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94年九月,女皇武则天对自己的宰相班底进行了一次最大规模的洗牌。
她把宰相李昭德贬为南宾县尉(治今广西灵山西南)。随后,在李昭德羽翼下的另外五位宰相——豆卢钦望、韦巨源、杜景俭、苏味道、陆元方等先后被贬为州刺史。
这在当时是一件震惊朝野的重大事件。
这件事的起因很简单,宰相李昭德大权在手、意气用事,自以为有女皇武则天的高度信任,便权力欲望膨胀。在事关国家大计的问题上,决策时人云亦云、不提建议,却在即将实施的时候高谈阔论、秉持己见,故意抬高自己,让女皇武则天的很多决策落不了地,还制造了不少麻烦。用今天的话来说,他的做法很有阳奉阴违、另搞一套的味道。
李昭德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么大的能量,主要是他飞扬跋扈,有人买他的账。比如豆卢钦望等五位宰相,他们对李昭德的言行看在眼里、记在心头,却没有人敢于直言。久之,他们还依附在李昭德身边。在武周一朝,李昭德们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。面对这种情况,有人给女皇武则天上了一个奏折,弹劾李昭德独断专行、善于表现的种种恶行,提请女皇对这种现象要高度警惕,防止大权旁落。
武则天与宰相姚璹商议之后,对李昭德圈子里的五位大员先后下手。豆卢钦望在下狱之后被贬为赵州刺史;韦巨源被贬为鄜州刺史;杜景俭被贬为溱州刺史;苏味道被贬为集州刺史;陆元方被贬为绥州刺史。
事情因为李昭德而起,我们看看李昭德这个人。
作为李世民时代刑部尚书李乾佑的儿子,李昭德聪明能干,秉承了父亲干练果敢、干净利落的特点。通过明经选仕进入大唐的官场之后,他既有朝廷任职的经历,又有基层工作经验。
进入武则天政权中心任职之后,李昭德在对待武则天册立皇太子这件事情上,表现非常。691年,首都洛阳发生了一次百姓请愿事件。一个名叫王庆之的人组织了数百名老百姓三番五次上书朝廷,请求女皇武则天把侄子武承嗣(当时为魏王)立为皇太子。
册立皇太子的事情,毫无疑问是国家大事。对这件事情,武则天长期犹豫不决。她的四个儿子,都曾经以太子的身份出现在李治一朝。为了当上皇帝,她又先后把自己的两个儿子——李显和李旦拉下了马。现在要确立太子了,武则天心头的犹豫似乎江水一样滚滚难平。
这时候,在武则天进身过程中不停玩技巧的侄子武承嗣出场了。
他安排自己的走卒张嘉福教唆王庆之搞了一场集会,要求武则天废了李旦的皇嗣,改立武承嗣为太子。
那时候,武承嗣深得姑姑信任,势力正盛。他诬告反对自己的宰相岑长倩、格辅元谋反。正在清理队伍的武则天信以为真,让岑长倩、格辅元下狱。结果,两人在狱中被杀。
对于一个政治家而言,疑心是一种职业病。武则天一路过来,疑心像毒蛇的火信子反反复复舔舐着她的心灵。
武则天下令宰相李昭德,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究竟。
李昭德知道宰相岑长倩、格辅元含冤而死,他下势要把真相搞明白。厅堂之上,李昭德气不打一处来,差人三下五除二把王庆之用乱棍给打死了。
对废立太子之事,李昭德仗义执言,“先皇是您的丈夫,太子是您儿子。从古到今没有侄子为太子的先例,也不可能有侄子为姑姑立庙祭祀的。为了万世安定,您应该把皇位传给子孙。如果立侄子为太子,恐怕先皇在天之灵难以安息。”
这话真是醍醐灌顶。武则天放慢了废立太子的脚步,并在东都洛阳城建设的过程中降了武承嗣的官职。
武则天曾经批评武承嗣,“我把李昭德任用为宰相后,才能睡得安稳。他知道我分忧解愁,这岂是你能相比的?”
按说李昭德自己应该睡安稳了。
他既有遏制酷吏们恶行之功,又有意气用事,尾大不掉的恶习。把持不住自己,李昭德的麻烦接着来了——朝臣不断上奏弹劾。
694年九月,李昭德被贬。
697年李昭德被召回朝廷出任监察御史。酷吏来俊臣反扑过来——诬告他谋反——李昭德下狱。
话说来俊臣,算计别人却被别人算计——他也下狱。
历史的脸谱有时候让人看不清表情——诬告者和被诬告者同一天被斩。
李昭德给人们留下了嗟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