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似乎是恐怖片乏善可陈的一年,无论是乔丹·皮尔高光之作《逃出绝命镇》后的惊悚片《我们》,还是备受瞩目的《小丑回魂2》,又或者是高调宣称是《闪灵》续集的《睡梦医生》,都反响平平,没有激起太大水花。
睡梦医生
恐怖片拍续集容易吸引老粉,譬如《招魂》、《死神来了》《电锯惊魂》系列。
温子仁的《招魂3》预计2020.9.11北美上映
但如果纯粹只是啃老梗,或是靠一些典型元素故弄玄虚,弄巧成拙也会有掉粉的风险。
对恐怖片来说,或许更安全的是走《准备好了没》的路数:用全新的故事来包装一个“性本恶”的寓言,套路可以有,譬如满屏的血浆,大特写,暴力工具,邪典崇拜…但套路不是为恐怖而恐怖,它们应为电影主题服务。如果说恐怖片是一道菜,那么套路就是增加层次的佐料。
真正让你起鸡皮疙瘩的恐惧,是人性最初的恶,没有来由的,你甚至无法为他们的罪行开脱。当你发现这种“无法被宽恕的恶”存在于同类身上,并且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察觉,那种害怕是深入骨髓的。
今年夏天北美院线爆款惊悚片《仲夏夜惊魂》如出一辙:利用观众对“纯粹的恶”的深深恐惧,同时利用小清新调色和电影血腥主诣的强烈反差,让观众的心理防线从一开始就慢慢被瓦解。然而细看,你会发现它在制造恐惧的时候,并没有滥用套路,这恰恰是恐怖片的致命伤:给观众画张大饼,当你以为要出大招了,却发现编剧根本无法自圆其说。
仲夏夜惊魂
说回《准备好了没》,这部成本仅600万美元的小成本电影,北美票房2871万美元,全球累计票房超过5000万美元,利润足够让片方笑翻了。能以如此小成本撬动千万票房,成为一匹黑马,《准备好了没》必定有一些过人之处。
对比下国内外评分,豆瓣6.7,imdb6.9,似乎口碑一般;但烂番茄新鲜度88%,观众打分78%。说明《准备好了没》口碑分化较明显。
豆瓣评分
烂番茄评分
喜欢的人会很爱它既古典又邪恶的恶搞风,不喜欢的人或许会觉得它情节设置太过简单,人物(初女主外)智商有离线嫌疑,几处反转也都在意料之中。
但不管怎样,作为商业类型片,《准备好了没》要刺激有刺激,要俊男美女有俊男美女,要靠谱剧情有靠谱剧情,无论从哪个维度来说,都能达到及格以上。
电影的开场,一派岁月静好,新娘格蕾丝和新郎查理相恋多年,即将步入婚姻殿堂。
新郎查理一家是多金豪门,家族庞大,产业雄厚。豪宅金碧辉煌,泳池、露天场地一个不缺。
对称式格局,以泳池为中心,一分为二
宅邸外景,非常具有年代感
根据豆友考证,该建筑实景为加拿大多伦多的Casa Loma城堡
婚礼当天,格蕾丝幸福指数达到最高点,这也意味着,她的灾难马上要来了…..
入豪门?想得美!导演疯狂暗示:结婚是一场交易,更是一场赌注。女主以为嫁给了真爱,却没想过,自己是入了虎穴。
婆婆表面上跟格蕾丝掏心掏肺,实则居心叵测,在下一盘很大的棋。这盘棋,关乎她的生死,也关乎整个家族的前途。
此时还处于“傻白甜”阶段的女主显然不晓得自己的命运即将遭遇重创,歌里唱的“你是煎锅中待炸的龙虾”再应景不过。
想加入这个阴阳怪气的超级家族,你得跟他们玩一个游戏:捉迷藏。很幼稚对吧?错了,这只是查理家族对格蕾丝编造的谎言。
与其说是捉迷藏,不如说它是一次残暴血腥的猎杀,有点像《饥饿游戏》的变种。
格蕾丝抽到了最烂的牌,烂到什么程度?这家人需要在天亮前杀死她,唯有这样才能维持与一名叫做勒贝尓的神秘朋友的约定,家财万贯千千万万代。查理一家的的发迹正是得益于该贵人的相助。
新郎查理似乎是血腥一家仅存的“好人”。在游戏的前半段,他充当着格蕾丝的盾牌,帮助他抵挡变态家人的追击。最后还被母亲五花大绑起来,防止他从中作梗。
最可怕的是,当别人都觉得“恶”是病态的,你却觉得杀人没什么奇怪。查理从小就在这样扭曲的家庭中长大,他的家人为了捍卫财富,不惜一切代价到了疯狂的地步。耳濡目染的环境,若无其事的家人,暗无天日的杀戮,都在这座千年古堡里雷打不动传承、发展着。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一群人,实则是暗夜里的血腥群魔。查理的父亲说,如果不这么做,整个家族都会完蛋。要钱还是要命,显然他们贪心地想二者兼得。
这家人简直丧心病狂,查理的姐夫也曾遭遇和格蕾丝一样的命运(但牌运比格蕾丝好),查理的姐姐竟然如此合理化“这一游戏”,还称赞了丈夫的“担当”;查理的母亲声称这个游戏是一项传统,不容背离….是有什么毛病?
而查理,他真的爱格蕾丝吗?一开始我很笃定:他看她的眼神,温柔真挚,眼睛不会骗人,我相信他们真的坠入爱河。即使格蕾丝抽中了最差的牌,查理还是站在新婚妻子这边,勇敢保护她,让女主有了逃生的机会。
但仔细想,这个逻辑本身就漏洞百出。家人是怎样的变态,查理比谁都清楚,在和母亲的对话中,他也直白点出了这一切都是“不正常的”。而格蕾丝,第一次让他知道,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的,是她,将他失控的人生拉回正轨。
但如果真的爱,查理为何又忍心将格蕾丝拉入注定会发生的惨剧?他本可以远走高飞,和家人脱离干系,从此和格蕾丝过上幸福的生活。如果真的爱,她为何会在最后一刻黑化、动摇,加入“屠杀格蕾丝”行动?或许可以这么解释:他对格蕾丝的爱,不足以战胜根深蒂固的恶。
俗话说,Family First,查理并没有把格蕾丝视作顺位第一的家人。
逃命的格蕾丝,撕掉裙摆,换上帆布鞋,拿起机关枪,从一头搞不清楚状况就踏入禁地的小绵羊,摇身一变成了战斗天使“阿丽塔”,让观众直呼过瘾。
这是女性的觉醒,活命此刻比谈情说爱更重要。格蕾丝在粮仓里遇见告密的小孩,二话不说将小屁孩打晕;在和管家司机死缠烂打一番后,她凭借智慧和勇气赢了一小回合。在这场关乎生存的战争里,她虽然无法占据上风,但至少不会输得太惨。
电影对恐怖氛围的塑造,在我看来是成功的。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古典乐成了杀人犯的标配,从《发条橙》、《美国精神病人》、《汉尼拔》到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,都熟练地运用过这一设定。《准备好了没》自然不例外。当古典二重奏在古宅里空荡荡飘起,不寒而栗之感顿生。
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中加里·奥德曼饰演的杀手
《准备好了没》以一种冷黄色调贯穿始终,让人有一种置身迷雾森林的错觉,在黑暗中匍匐前行。大量的第一人称视角,冷不丁出现的枪声,都在冷却着电影的温度。Jump scare在这里,被克制地运用,一来,观众不至于审美疲劳,二来,这种有些“冒失”的手法并不见得适用于一切恐怖片文本。
和传统惊悚片不同的是,《准备好了没》穿插着各式各样的冷幽默,主角们插科打诨式的自嘲,无形中化解了观众的紧张情绪,也让电影的铺陈更为舒展。当然有些人会觉得这些梗有些反客为主了,打破了剧情的连贯性。但我还是觉得,这样的尝试很有趣,也符合电影的反讽调性。
电影结尾,这家人自食其果的“爆头”场景不禁让人想起《王牌特工》的经典一幕:人脑烟花。
《王牌特工》头脑爆炸场面
目睹这家人的毁灭后,女主坐在台阶上抽烟的镜头堪称全片亮点。一场生死劫难让她看清了查理的真面目,也认清了这点:虚假的爱根本经不起推敲,也熬不住考验。
就像女主说的,查理不过是个“自私的混蛋”,查理那句“这一切都是因为你”绝了,置妻子于危险之中不说,还将全盘责任推给无辜的人,这是哪门子爱。
《准备好了没》用一场惊心动魄的弑婚游戏,戏谑地揭露出婚姻险恶的一面:欺骗,折磨,犹疑,动摇,软弱,善变…..如果说最近大火的网飞新片《婚姻故事》让人们对婚姻丧失信心,那么《准备好了没》则更狠,它直接打破你对爱情的幻想,赤裸裸告诉你,钱,才是人性的驱动力。别急着反驳,当然人生除了钱,还有友情,爱情等等,但在当代社会,钱的效力很多时候都是具备超越性质的(你不得不承认)。
导演也没明确告诉我们,格蕾丝是否是很多人猜的拜金女,一心想嫁入豪门,结果踩雷了。
这也反映了一种刻板印象,一提到嫁入豪门,我们很喜欢去质疑女方的动机:无非为钱呗。这种先入为主的“男权思维”主导着我们看待世界的角度,不知不觉地,我们都成了我们最不屑的那类人。不管格蕾丝是为了钱,还是为了真爱,这都不是电影要讨论的重点,电影要告诉我们的,是钱能帮人,也能害人。不要被表象所欺骗,在富得流油的豪宅里,西装革履的皮囊里,随时可能潜藏着一颗廉价、丑陋的灵魂。
库伯利克曾在电影《大开眼戒》中大胆揭露了上层社会的糜烂以及对性的迷恋(阴谋论甚至认为他是因此而遭暗杀的),《准备好了没》虽然不具备库导的野心,对高深人性心理学也兴趣耗费太多篇幅,但在“拿有钱人开涮”这件事上,它是认真的。至少,和那些无脑烂片比起来,它兼具了思考性和娱乐性,还是很值得花时间一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