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“疼……”
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身体上传来,促使江浸月不得不睁开眼睛。
入眼处古旧床榻,三角梁屋顶,粗布被褥。
这是……哪里?
江浸月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短暂空白。
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特工组织的头号杀手,专攻医毒,圈内闻风丧胆,她明明记得在一次任务中她们被同行组织围剿,为了救恩师,她身中三枪而死。
然而还不等她细想,身体上那连绵而来的疼痛又一次袭来,让她眼前一黑,勉强撑起头一看,自己的肚子,即使平躺也高高耸起,身体上疼痛的根源就是这里。
肿瘤?怪病?肝腹水?
这他妈好像是怀孕啊?
那一下下的疼痛从肚子直逼天灵盖,木床旁边是一扇支起来的格子窗,屋外夜色沉沉,根本分不清几时几分,东南西北。
“有人吗?”
江浸月听见她发出来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带着些许青葱脆铃的细弱。
外面连一声回应她的狗叫都没有。
一阵强烈的宫缩之后,疼痛稍微减缓,江浸月扶着巨大的肚子稍微坐起来一点,此时,旁边的门突然开了,带着屋外清冷的风,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进了门。
浓重的血味。
门被精准而又小声的关上。
“别出声。”
来人声音带着寒意和血腥味道,冷冽中满是威严,是个男人。
江浸月捂着肚子,眯了眯眼睛,看见男人的脚底下,这一会儿已经汇聚了一小块的血迹,狭小的屋内,血腥味更加浓重。
男人迅速走了过来,借着床头那豆苗大小的烛火看清江浸月肚子的时候,明显也是一愣。
外面渐渐嘈杂了起来,许多凌乱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在远远地方传来,似乎在挨家挨户搜查。
“贤王有令,朝廷重犯出逃,上报者重重有赏,窝藏者格杀勿论!!犯人腰侧有重伤……”伴随着这样命令声的,还有翻箱倒柜夹杂着的求饶声。
江浸月还没反应过来,男人手里一把冰凉的刀已经靠在了她的大动脉侧,只要她动一下,喉咙就会被割断。
“不准叫,否则你现在就得死。”
前世里多少腥风血雨、生死关头都经历过,如今江浸月的临场反应还不错,眼前男人即使血流不止,但是刀的角度力道没有偏分一毫,不是她现在的身体能反制的,不管如何,眼下活着要紧。
“我帮你藏,待会你趁乱走!”
她掀开了粗喇喇的被子,迫使自己冷静下来,扶着下坠厉害的肚子下了床,想要走到屋内贴着墙壁的衣柜边。
男人精神高度集中,随着她的动作,刀锋始终贴着她的脖颈,没有进一分,也没有退一分。
屋内简陋成这样,根本没有地方躲,听起来外面搜捕的声音更近了。
江浸月皱着眉头,脸色因为一半疼痛一半惊吓而变的惨白,手摸着雕花柜子门,深吸一口气,心想着她既然是有孕,这个家一定是有男主人的,找一套男式的衣服不难。
结果柜子被她翻的快到底了,也没找到一件看起来稍微高大点的衣衫。
“这件。”
男人很快领会到了江浸月的意图,指了下柜子最底下一件青蓝色的外衫,另一只手已经伸进去拿了出来。
看起来可行。
江浸月浑身汗如雨下,湿湿的头发如同被大雨淋过一样紧紧的贴在耳边,已经蔓延至浑身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贴着柜子门才能站定,男人料想她此时这模样也使不出什么反抗的力气,放下了匕首,当着江浸月的面就开始脱衣服。
借着桌上摆放着的烛光,江浸月大概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容轮廓,不过她这会浑身脱力,根本无暇顾及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,目光往下,男人精壮又紧绷着的腰,有一道横切的巨大伤口,正泂泂的往外冒血。
这样不行,血流太大,躲不过去的。
江浸月的目光又落到了男人手边的匕首上。
“刀给我。”她咬了咬牙,抵过肚子上一层接着一层叠加的疼痛,对着男人伸手。
男人目光从江浸月的手上又绕到的她的脸上。
眼前这个明显乡下村妇打扮模样的女子,虽然瘦弱苍白的厉害,却有一双蓝黑宝石般的双眼,灯火葱茏,光华流转,熠熠生辉。
一个看起来年纪又小又没见识的女子,面对这样的情况,竟然没有多少恐惧。
“你这个伤口躲不过去。”江浸月小声的解释了一句,扶着肚子坐到了桌子边不太稳的长凳上,直接拿起了匕首,拨弄两下烛台里的黑色煤油,侧着刀身在灯火上炙烤,条件简陋,她目前只能这样做了。
屋外凌乱又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屋内的气氛却安静的诡异。
“忍着点。”刀身很快在火油的帮助下通红又滚烫,她抹了一把汗,刀身毫不犹豫的摁上了男人腰侧那道细长伤口上。
滋啦啦的声音伴随着一种奇异又恶心的肉焦味,伤口被铁烫的迅速愈合,血被瞬间封闭住,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烫伤。
“你会医术?”男人眉头皱起,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。
屋外的官兵速度很快,隔着一道墙,隔壁响起土碗瓷器被砸碎的声音,随即脚步声再次响起,似乎已经往着她们的院落过来了。
江浸月宫缩的实在厉害,压根顾忌不到这个男人还在旁边,她有强烈的预感,她要生了。
她割了衣角的一根布条,递给了男人。刚刚被男人用刀抵着喉咙的时候,她就已经被迫跟这个男人上了一条船,待会官兵认出了他,那她也活不了。
江浸月可不想穿越当天还没活了一个时辰就又死了回去。
扔了刀,当着这个男人的面,她顾不得其他,一边往床上挪,一边直接开始胡乱的扯裤腰带。
男人目色沉沉,手起刀落,青丝折半,再一看,已经束成了半高髻模样。
江浸月来不及再去看男人,因为她的羊水,破了!
江浸月上辈子即使是特工杀手,医毒闻名,但是给女人接生这方面,真的没接触过,更别说给自己接生了。
所有的一切只能半蒙半猜,乱七八糟的脱了亵裤,拉着被子垫在了后背,一遍遍的深呼吸,依着本能生。
“里面的人听着,贤王捉拿朝廷重犯,窝藏者格杀勿论!”
混乱里,江浸月听见许许多多的脚步声在靠近,还有刀剑碰撞到木头栅栏的声音,应该是人已经到了门口。
情急之下,江浸月对着旁边的男人大喊了一声,“相公!稳婆来了吗?我要生出来了…啊…”
江浸月声音叫的逼真,因为有一半是真痛出的声音,她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掘人坟的坏事了,竟然能穿越到一个孕妇身上,刚过来就得承受这样的生育疼痛。
男人走了过来,拉住了江浸月的手,配合着大声说道,“夫人,你再等等,我让人去请了,我去看看稳婆到哪里了…”
说完就往外冲,门一开,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七八个手里拿着刀剑的大汉。
2
“不准走!拿火把来!”外面的官兵格外严格,堵在门口,为首的一个直接往后伸手,拿过来一张画像!
因为床正对着门,江浸月看的清清楚楚。
完了完了,这下真要死,自己这刚穿越过来,孩子都没生出来就得被个不相干的男人拖累再死回去?
“小姐小姐,稳婆来了!”人群后面挤进来了两个婆子,听见江浸月叫,急忙往屋里冲。
满屋子的血腥气让稳婆一愣,那个嘴里叫着小姐的婆子看见门内站着的男人也是一愣。
江浸月痛的死去活来直抽气,这样电光火石的时刻,脑子一转,颤着声音不得不再叫了一句,“相公,相公,你快来……”
正门走不出去,只能让男人窝在产房里等官兵走了再离开……
这一来一去,江浸月已经是生产临界点了,抓着手侧的被子,听着稳婆叫着“用力啊,快出来了……”
“啊!”
江浸月只感觉自己那一瞬间几乎是被撕裂了。
“生了生了!是个哥儿!”
迷迷糊糊里,江浸月听见一个孩子哭的特别不讲道理,还有稳婆松了一口气在抹汗的声音。
仅仅是一分钟的时间,江浸月突然感觉,肚子里还有动静。
那稳婆也是一愣,转脸问床边的婆子,“薛妈妈,大夫号脉说是双生?”
还没等婆子回答,稳婆手脚利落的从手边裹了一块布,将孩子递给了站在一边的那个男人,对着江浸月说道,“你再使劲!还有一个!”
这会儿江浸月只想躺着哭一会。
这是什么穿越?这是遭罪!刚穿来这世界,遇上个逃犯,屋外围着那么多官兵,她还得在屋里生下两个孩子……
“使劲啊,快出来了!”稳婆看着时间不多了,催促江浸月。
江浸月修整半晌才想起来,孩子还在旁边站着的逃犯手里,顿时脑门一炸。
谁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玩意?要是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的主儿,自己还能勉强自保,自己的孩子……
好歹也是刚费了吃奶劲生下来的,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……
不由的,江浸月看向了旁边的那个男人。
昏暗里,男人的五官模糊,轮廓却很清晰,紧绷的下颌能看出来,长相应该是不错的。
两人都没说话,男人抱着已经逐渐安稳下来的孩子,微微点了下头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,江浸月就是觉得,这个男人是可靠的,她松下了一口气,肚子里另外一个远远没有第一个这么费劲。
江浸月提了一口气,没费多大劲儿就剩下了第二个孩子。
“恭喜恭喜,一儿一女,成双成对凑成好,夫人是个有福气的!”稳婆抱着手里另一个还沾染血迹的女娃,眼睛笑的眯起来,又从旁边拿了一块布,把孩子包了起来。
江浸月长长的,舒了一口气。
一直在床头的婆子终于稍微抬头了,惊喜的看着两个娃娃,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,握着江浸月的手,又笑又叹气,直说,“小姐……小姐……我总算没有辜负了老夫人的嘱托!”
江浸月听的乱七八糟,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婆子。
围着的官兵看到确实是有人在生孩子,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,闹了一个时辰后,七七八八的赶往了下一个村。
男人把已经熟睡的男孩子轻放在了江浸月的身边,对着江浸月拱手。“多谢!”
“快走。”江浸月知道规矩,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,这些犯人的脸都不该看,她还想留着小命先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处境,之后再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。
男人往后走了两步,顿了下,又把桌子上的煤油灯端到了江浸月的床边。
隔着火光,男人看见了江浸月的脸,江浸月当然也看清了男人的脸。
她呼吸一滞,现在的朝廷重犯,要长成这样招摇?尤其是男人那一双暗色发沉的眼睛,被火光照亮的一瞬间,如同拨开远山雾霭,迤逦耀美。
“你救了我,来日若有机会,我会应你一件事情。”
窗户外面响起了三短两长的口哨声音,很明显是接应暗号。
男人目色一沉,顿了下继续说道。“有事可到京城远山候府寻我,就说找…十二叔。”
说完,男人已经不见了,如同隐匿在黑暗里,只留床头那还在摇曳的烛火。
经过这一夜的折腾,江浸月明白了一件事情。
她穿越了,穿到了荣坤四十六年,一个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朝代。
她现在所在的地方,是江家京郊某处的乡下庄子,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命中注定,原主也叫江浸月,是江家嫡出大小姐,父亲是正四品礼部右侍郎,也是侯府的上门女婿,母亲是定国候独女,外公早逝,父亲在去年承袭了定国候爵位,现在在京城里也是响当当的门户。
听着名门显赫又是嫡女,穿越条件已经领先了那些丫鬟青楼妓女一大步了是不是?
偏偏,原主,太惨了!
原主三岁的时候,母亲去世,父亲把家中小姨娘抬成正妻。
这位继母,在做小姨娘的时候,已经在正妻前面生下了一个姐姐,两个哥哥,抬正之后又母猪一样生下了个最小的妹妹。
甚至,前面还有一个父亲糟糠之妻生下来的大哥哥。
自然而然,江浸月这个嫡女真的只是一个沾着嫡女名头的外人,从小就没怎么受父亲待见过……
原本这样的性格已经够蠢的了,更蠢的是,她还未婚先孕了。
这在这个封建保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朝代,这是要被浸猪笼的。
父亲在家动了家法,奸夫是谁也没逼问出来,但是考虑到门风问题,只能把人送到乡下偷偷摸摸的生孩子。
现在,可怕的是,江浸月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穿越者,可能记忆没有继承全面,孩子爹是谁她给忘记了……
江浸月上辈子就是孤儿,在孤儿院里被特工组织选中,一路厮杀长大的,没有父母受的那些苦,她都经历过。
所以,丢孩子去江家那种虎狼窝养大,她自己大摇大摆去过想要的人生,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来,至少先找到孩子爹,把这两烫手山芋丢可靠一点的人家再说吧!
行吧,她就当积德行善,用着原主的身体就暂时养着原主的孩子吧。
只不过江浸月没想到的是,这样一养,她就养了两个孩子足足四年……
3
四年后。
“你们江家到底是哪里找来的人家?天底下有这么糟践人的父母吗?小姐这生完孩子四年,觉都没有睡好过,你们江家不闻不问,现在你们一句话就让小姐回京城去退亲?我呸,想带走小姐,先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跨过去!”
江浸月是被门口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的,迷迷糊糊的,江浸月就听见薛妈妈的嗓门扯的老大。
“薛妈妈这话说的,说的好像是我们大夫人不懂规矩一样,到底是谁没教养啊!还在家做大小姐时候就怀了野种,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……”
“啪!”
“狗东西,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小姐,是你这样的奴才能编排的?”
“你竟然打我!”
再之后就是各种粗话和婆子尖叫声,顺带还有巴掌落在皮肉上面的清脆声音。
江浸月下了床站在窗口,就看见薛妈妈站在门口,跟门外一个穿着酱红色长衫的婆子撕打在一起,别看平时柔弱的薛妈妈哭起来跟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泪人一样,但只要是打起架来,手上那力道对着谁都绝对是占上风的。
眼看着差不多了,江浸月站在窗口,适时的开口了,“薛妈妈,怎么了?”
所有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,被薛妈妈堵在门口的那个婆子讪讪的收回好巴掌,站在门外,对着江浸月的方向福了一福,“见过小姐。”
江浸月压根不认识这个婆子,只得让人先进门说话。
婆子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,两个粗壮的大汉,也不知道是车夫还是江家派来抓江浸月的打手。
江浸月还没睡醒神儿,把人叫了进来,她就躺回了床上,只露出了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,旁人看着反而以为她被刚刚那场面吓到了,怯弱的躲了进去。
来人是江浸月继母身边的一个老婆子,姓符。这符妈妈脸上脖子上挂了不少彩,发髻也散了,进来就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,只说了一句,“二小姐远山侯夫人让您亲自回去退亲,您与宋家的亲事是老爷当年酒席上的醉话,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,宋家只是单单下五品小武将,如今宋家老爷沙场上军功了得,二十年来,一路高升封为了远山侯,二小姐您自然是应该懂得,嫁娶都要讲究门当户对……更何况您现在……”
符妈妈说话直白,刺棱棱的看着江浸月。
更何况江浸月还未婚先孕,破了身子不说,还生了两个孩子,两个孩子今年都四岁了,哪里有脸能嫁进远山侯府这样权势显赫的人家?
江浸月当然懂。
薛妈妈站在江浸月的床边,冷哼了一声,反口讥讽,“符妈妈真是年纪越大脸越大了,当年这亲事定下跟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,老爷一个上门女婿能有几斤几两?人侯爷都是看在我们大夫人和老夫人的面子上主动求亲的,两家都去了官府签订了公文,怎么?如今爵府里那位姨娘就这么按捺不住,想拉扯下小姐,让自己的女儿去顶替攀附?”
符妈妈被薛妈妈这一张嘴刺的脸色快跟身上衣服顺成一个颜色了:“怎么?都这样了,你难道还想着嫁去侯府不成?”
偌大的京城里,光是侯府跟侯府,爵府跟爵府之间的等级差别都是天差地别,远山侯家的位置是真刀明枪一点点打上去的,比江浸月家这种女婿承袭的爵位等级高出太多了。
江浸月脑子转的快,她在这个朝代生活了四年,该有的规矩背景她基本都能消化,像是这种娃娃亲,双方当事人都没见过对方的,大可以双方父母出面退婚就行,为什么一定要她本人去?
况且她当初来乡下一来就是四年,是个人都会怀疑吧?
符妈妈见薛妈妈和江浸月都没有说话,挑着眉尾,转头对江浸月说道,“二小姐,远山侯家重信守诺,当年和老爷定下亲事的时候,走过公文,所以夫人希望您亲自去撤了公文,主动退亲,以全两家之好。”
嗯,江浸月明白了,合着这退亲还只是她这个继母一头热呢?远山候那边还不一定是什么态度。
不过她又不傻,穿越前原主闹了这么大动静,她不信一点风声都没透出去,就算没人知道,她那个继母也会着急上赶着说给想听的人听,她这样的境况和名声,侯府那边应该也是想要观望一下。
只不过她都来乡下了四年,按照荣坤国的风俗,男孩子十八岁女孩子十六岁就基本都定好人家嫁娶了,算下来这个身体都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,远山侯府家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重新定人?
反过来说,她江浸月也不稀罕,要她穿越过来就要走对方面都没见过的包办婚姻?想都不要想。
“符妈妈说的,浸月明白了。”江浸月垂下眼睛,整个人都快缩进毯子里了,顺带着说话声音都细声细气怯懦无能,“如果这亲事真让父亲母亲这样为难,那浸月去退了就是。”
江浸月答应了。
她还真得回这侯府,会会江家这个虎狼窝,看看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到底有多少能耐,四年的生活让她明白了很多事情。
不说过往恩怨,就是她,也不能带着孩子一辈子住在乡下庄子,她需要钱,也需要找到孩子爹。
指不定,她还能顺手帮原主出口气,把侯府给夺回来。
打定了主意,江浸月也不管薛妈妈如何的痛心疾首想要跟符妈妈同归于尽,就开始收拾东西。
薛妈妈连忙又过来帮忙收拾,给江浸月端着一碗温度正好的鱼汤,自己在那边数落,“小姐,你真的是不长心,你还以为大夫人对你怎么好呢?这亲事怕是她早就惦记上了,你倒好,每一次亏都吃下,还说他们是好人……哎!”
薛妈妈拿着包,把江浸月柜子里的银钱首饰都包了起来,叹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,“可怜白哥儿白姐儿,这么小就得去江家受那帮人的眼光……”
江浸月眼看着薛妈妈已经包好了钱,又收拾孩子的东西,吹了一口鱼汤,忽的说了一句。“两个孩子不带去。”
“啊?”
薛妈妈被江浸月突然说的这一句话吓到,抱着被褥回过头,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浸月。
4
江浸月又喝了一口鱼汤,斟酌了一下,尽量用自己能猜测到的原主语气对着薛妈妈说道,“薛妈妈,孩子出生了,我也想了很多,关于我自己,关于江家……我以前不懂事,现在想通了,孩子不能带去,太危险了。”
江浸月放下了鱼汤,抬头,看着薛妈妈。
“薛妈妈,以我现在的情况,根本护不住两个孩子,我也不想他们受苦,所以银钱你拿着,等我们走了,你立刻带着孩子搬家,一星期……七天之后,如果顺利,我会回来找你们的。”
这一刻,就算是江浸月再怎么隐藏,眼中闪着的睿智光芒也一点点露了出来。
“小姐……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薛妈妈放下了被褥,走过来抓着江浸月的手,满眼担忧。
江浸月一笑,反握住薛妈妈的手。能在这种情况下面愿意跟她到乡下庄子的婆子,并且一住就是四年,期间丝毫没有起过坏心思的,是忠仆。
“妈妈,你相信我,我现在能相信的,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。”顿了下,江浸月又垂下眼睛,让自己看起来过分的楚楚可怜,“妈妈,我也怕也舍不得……可是我不能让两个孩子以身犯险。”
嗯,光线正好,江浸月小姐的眼泪,来的也正好,成功的激起了老妈子护崽子的泛滥母爱,她被薛妈妈一把揉在怀里,差点被闷死了回去。
“傻孩子……傻孩子……你要早点明白这些就好了,没事没事,薛妈妈帮你,老夫人也帮你,你回去了,可千万别冷着老夫人了,老夫人说的那些话,都是为你好呀……”
“老夫人?”
江浸月一愣,什么老夫人?
这四年来薛妈妈很少跟江浸月提过老夫人,江浸月一边带孩子,一边悄悄的发展了自己的事业,自然无暇再打听江家那点鸡毛狗糟的事情。
薛妈妈以为江浸月还在跟老夫人怄气,气的想打江浸月又怕江浸月身子弱,咬着牙恨铁不成钢说道。“傻孩子,你外祖母呀,她可是你嫡亲的外祖母,此刻江家除了你那无情无义的父亲,只有老夫人才是你最亲近的人啊!”
外祖母?江浸月还没转过弯。
侯府老夫人?合着她回江家,还有这么大个靠山?
江浸月这么乖巧,几乎没怎么废口舌就肯听大夫人的话回京退亲,符妈妈对此很是满意。
孩子毕竟太小,留在乡下更好解决,所以看着薛妈妈抱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挥手道别的时候,符妈妈还专门说了一句,“薛妈妈,你可要看管好孩子,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心大夫人怪罪。”
薛妈妈只当她放屁。
儿子白子昂脸上神采奕奕,一双眼睛黑曜石一样骨碌碌的看了一大圈,然后抱着江浸月的脖子,亲昵的叫了一声,“娘亲……”还没等江浸月安慰,白子昂快速又小声的说道,“娘亲我刚研制出来一种新型的痒痒粉,你要不要带着去试试药效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江浸月伸手一推,把白子昂推开自己一米远,皮笑肉不笑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,“你留着自己用吧,白子昂你要是再敢进我实验室看我不扒你的皮,把痒痒粉丢进你的皮下组织里。”
白子昂缩了缩粉雕玉琢的脑袋,消停了。
女儿白子荔则是一脸睡意,缩在薛妈妈的怀里半天没动弹,江浸月去抱她的时候,她柔柔弱弱的小脸上浮现了惹人怜惜的表情,“娘亲,我好困。对了,昨夜那头大熊被我杀了,娘亲不要忘记去割熊掌哦,晚了就不新鲜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江浸月哪里是因为两个孩子太弱小才不能带啊,分明是两孩子太能造,一起去让敌人太有戒备心。
……
马车走了大半天,车里垫了三床厚被褥江浸月也难受的厉害,一直到晚上换成水路之后,这种颠簸的感觉才稍微好点。
一直到第二天上午,他们才到了京城。
古代的交通方式真的是落后,这种时候,真心想念飞机高铁大巴车。
5
定国侯府比江浸月想象的还要大,清晨的阳光落在古朴厚重的紫檀色大门上,连古铜色的锁扣都散发着这座古宅的庄严。
这是江浸月外祖父的府邸,是他兢兢业业挣来的功业。
这一整个侯爵府,从里面到外面,都跟江家一丁点关系都没有,甚至祠堂供着的,也是母亲的祖辈。
所以,这本来应该是江浸月的家。
结果她这个正主,却被撵去了乡下,一去就放任着四年,连个银钱都没给过一次。
她们没走大门,围着院墙绕了一圈,走的是左侧的侧门,那符妈妈进去了好一会,才从门里探出来,把江浸月迎了进去。
因为是春盛,阳光透过天井落下来,整个院落生机勃勃又不失情趣。
七绕八拐的,江浸月进了主屋,这才看见今天的正主。
一个穿着滚着金边薄纱襦裙的细弱女子,正拿着香勾,小心的拨弄香炉里的香灰,看向江浸月的时候,眼角带笑,弱柳扶风。
这就是江浸月的继母,苏若水,一个精致玲珑的江南女人。
果然人如其名。
江浸月敛下眉目,露出一个怯弱又讨好的笑容。“见过大夫人。”
“瞧这孩子,出去了四年就生分了,连母亲都不愿意叫了。”苏若水弯着眼睛,说的温婉慈祥。
江浸月笑容腼腆又羞涩,只当苏若水放屁。
母亲?这词她也配?
符妈妈和苏若水都以为江浸月害羞了。
江浸月被留下来喝茶。
杂七杂八的聊了不少,苏若水这个人,滑不溜手的,江浸月试探过一次,被她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,之后江浸月就只得老实坐着,苏若水问她什么,她就说什么。
她的演技可是专业训练出来的,稍微一揣摩就能明白穿越前原主是什么样子,她将一个想要讨好,却又怯弱,没什么主见的小家子气少女演的滴水不漏。
也只有放松了苏若水对她的警惕,之后报复起来才能更加有爽感。
苏若水很满意,江浸月还是一样好拿捏。
坐了接近一个时辰,接近晌午的时候,门房过来传话,说是老夫人想让二小姐过去一趟。
江浸月动了动已经酸软的腰,皮笑肉不笑的几乎是想生吞了苏若水。
这身体本来就孱弱,四年的调养内里是好了很多,但是表面看起来,还是柔弱的样子。
苏若水神色动了动,笑着让婆子把江浸月带走了。
主屋离江浸月外婆住的屋子貌似很远,江浸月跟着走了十来分钟,刚要想问问还有多久的时候,前面来了几个小厮,肩膀上竟然抬着软轿。
来叫人的妈妈前一刻还优雅端庄一丝不苟,见到软轿之后几乎是抱着的,把江浸月塞进了软轿里,边走边说,“小姐您身子弱,乡下地方又清苦,一点都没养起来,您瞧瞧,老夫人还是嘴硬心软,说着让你走过去,结果我刚来就让软轿也过来了,小姐啊,你可千万别再跟老夫人置气了。”
江浸月坐在被细心铺就过的软轿里,心头发软,就连声音也轻了起来。
“妈妈说的,我晓得的。”
“晓得就好……”
这原主得蠢成什么样子,才能把自己亲外祖母气成这样?
没一会儿,就到了老夫人住着的院子,因为是坐着软轿,老夫人直接让人抬进了主屋,江浸月也没看见这院子到底叫什么。
轿子落地,就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,还带着微微的气喘。
江浸月下了轿,就闻见了浓郁的草药味,屋内窗户被布帛包裹严实,透不进一丝风,光线也昏暗不少。
这草药味江浸月大概能闻的出来,是一种治疗咳疾的常用方子。
被这个妈妈带着往内走,这才看见了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半卧在床上,手里还拿着白色的锦帕,脸色微微露出病态的红,是刚刚咳嗽出来的。
老夫人也没说话,就指了指屋子另一角落的软塌,让江浸月过去。
“我叫你来,也没别的事情,自己的身体最重要,你应该有点数的。”
老夫人声音沉沉,带着气音,也没看江浸月,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一句。
江浸月穿越前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,从来没有享受过关于亲人的任何一点温暖,如今见着了老夫人,突然,从脚底板就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温暖出来。
她没睡上软塌,而是两步走到了老夫人床前,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,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。
“外祖母……”
江浸月原先准备了不少说辞,想大段的陈述给面前的靠山听,想让靠山帮自己夺回侯府,结果这时候才想起来。
这他妈,得怎么解释清楚自己突然转性大彻大悟了?总不能生个孩子鬼门关走一趟在乡下生活了四年,突然就悔悟了自己以前的蠢事?
总得找个借口吧?
屋内所有都吓了一跳,原先领进门的妈妈连忙走过来,想要搀起江浸月,嘴里念着,“小姐,你这是做什么?可别弄坏了膝盖……”
“除了王婆子,其他的人都出去。”一直没开口让江浸月起来的老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,伺候汤水的几个丫鬟婆子悄无声息的出去了,到最后还关上了门。
“你可懂得了?”老夫人声音沉郁,一点点的冷漠里,又出现了很多的无可奈何。
江浸月跪在地上,头靠地,这一瞬间,千万情绪也不知道属于她的,还是属于这个身体的,让她不自禁的微微颤栗。
“浸月,懂得了!”
静默良久,老夫人忽的叹了一口气,对着地上的江浸月说道。
“罢了,起来吧,去坐着回话。”
江浸月也松了一口气,乖乖的上了软塌,看着几乎是半隐在暗处的老夫人。
老夫人捏着锦帕,眼神直直的看向江浸月,这一瞬间,似乎是温暖,又似乎是爱怜。
“你娘是个傻子,当初不顾我和侯爷的反对嫁给江有才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,原先还以为,你这辈子也同样心盲眼瞎浑浑噩噩……既然你悔了,想做什么,就去做吧,外祖母会帮你的。”
江浸月几乎是有点想哭。
这得是多剔透的老人家,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呀,她都一句没开口,人老夫人把她要说的,要问的全给说了出来。
这靠山,靠谱!
6
傍晚的时候,江有才回来了。
江有才虽然只是个正四品礼部右侍郎,但是去年刚承袭了定国候爵位,马车软轿都是按照爵位规制定做的,很是风光。
小厮拎着马扎放在他脚边,苏若水带着江浸月在中门的地方迎接他。
说实话,见到江有才容貌的时候,江浸月有些微微的失望,当年能把她母亲迷的七荤八素的渣男,好歹也要长着一张让人终身难忘的脸呀?
可惜,江有才真的是普通,普通到江浸月盯了好几眼都没记住他长什么样子。
苏若水笑的很是柔弱,甚至有些风情,“浸月,你爹回来了,快对你爹问好。”
江有才看到了江浸月,脚步一顿,脸上顿时浮现了几分厌恶的神色。
江浸月穿着银灰色碎花薄衫,头上戴着略微庸俗的宝蓝色步摇,搭配有点土气,这是苏若水的意思。
但是那张脸,出落的跟她母亲越来越像,精致又带着玲珑艳光,生生的把衣服都带着暗香浮动。
江有才看着越发生气,“你还有脸回来!”
他丢下这么一句话,甩袖就进了院子里面。
“浸月呀,你父亲就是嘴硬心软……”苏若水拉着江浸月的手臂,眼中分明满是讥笑。
江浸月暗地里撇撇嘴,她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这种准备,反正苏若水只叫她来现眼,就是这么个目的。
因为江浸月刚回来,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出来了。
江家除了江浸月还有五个孩子,大哥江陵前年从军去了边疆,剩下的有大姐江清歌,二哥三哥江嵩江梓,最小妹妹江木苒,剩下的还有没有子嗣的七个姨娘。
不得不说,苏若水是个狠人。
江浸月低垂着眼,不动声色的打量所有人。
姨娘们莺莺燕燕的很快露个面就都退下了,能坐在堂中吃的,只有江家人。
晚饭的时候,坐在身边的小妹妹江木苒冷不丁的开口:“二姐姐,你这个步摇还是你怀孕之前外婆给你的吧?”
江浸月抿嘴,柔弱的笑笑。
还没等说话,坐在首席的江有才重重的搁下了筷子,不悦的对着江木苒说道:“食不言!”
二女儿未婚先孕,弄丢了一门顶好的亲事,这个事情已经成了江有才心底里的一根刺,碰一下都不行,江木苒偏偏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,是个蠢的。
江木苒被江有才吼了一句,坐在位置上捏着筷子泪眼花花的,她才九岁,一张小脸长的很像江有才,一哭,江有才就心软了。
“爹爹,小妹不懂事,您消消气。”一直温柔笑着的江清歌很有眼色的给了江有才台阶下,伸手给他倒了一杯清酒,然后转过脸对着江浸月盈盈一笑,“二妹也别生气,都是自家姐妹,说话没个顾忌的。”
江浸月眼风掠过,微微一笑。
大姐江清歌,长相清秀气度高华,这才是不动声色的高段位啊,既是抚慰了父亲,又是在说,小妹讲的这些都是事实,江有才要气,也应该气江浸月才是。
果然,江有才更生气了,一个晚饭几乎都没吃,看都不愿意再看江浸月一眼。
晚饭之后,江浸月去跟外祖母请安,绕着路往自己原先住着的庭院揽月轩走。
她晚饭见江有才被气着,心情大好,吃了不少,这会慢悠悠的往揽月轩晃悠,身后跟着外祖母刚给的刘妈妈,顺便熟悉一下侯府的地形。
还没走出多远,就听见拐角处叽叽喳喳的有人在说话。
“哎呀,三哥,我就喜欢二姐头上的那根步摇,你今晚就带我去吧……”
“小妹喜欢,让母亲再打一支一模一样的不就可以了?何必一定要今晚去偷?”
江浸月站在花丛后面,听出来了这两个声音,一个小妹妹江木苒的,一个是三哥江梓的。
身边的刘妈妈想要过去打断,被江浸月一把抓住了。
她倒要看看,这么点年纪的小孩,能坏到什么地步。
“三哥你去不去?不去就我跟二哥去了。”
江木苒开始耍赖了,隔着月色光影,花丛后面三个人看的影影绰绰。
江浸月对着刘妈妈吩咐了一句,“走吧刘妈妈。”
要来?小心竖着进来横着出去!
这江家所有人,都藕节一样长着无数心眼,而且全是黑心眼,她原本还想顾及情面让这一家人死的好看点,现在看来她真的太善良了。
揽月轩应该只在江浸月回来之前匆匆收拾了一下,屋内全是老家具,灰尘擦的也不怎么走心,不过被褥倒还干净,住着也还算舒适。
收拾好上了床,江浸月支走了刘妈妈,吹灭了蜡烛,静静的等猎物主动撞网。
打更的才开始巡夜时候,江浸月卧房的门,被推开了。
江浸月早就等着人,这会睡在床上,竖起耳朵听三个人的动静。
江木苒兴奋的声音故意压低,“三哥你真的不进来?”
说话间,脚步已经踏了进来。
门外男人声音微微有些忐忑,“二哥你也跟着小妹胡闹?”
“这算什么,就算是小妹跟她要,她还敢不给不成?我们就是进去玩玩。”
江嵩满不在乎的声音越靠越近,紧接着两个人进了门,靠近了江浸月的梳妆台,上面一支贵重的步摇在黑暗里熠熠生辉。
“小妹,到手了,我们走。”江嵩抓着步摇,递给了江木苒。
江木苒握着步摇,手指抵到了步摇上面的尖头,眼中瞬间闪现了嗜血的光芒。
江木苒突然顿住了脚步,,站在了江浸月的床头:“二哥,你帮我吗?”
“你要干什么?”
“二姐这张脸,长的跟妖精一样,娘说她看见就生气……我想让娘舒心。”
江木苒已经慢慢的掀开了江浸月的帷帐。
江嵩也没反对,这小声的嘱咐了一句:“那你快点。”
江浸月在他们心目中,根本就是毫无利用价值的江家弃子,反正退了侯府的婚就要被赶回乡下,怕什么。
江浸月耳力极好,这些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。
面对着两人,她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讥笑。
就这两个蠢材的武力值,就是回娘胎里开始练也跟不上她。
金钗的尖头靠近,就在这一瞬间,江浸月睁开了眼睛,速度极快的抬了脚。
她脚上的力度刚刚好,角度也刚刚好,九岁小娃娃的手被她脚力带着,不可控的扎向了江嵩的手腕上。
而江浸月,连上半身都没有动,还跟熟睡时候一样的姿势:“啊!江木苒你在干什么?”
7
二哥江嵩杀猪般的叫声响起来,惊醒了揽月轩所有人,很快,整个江家都被叫醒了。
最先到了揽月轩的是江有才夫妇。
因为刘妈妈过去报消息时候说的是,二哥江嵩的手腕被江木苒扎伤了。
屋内烛火通明,刘妈妈专门点上了五六根蜡烛,把此刻屋内所有的画面照亮。
江木苒毕竟年纪小,又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,哪里经历过这些,吓的整个人都呆住了,只握着带血的金步摇,坐在地上不敢动弹。
江嵩痛的跳脚,握着手腕,血液顺着手指滴滴答答的落满了一床边。
江浸月则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角里侧,脸色雪白,盈盈水光充满了一双灵动的大眼,看着无辜又可怜。
前院连夜去请了太医,一会儿的功夫江浸月的屋子里就围满了人。
江木苒知道自己闯下了祸事,丢掉了步摇一头扎进了苏若水的怀里,哭到断断续续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“母亲!”
众人也都看见了,是江木苒拿着金步摇刺伤了江嵩,还是在江浸月的屋里。
江有才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,还没等发作,苏若水已经先说话了:“木苒,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晚饭后跟我说浸月叫你过来坐会,怎么发生了这种事情?”
苏女士临危不乱,快准狠的开始栽赃。
她的判断自然跟江有才一样,肯定是一向娇惯的江木苒看上了金步摇,拉着老二老三过来抢步摇的,然后不小心争抢过程中伤了老二。
“是她,就是她,我喜欢这个步摇想跟二姐要,二姐不给,最后跟我吵架,吵着吵着她就对着二哥扎下去了!”
江木苒才多大的年纪,没有苏若水的段位,谎话编的漏洞百出。
江浸月没说话,披散着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,咬着嘴唇坐在床角瑟瑟发抖。
她看起来有多可怜她自己知道,这张脸长的太不错了,不发挥一下天生自带的优势都有点暴殄天物。
江有才被江木苒哭的心烦,又看见江嵩被痛的满头大汗,怒火中烧,指向了一直站在门外的三哥江梓,“你闭嘴!你过来!给我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爹爹,你相信我,真的是这个贱人,她拿步摇把二哥弄成这样了……”
江梓还没到江有才面前,江有才一个巴掌已经落到了江木苒的脸上。
为此刻江家的鸡飞狗跳,为江木苒无视父亲权威把他当傻子。
他有眼睛,自己会看!
这下不用他再警告江木苒了,连着苏若水也被吓到了,母女两个都哭的一点声响不敢发出。
江梓看了看被打到一边脸颊高肿的江木苒,再看了看可怜兮兮坐在床边无辜的江浸月。
他还不算恶毒,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只不过是小打小闹,没想到弄成了这样的地步。
“是小妹喜欢了二妹的步摇,想让我跟二哥一起来借着玩两天……”
至于后来为什么小妹会扎伤江嵩,他也不清楚。
“胡闹!”
江有才气的甩袖,指着被苏若水抱在怀里哭成一团的江木苒,指着半天也没舍得再打。
太医快马加鞭的被请了过来,连忙过来看江嵩的手,这会儿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什么未嫁女不能见外男的规矩了,江嵩就在外室看诊。
到了最后,太医给出了结论。
江嵩的右手,算是废了。
金钗进去的角度力道都正好,正好刺穿了右手手筋,以后这右手想要写字都有点难度,更别提握剑了。
换句话说,一向肚子里没几两墨水的江嵩,这辈子仕途毁了一半了。
这诊断结果一出来,除了江浸月以外,全家人都呆了。
所有人都以为只不过小孩子打闹不小心划了,是皮外伤,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!
苏若水眼疾手快,先把哭啼啼的江木苒塞进了身边符妈妈的手里,过去扶着江有才,也防止他气急再打江木苒。
江有才真的被气着了,送走了太医,转过脸就摔了江浸月屋里的一个青花小盏。
江嵩听见了太医的话,已经被吓的昏死了过去,让人抬了下去,江木苒还小,吃了江有才那一巴掌已经哭的有点发热了。
屋里能发落的,只剩垂着头的江梓,还有楚楚可怜的江浸月。
苏若水扶着江有才的手臂,哭的梨花带雨:“老爷,嵩儿的手变成这样不能怪梓儿啊,你知道的,他一向只喜欢读书,刻苦到半夜也是常有的啊……”
江梓充其量只有个不劝管弟妹的错,他读书不错,在学堂里受了不少先生的夸赞,指不定江家以后的门楣接班人就是江梓,江有才当然不忍心。
剩下的,就只有江浸月了。
江有才捡起地上的金步摇,面向江浸月,沉着声音质问她:“你妹妹喜欢这步摇,你明知道自己舍不得送出去,为什么还要带出来显摆?”
今夜的事情总要有个处罚决断,江有才找来找去,只有江浸月这个未婚先孕,丢祖先脸,之后只能在乡下终老的女儿来开刀。
江浸月止不住想冷笑。
江有才这心脏莫不是长歪的不成?明明不关她的事情,最后反而怪到一个受害者头上?
“女儿不知道妹妹喜欢这步摇,妹妹喜欢,只管跟女儿说就是,女儿又不是不明是非的人,为了一个步摇伤了兄弟姐妹和气。”
江浸月抱着自己的腿,生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,跳起来撕烂这一对夫妻的嘴脸。
不成不成,她还得玩玩,这江家可太有意思了,让她这么个好斗的个性难得起了点兴趣,她得好好的调戏一段时间,让他们一个个自伤才有趣。
江有才被江浸月反讽的怒火中烧,手中步摇晃的伶仃作响:“照你这么说,还是这步摇的错了?”
不是这步摇的错,是你江有才的错,错在娶了个苏若水,错在生了这些傻子,一个比一个蠢,这些错,江浸月有的是时间让江有才知道。
江浸月还没有说话,门外突然响起来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。
咳嗽声好不容易被压下去,一声苍老又威严的声音传进了门:“不是步摇的错,是我老婆子的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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