▌撰文/律检小北
十殿阎罗 、鬼魅幽森 、曼珠沙华 、层层叠叠,沁出罂粟似得血泪 ;
忘川河上、三途石前、孟婆汤一碗,前尘了却一生尽是蹉跎。
这一天,阎罗王在大殿之上闲来无事,困得只打瞌睡,想必地狱空空人间已无琐事。这时黑白无常凑到阎王耳边:“老爷”。
这一声到是把阎王弄得惊醒,揉了下眼睛,再打个哈欠:“嚷嚷什么?”
“上面来人了。”黑白无常回答。
“赶快跟我迎接,来的目的是什么,还有把台账准备好,让宣传部门的小牛(牛头)过来拍照。”阎王一听立刻起身,整理衣物,冲着大殿喊起来。
“不是天庭来人,老爷,是地上,有人来报道了,新人。”黑白无常赶忙拦住阎王。
阎王这才回过神,瞪了黑白无常一眼:“下次说清楚,来报道就报道,吩咐师爷看着登记,劳烦我干什么,昨晚的酒还没醒呢。”
“您不知道,这个人死因不明,地上关于杀他的人是否构成正当防卫吵翻掉了,怎么定责我们下面人也搞不清,不好分配楼层啊。”黑白无常给阎王递了一只烟解释到。
阎王又是一个哈欠,接着说道:“又得我亲自审问,你们这些人,这点小事都做不了,助理都是怎么当的。”
然后阎王又指着旁边的马面说:“小马,你去,把人带过来”。
不一会,马面把人领了进来,这个人脖子的伤口还没有愈合,只是不再流血,来到阎王殿也不是很害怕,打量着四周,没有理会台上的人。
阎王有些惊奇,便问道:“台下何人,籍贯,年龄,职业。”
牛二这才回过神冲着台上回答:“牛二,大宋汴梁人,三十五岁,无固定职业,在南城厮混为生。”
“厮混如何能成为生计?”阎王疑惑的问。
“什么都干,帮别人打个架,要个债,有时也强要些东西,总之都靠邻里帮忙资助,谁不服我就打谁,慢慢就好了。”牛二回答。
阎王冷笑一声:“还挺横,你那身上纹那么多带鱼、皮皮虾,我以为你是海鲜贩子,当祖师爷供呢。”
牛二有些尴尬回答到:“老爷,这是龙。”
阎王指着马面说:“职业记录为厮混,无固定职业。”然后对着牛二说:“长期欺凌乡里,难怪来我们这了。”
“老爷,我也有苦衷啊!”牛二向阎王行了一下礼,继续说:
“我从小就是苦命孩子,长期没人管没人问,病了自己找医生问药,饿了自己到地里面刨东西吃,有时候就盼着生病,这样妈妈就能回来陪我了。如果这样也就算了,临乡的孩子也欺负我,我求他们,结果他们欺负的更厉害。最后我没有办法,我只有瞅准机会揍他们,打的他们几天下不了床,这样就安静了,他们见我也客气多了。”
“从此你喜欢上暴力?”阎王问。
“没错,走南闯北我发现,你狠,别人才会尊敬你。地位来源于实力,别人都怕我,我才能过得好。久而久之,我工作也不干了,只要挥一下拳头,就有人送上金银,岂不更好,这才是我要的生活。”牛二回答。
“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?”阎王问。
“那一日,我在汴梁城南找点事做,就遇见一个插标卖刀之人,后来知道他叫杨志,我闲着也是没事,就过去看看。谁知那人挺横,见我都不作揖,张口就要我三千贯。今后我还要在城南混呢,岂能让他压住,旁边那么多人看着我牛二。”牛二自顾自的说道。
“于是你就故意找茬滋事?”阎王问。
“没错,他说杀人不沾血,我就让他杀个人看看,可他不肯,这是不给我面子,我岂能饶他!”牛二回答。
“于是有了争执?”阎王问。
“是的,开始我去夺他的刀,他躲闪,我以为他是怕了,就更加来劲。上去打了几拳,又踹了几脚,谁知没留意他竟然拔刀砍了我一刀,你看这伤口。也就是二爷我没有留意,以为他不会还手,现在让我回去准打的他皮开肉绽。”牛二有些不服气的回答。
“你为何如此自信,认为杨志不是你的对手?”阎王问。
“这些年都是我欺负别人,哪有别人欺负我,习惯了。”牛二回答。
“你被砍后,现场是否有别人,有没有将你送医?”阎王问。
“没有,这些人忘恩负义,我当年收他们保护费不也是为他们好,看到二爷落难竟无一人帮忙,真是寒心。”牛二回答。
阎王沉默了一会,看了看案卷其他证据然后抬头对着牛二说:“牛二,你太崇尚暴力,你的信仰中谁更有力量谁就能控制一切。早年被欺负的经历值得同情,但不该成为你反过来欺负他人的理由,真正的强大与值得尊敬不是以暴制暴,而是在弱小时懂得不屈,在强大时知道用力量保护其他弱小,这才是上天给予你力量的理由。天地人三界,获得尊敬的都是依靠德行,从没有因为暴力。如果不那么跋扈,又怎会一再招惹杨志;如果对邻里好些,又怎会乡里看着你血流干。”
牛二站在那里,欲言又止。
阎王拿起案卷对着马面说:“笔录,让他签字,记得落款写上以上笔录我都看过,跟我说的相符。”
这时黑白无常又过来问:“如何结案?”
“死于自杀。”阎王回答。
作者简介:律检小北,一线公诉人,原法官、检察官、现检察官助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