云园门口,潘小白和步瞎子羞辱挑衅,汪延年偏袒,却正和了江望春的心意,这可不是自己不去觐见,而是有人不让的,三人驾着马车一溜烟往回跑。
半路上方同渐问何故如此,江望春叹息一声,说了实话。
这又是王爷又是皇子的,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凑到近前捧臭脚,实在不是自己的性格。若要是按着自己的性子来,必定得罪人,得罪谁不好得罪皇子王爷,自己还没这么想不开。
方同渐一听,心思百转有些苦涩,他倒是十分希望江望春能和朱询处好了关系,一边是自己的恩主,另一边是好兄弟,两头相处和谐亲如一家,这才是自己说希望看到的。
“师兄。”
“甭说了。”
江望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,道:“我就是这个性子,你也别随我。云园这两天人必定不少,过两天吧,过两天你去见见他,看他有什么安排,喜欢了就留下,不喜欢就回来,师兄这里给你留着屋。”
“师兄,你真的打算避而不见?”
方同渐一腔难过全都摆在了脸上,江望春深呼口气哈哈笑道:“看你那鸟样子,上赶着不是买卖,随缘吧。哈哈。”
一路跑回王家别院,王珂还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,江四爷把经过一说,王大小姐双眼冒光,拽着江同学就是一阵扭捏,我的好四爷,你真英雄。
方同渐和王熙孙嘉见了,连忙避过身去,各回各屋。江望春还犹自不知,叫道:“诶,别走啊。”哪知这些家伙跑的更快了。
转眼过来就见王珂媚眼如丝,娇声说道:“四哥,好久没练命门了,明儿回去就没机会了,走回屋。”
啊,练命门?江望春浑身过电,想起当日池塘边的挣扎,一个激灵笑了起来。
第二天一打早,众人早早起床,马车已经早早的从车行赶了过来。箱笼装好了,整束利落出发回卞州。
崔玉缇还在感慨,刚来了没几天就要回去,还没好好玩一玩呢。而江姝虽万分不待回老宅那个家去,可心里记挂大牢中的老爹,如今事了正该回去才是。
老孙头和孙嘉要回城南旧居住,原本孙嘉还想跟着王珂过去住些日子,可惜老孙头这两天精神不佳,只得留下来照应。
出了街口众人分别,江望春等人赶着城门大开第一波出了城,来到城外二里歇脚亭。
此时正是八月末的天气,山风吹岚,亭外野花乱飞,官道之上陆陆续续的有行人漫步而过。众人下了车,宋姨娘和玲珑玉款步过来和诸人告辞。
“四少爷,王姑娘,诸位,就到这里吧,我二人从此北上,就此告辞了。”
二人款款下拜,江望春和王珂连忙上前扶起。
“姨娘此去不知何年才能相见,你放心吧,竹儿我会照顾好的,将来等她大了一定给她找个好婆家。”
王珂也道:“姨娘不若留个地址,等竹儿完婚时..。”
宋姨娘闻言江楚,不禁悲从中来,哽咽的摇头,泪光中浮现一抹笑容,说道:“不必了,我是个不洁之人,不要因为我影响了竹儿,就当我这个娘已经死在外头了吧。”
宋姨娘说完,哽咽声渐渐放开,玲珑玉也跟着掉了眼泪,王珂更是心中叹息。罗氏擦了把眼泪一摆手,罗婆翻身回了车厢,拿出来一个小匣子,塞在了宋姨娘的手里。
“这是夫人送你的,一路顺风。”
宋姨娘此刻再也忍不住了,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流,旁边玲珑玉好生劝解一番这才稍稍停住。
“诸位,告辞。”
二女躬身一拜,转身登上了马车,转向往北行去。哒哒哒渐行渐远,宋姨娘从车厢探出头来叫道:“四少爷,一定要给竹儿找个本分人家。”
“放心,我记下了。”
江望春使劲挥了挥手,马车消失在了晨曦之中。自古总是离别伤,众人呆站片刻,无不叹息。
“四哥,咱们也走吧。”
王珂抹了把鼻子不想再看,转身王熙拉着登上了马车,罗婆子扶着罗氏也进了车厢。江望春站在道边深吸口气,说道:“还得等等,曹子明那厮还没来呢。”
话音未落,就听着城门方向传来一阵呼声,江望春和方同渐等人定睛看去,却见老杂毛独山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。
“诶呀,不讲义气,一大早就偷跑,不当人子。”
独山子吐着舌头来到近前,抬手一举反手一压,一个响屁过后,居然不喘了。
“我说,你咋知道我们今天走?”
独山子一捋胡子嘿嘿笑道:“贫道掐指一算自然知晓,嘿嘿,这么多车,捎我一截。”说着话也不等江望春答应,逮着一辆车就往上爬,车厢里头一声暴喝,踹出一只脚来,独山子猝不及防诶呀一声,被踢了下去。
“老独,你算没算到自己会挨这一脚啊?”
江望春和方同渐笑的前仰后合,独山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来,也不着恼,一边爬另一辆车,一边笑道:“我又不是真仙,全算准了,还需跟你讨交情?早一个响屁飞回我的清虚观了。”
江望春苦笑摇头,不一会的功夫,城里又跑出来一辆马车,等到了近前,帘子一撩,曹子明从车厢里头探出头来,哼道:“早去早回,赶紧的。”说罢放下帘子一声招呼,车把式扬鞭疾走。
“嘿,他娘的他倒甩起脸来了?”
方同渐气的狠狠呸了一声,江望春无所谓的摆摆手,叫上他登车。一行六两车跑动起来,紧追曹子明而去。
府城到卞州县不过两天的路程,紧赶慢赶第二天下午便到了城西杂树林。江望春等人无不兴奋起来,撩开帘子大喊大叫,王珂陪着罗氏,一指窗外的道:“夫人,从这里拐下官道一里多地就是我家了。”
罗氏听闻脸色腾起一片红霞,却还是忍不住朝外看去,只见树木葱郁,小道两侧有农田菜田,还有个大大的水塘,景色十分怡人。脸上不由得就带出了笑容。
罗婆子在旁一看,笑道:“夫人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。”
罗氏白了她一眼,红着脸问道:“那前方的宅院可是?”
“是,到家了。”
王珂欢呼一声,忽然就看见水塘边,跳起个小不点来,手里举着个大树杈子,活蹦乱跳的叫唤,来者何人?
“莲儿。”
王珂大叫一声,喊停马车跳了下来,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,一把将小王依抱了起来,狠狠亲了几口。
“大姐,你们回来啦?”
王珂使劲点头,小王依欢喜的哇哇大叫,车上众人也都下了车。跟着王依的杜二子一看江望春连忙上来见礼,江四爷让他赶紧回去报信,然后来到王珂身前,狠狠捏了捏小不点的脸蛋。
“想我没?”
“呸,我才不想呢。”
王依拿着树杈子搂头招呼过来,江望春大叫,呀呀造反了你,众人一阵大笑。曹子明也下了车,来到近前道:“老四,我在前头铺子等你。”
江望春一愣神,头上挨了一树枝,问道:“我也去?”
曹子明点头哼道:“你去了做个见证,我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。”
江望春咂咂嘴,应了下来,曹子明转身上了车,往官道旁的铺子驶去。他一走,老杂毛独山子也过来告辞,说是要赶紧进城消灾劫,迟了就关城门了。
江四爷抬头看天,这还早的呢,指着他的鼻子好一顿贼笑。独山子一本仙气,面不该色,郑重的说道:“此乃功课,不得耽误。”
“好好好,我们不妨碍老神仙修行,后会有期。”
“后会有期。”
独山子施了个道家稽首,扭身飞奔而去,跑的比兔子也快。
剩下就是崔玉缇和江姝了,崔老二的意思是还住老王家,不过江姝却想赶紧回去报喜。天大的祸事了结了,家里总该松口气了。崔玉缇扭不过她也跟着告辞。
江望春嘱咐他俩先别把赔偿的事说出来,免得老宅里面那些货色再起别的心思,搞出什么事来。崔玉缇点头说放心,这事他省的。
二人辞别没有停留,径直跨过官道回了老宅。
王家大门外,王道昌和江婉正在门口翘首张望,杜二子叫道:“亲家老爷,快看,来了。”
王道昌抬头一看,忽然浑身大震,颤抖着迈步就走,江婉连忙扶住,二人一步步迎了出来。江望春和王珂等人紧走几步拜倒在地,高声呼道:“爹,老王,我们回来了。”
哪知道老王头充耳不闻,颤颤微微的跨过他俩,推开方同渐和王熙,径直来到了罗氏的面前。江望春和王珂对视一眼好生无奈,站起身来凑到近前。
“老王,这位是..。”
江望春话未说完,就让王道昌制止,目不转睛的看着罗氏不停,罗氏一改之前的羞涩,同样凝视着王道昌不动,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。
“秀儿,是你么?”
“是我,七哥,我来了。”
“秀儿。”
“七哥。”
王道昌和罗氏,这对久别的鸳鸯情动之下,也不管旁人在场,两人抱头痛哭起来。江望春等人都傻了,小不点王依小声叫道:“我是要多个娘么?”
江婉拉过王珂来问怎么回事?王珂苦笑不已,把罗氏的身份一说,江婉听了眼圈也红了,叹道:“自古多情空余恨,回来就好回来就好。”
江望春凑过来笑道:“姐,老王逢得第二春,咱们是不是给他俩把好事办了呀?”
江婉和王珂一听,同时扭头瞪眼:“世上哪有小辈给长辈张罗的?别瞎起哄。”
“怎么是瞎起哄,这事你情我愿,又没有外人牵扯,不是正好?”
江望春不服气,拉过小不点来问道:“莲儿,你想要个新娘么?”
小王依抬头眨眨眼,嘿嘿笑道:“姐夫,有啥好处?”
我日,这跟谁学的?江四爷转眼就想起了杜二子,杜二子一看不好,呲溜一声窜到了大门口,叫来小厮仆人卸货。
王道昌和罗氏好生哭了半晌才停下,两人都是双眼通红,老王头激动不已,叫过江婉来吩咐道:“婉儿,快回去收拾屋子,准备酒席。”
江婉答应一声,连忙回身去准备,老王头兴高采烈的对罗氏笑道: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,你,要不就别走了住在这里吧,有我照应日子也舒坦些,如何?”
罗氏羞红了脸,微微点头,老王头哈哈大笑,请罗氏回家,罗婆子在后喜极而泣上前扶了,三人款款进了宅门。
江望春扭头看了看王珂,叫道:“曼儿,这是不是就叫做有了新欢忘了旧爱?”
王珂一撇嘴,哼道:“是,你看不见么,我可告诉你,你以后要是敢学这个,我阉了你。”
说罢抱起小不点来,蹬蹬瞪回了院内。江望春好生摸不着头脑,说老王怎么又拐到自己头上了。方同渐和王熙走上前来,笑道:“师兄,给老丈人找新欢,嘿嘿。”
“却,回家。”
江望春好生没意思,合着自己做错了?之前也没人反对啊。嘟嘟囔囔回了院内,跑进花厅独自喝茶,忽然想起老宅还有一摊子事,正好现在也没事,便去走一遭。
追着王珂进了内宅,老王正让罗氏挑小院,想住那住那。罗氏也激动的冲昏了头,一会说这个,一会又说那个,江婉带着下人来回忙活。
拽过不高兴的王珂,小声问她要钱,王大小姐一瞪眼,江望春连忙说是老宅那边的赔偿银子,王珂这才哼了一声,放下小不点,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来,打里头把银票数了出来给了江望春。
小不点在旁边看的真切,虽然不知道多少,可张数却不少,一叉腰不高兴了,叫道:“姐,我也要银票。”
江婉正好在旁边,听着声扭头一看,好家伙整整一摞。江望春顾不上说话,拿了就走,王珂却臊红了脸,把江婉拉过一旁来解释起来。
江婉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,说道:“妹子,这有什么,以后你管着他正合适,姐姐我这儿还有两千两的家底,你也统管起来吧如何?”
“啊,不不,姐,我就是怕他在府城花天酒地才如此的,你可别多想。”
江婉呵呵一笑,给王珂将鬓间的发丝梳到脑后,笑道:“看你急的,这些家底都是四弟挣回来的,你俩也和夫妻没什么差别了,你来掌管合情合理,别怕。”
“姐,你说什么呐。”
王珂大羞,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,扭捏不依,江婉抿嘴轻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:“别不承认,姐看的出来,这是好事,早些有了身孕,那混账东西还敢拖延么?”
“姐。”
王珂这下彻底是臊到家了,一捂脸扭身就跑。王道昌正和罗氏介绍那个院子住着舒服,罗氏猛然见王珂跑了,以为是自己的缘故,顿时就急了。
老王头呵呵一笑,眼中全是罗氏,道:“别管她,咱们说咱们的。”
江婉一瞧苦笑一声,长长出了口气,心道:“总算是捅破那层窗户纸了,婚事也该好好准备了。”
老王家这边喜气洋洋,阖家欢乐,而官道对面的老宅却是愁云惨淡,江望春带着方同渐汇合了曹子明,刚到门口,就听见里头有人妖怪似的大叫。
“你老江家死绝了,欺负我们没依靠是怎么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