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贾宝玉心仪的女子中,晴雯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。生前两人的关系一度超过了宝玉和袭人之间的好,甚至三更半夜晴雯可以钻到宝玉的被窝里暖和。她死之后,贾宝玉写下了著名的芙蓉诔,寄托自己的哀思。晴雯临死之前,挣扎着把自己的内衣与宝玉的作了交换,可见用情至深。但奇怪的是,王夫人将她撵出怡红院之外,贾宝玉为何没有伸出援助之手?而晴雯也没有设法去求助她的主人贾母?
晴雯虽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,但是在丫鬟中间,她还是大有来头的。一是她是赖大家里给贾母进供的。赖大在贾府里算是高级奴才,贾母、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得给他家面子。赖尚荣当官,请大家前去喝酒庆祝,大家无一推托。她送进去的晴雯,起步就在贾母跟前,因为针线活做得好,长得还可以,贾母把她放在贾宝玉房里,以备将来留给宝玉当通房大丫头使用。王夫人在赶走晴雯之后,编了瞎话谎称晴雯得了痨病才将此事遮掩过去。假如晴雯通过赖大或是通过宝玉找贾母传递消息,她的下场会估计一死了之。
赖大和晴雯的关系应该不错,因为看睛雯不忘本,所以把她的表哥多浑虫招进贾府里做厨子的,不仅如此,还把自己赖家的多姑娘许给多浑虫为妻。但是晴雯被赶出来之后,他们伸手帮忙的可能性不大。毕竟是王夫人做主撵出来的丫鬟,非亲非故,不太可能因为一个小丫头的事情去找贾母而与王夫人对着干,再说晴雯是背了勾引主子的恶名被撵出来的。赖家虽然是奴才出身,但是儿孙们做了官之后,还是会顾忌名声的。
晴雯完全可以找宝玉帮忙。但贾宝玉私下里与她相会,询问她的情况时,晴雯虽然也说出自己担了虚名,是冤枉的,但是却没有让贾宝玉想办法救自己。而贾宝玉也没有主动提出去找贾母帮忙。明明有一条生路,两人为何都不去走呢?
答案其实在一碗水里。
贾宝玉晚上,让一个婆子私下里带她到晴雯的住处。到了门口,贾宝玉让婆子在门外守着,自己一人进屋。看到晴雯一个在外间房内的芦席土炕上爬着。他含泪伸手轻轻拉晴雯,悄唤了两声,晴雯从睡梦中惊醒。见到宝玉之后,又惊又喜,拼命把他攥住。哽咽了半日,才说出半句话来:“我只当不得见你了。”接着便嗽个不住。宝玉正在哽咽时,晴雯说:“阿弥陀佛,你来的好,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。渴了这半日,叫半个人也叫不着。”贾宝玉四下一看,只有炉台上有个黑沙吊子茶壶。从桌子拿了一个油膻碗,从里面倒出半碗绛红的茶,他自己先尝了一口,并无清香,且无茶味,只一味苦涩,略有茶意而已。在晴雯的催促下,忙给了她,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,一气都灌下去了。宝玉这时在一边感叹:往常那样好茶,他尚有不如意之处;今日这样。看来,可知古人说的‘饱饫烹宰,饥餍糟糠’,又道是‘饭饱弄粥’,可见都不错了。
贾宝玉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叹?因为虽然他自己也以为晴雯是可以做自己的侍妾,但在意识里却本能的排斥,因为晴雯怡红院里时身在福中不知福,经常耍耍脾气,所以在晴雯临死之前,他才会感叹晴雯跟在自己身边使性子的事情。而这一点恰恰是晴雯虽然贾母的安排,也不能给宝玉当小妾的终极秘密。
晴雯自恃是贾母身边派来的,模样长得漂亮,削肩膀、水蛇腰,眉眼如林黛玉一样,所以在怡红院里处处显得高人一等。因为服侍宝玉时扇子跌落在地,她便大闹怡红院,并把袭人和宝玉云雨之事捅了出来。后来事情结束后,为了哄晴雯开心,宝玉还把身边能找来的扇子全部拿了晴雯来掑,惹得麝月真骂她作孽。袭人回家探母,她和麝月守夜,半夜宝玉要喝茶,她支使麝月起来侍侯,还让麝月侍侯自己喝了茶。小丫鬟坠儿偷平儿的手镯事发,本不用她来处置,她却假传宝玉旨意将人撵了出去,在这一过程中她从未想过自己其它也和坠儿一样都是奴才,更辜负了平儿和宝玉的一番苦心,坏了怡红院的名声。
当然,晴雯也是聪明之人,她知道自己为何被王夫人撵了出来,带着王夫人往她身上泼的一身脏水,晴雯打死也不求人,甚至宝玉问起她还有会可说的,可以趁着无人时说出来,她也不提想办法救事情,而是断然地说挨一刻是一刻,挨一日是一日,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。她就是要以死来示自己的清白。从而告诉王夫人自己是清白。这如同王夫人身边的金钏一样,受到王夫人的侮辱,投井自杀的道理是一样的。
而这一切,既是晴雯的可悲之处,更是晴雯的可敬之处。有生路却走向绝路,其勇顶天立地,而这种勇比起她病中勇敢金雀裘更让人震撼,更让人心动。
作者:大愚小孩,每天陪你读不一样的红楼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