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永安二年。
今年的冬日,比往年来的更早。
大殿内男女的欢愉声狭着刺骨的风往外吹。
“娘娘,咱们回去吧,陛下说了今日不见人。”
宫女看着殿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女子,想着她年幼娇弱的身体,不忍心的低声劝道。
文锦心绝艳的小脸惨白,身子却是分毫不移,挺直着腰板眼睛死死的盯着殿门。
“臣妾求见陛下。”
边说边用力的磕头,一声声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高楼的长廊上。
过了良久,直到殿门从里面猛地被打开,高大消瘦的帝王披着长袍一步步到了她的跟前,她才停下了动作。
沈恒璘怀里拥着正得宠的吴美人,蹲下身缓缓擒住了她的下巴。
“爱妃有何事?非要此刻见朕不可。”
吴美人得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文锦心,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往日宠冠六宫的样子。
偏生还要假惺惺的替文锦心说话,“陛下,天寒地冻的,姐姐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啊,还是赶紧请姐姐进去休息才好。”
文锦心像是没有看到他身边衣衫不整的吴美人,目光灼然的盯着沈恒璘。
“陛下,这天下之人皆有可能背叛陛下,唯有镇南王府不可能,还请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她娇美的小脸是往日沈恒璘最爱的,只可惜嘴里说的话却让他厌烦。
她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,像是要将文锦心捏碎一般,“爱妃可是从镇南王府出来的人,自然偏颇,朕如何能信你?”
然后俯下身,在文锦心的耳边嘲讽的道:“爱妃到底是要救镇南王府,还是想救你那个好表哥?”
说完手掌一甩,冷漠的站了起来,“贵妃这是病糊涂了,满口的胡言乱语,赶紧送贵妃回宫休息。”
文锦心看着眼前的人,只觉得这三年来第一次认清了他的面目。
她还记得当年他求娶自己时真挚的样子,现在想来都是笑话,难怪娶了她后从不碰她。
以前文锦心信了他所谓怜惜她年纪小的话,现在想来全是鬼话,他一直疑心自己和表哥,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娶她?
“沈恒璘,你竟然一直疑我?”
沈恒璘皱了皱眉,冷冷的看了她一眼,有些不耐:“你闹够了没有。”
宫女上前来扶她,文锦心缓缓的拂开,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“沈恒璘,我自嫁与你后从未二心,诸天神佛可鉴,而你可敢起誓从未与我二心?”文锦心面若冰霜声如寒泉。
沈恒璘见惯了文锦心娇美的时候,她如此果敢决绝的样子,又是另一种萧飒的美,是沈恒璘从未见过的。
文锦心无疑是美的,美得惊心动魄,美得他只看了一眼,就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非要得到她不可。
此刻沈恒璘已经忽略了她直呼自己名讳的大不敬,有些失态的挥了挥手,“你们还等什么,还不快带贵妃下去。”
还不等宫女们靠近,就看着文锦心几步退到了长廊边扶着阑干。
“我,沈恒璘,愿娶你为妻,此生此世只你一人,长相厮守。”昔日的誓盟还声声在畔。
文锦心看着他妃嫔满怀,不仅冤枉镇南王府还污蔑她与表哥,真真是瞎了她的眼。
她这一生如若还有所愧疚,那也只是对不起镇南王府。
沈恒璘看着她被风飘扬起的裙摆,心里有些不安,又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。
文锦心从小被娇养着长大,嫁给他之后就成了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,没有主见什么都听他的,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雀儿,是飞不了的。
所以等文锦心凄厉的回头朝她笑的时候,沈恒璘还没回过神来。
“沈恒璘,你不是问我,怎么证明?”
文锦心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,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她已经纵身越过了阑干。
等沈恒璘清醒过来,追过去的时候,长袍的飘带正好从他的指间滑过。
“文锦心!”
雪白的身影和月色融为一体,最后缓缓陨落。
*
剧痛过后,文锦心的耳边只剩下惊呼声和哭喊声。
她觉得有些奇怪,她突然不觉得疼了。
就这么飘在半空中看着所有人在哭……
她?
文锦心才后知后觉,此刻她正处于魂魄状态游离在所有人之外。
她看着沈恒璘只是对着她的尸首看了两眼,就派人把她的尸首给收拾干净,并没有入殓,而是一直放在了她的宫殿内。
长春宫。
曾经沈恒璘说过,这是离他的大殿最近的一处宫殿,赐给她为的就是时刻都能见到她。
现在,她的尸首就在殿内。
不许入殓不许下葬,沈恒璘就是要让她死都不能瞑目。
或许是死前的怨恨太深,文锦心就以这样魂魄的样子在这深宫之内游荡了好几日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,没人能看到她,可她又不怕阳光不惧任何的圣物,她改变不了,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着。
直到半个月后,一份八百里加急送上了金銮殿。
“镇南王世子沈玦谋反!已率八十万大军杀向京师,如今兵马已经在距离京师不远的寒潭林扎营,攻进京师不过的时间的问题。”
金銮殿内瞬间哗然,说什么的都有。
沈恒璘怒不可遏的起身质问:“朕养你们做何用?为何叛贼此刻兵临城下才报。”
“回陛下的话,镇南王世子原本领旨出兵平水寇,一路都由我们的人监视着,但于十日前,突然称病不出,有此异动臣等上奏过陛下,但……”
沈恒璘脚步一顿,他记起来了,那天是文锦心出事的第七天,他在吴美人的宫中醉生梦死,根本就没召见过任何大臣。
万万没有想到,沈玦一招金蝉脱壳,悄无声息的带着大军直逼京师。
文锦心愕然,那个从小欺负轻蔑她的表兄,那个她以死证明绝不会有异心的镇南王世子。
沈玦。
他,竟然真的起兵谋反,马上便是兵临城下了。
沈恒璘一直疑心镇南王府意图不轨,甚至多次密谋设伏想要铲除沈玦以绝后患,这次派他平水寇就是为了诛杀沈玦。
这事意外被文锦心知道了,她才会以死证明自己和镇南王府的清白。
没想到的是如今一切都成了真。
虽然她不知道沈玦为何会突然谋反,但能看到沈恒璘失败愤怒的样子,她又觉得无比的畅快。
此刻朝堂之上,满朝文武都在劝沈恒璘先撤出京师。
沈玦手握八十万精兵,就算临时调兵也没有任何招架之力,只能放弃京师,保全性命。
沈恒璘阴郁着脸,从龙椅上走到了说话的官员面前。
“你让朕逃?”
大臣已经听出了沈恒璘语气不满,赶紧解释:“不是逃,只是保全实力,您在这天下才在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沈恒璘已经从侍卫身上拔出了长剑,直接砍下了大臣的头颅,脑袋脆生生的滚落在地。
沈恒璘阴狠的道:“还有没有人要逃?”
顿时金銮殿内满目鲜红,寂静无声,无人再敢言语。
“朕是真龙天子,绝不会逃,更不会向沈玦低头认输,传令下去死守城门。有要逃离皇城者,立斩不赦。”
不过两日。
文锦心就亲眼看着血漫过金砖,战火一路从城门蔓延到了宫门口。
沈玦确实天生就是带兵遣将的料,再加上沈恒璘诛杀大臣的行为引起了公愤,劝降和夺城门不过用了一日。
等到他带着精兵来到宫门口的时候,所有人都知道,大势已去。
唯有沈恒璘身穿龙袍,坐在龙椅上哪里都没去。
此刻他已经斩杀不尽要逃之人了,盍宫上下全是逃离的宫人。
终于,哭喊声中,宫门从外被撞破,文锦心看到了马上身披盔甲浑身是血的高大男人。
两人已经有两年多未见,文锦心的记忆里他还是个鲜衣怒马的混世魔王,如今却是手握血刃的杀神。
沈玦驾马径直到了殿前,染血的长剑一路拖直龙椅前。
一直阴沉的沈恒璘突得仰天大笑,“你终于来了,世人都笑朕疑心重,却不知朕从见你起就知你狼子野心。”
沈玦一言不发,朝前一步步逼近沈恒璘的身边,长剑划破空气直接抵着他的脖颈。
“她在哪里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低沉,不带一丝情感。
飘浮在他们身后的文锦心突得一愣,沈玦在问谁?
沈恒璘呼吸粗重瞬间面露狰狞,“她?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,沈玦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。你还是输给我了。”
文锦心有种不好的预感,甚至下意识的就想逃。
然后她就听见沈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,“我问你,她在哪里。”
这次沈玦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,沈恒璘消瘦的脸涨得通红发紫,但他还在笑。
“她,她已经死了。咳咳,就算死,她也是朕的女人。你,永远都得不到她……”
沈恒璘每多说一个字,沈玦就用劲一分,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,他的手脚才彻底的停止了挣扎。
文锦心甚至来不及因为他的死而感到痛快,就看到沈玦的一双眼里满是血痕,此刻的样子就像是狱血罗刹。
沈玦的部曲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,他就朝着殿外直奔而去。
文锦心下意识认定和自己有关,想都没想的跟了出去。
没人再去关注,那个登基刚满一年的年轻帝王,此刻睁着双眼死不瞑目。
沈玦出了金銮殿快步到了长春宫,可到了宫门口却停住了脚步,充血的双目盯着宫门,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。
文锦心像是瞬间感觉到了他宣泄出来的情绪,这个暴虐的杀神他竟然在害怕。
不知何时雪落了下来,耳边是宫人疯狂的哭喊声,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彻夜不熄,而沈玦就这么在风雪中站了一天一夜。
雪落满了铁甲,长剑上的血水已经凝固,沈玦仍是一步未移,直到天明部曲才上前劝道:“殿下,该登基了。”
良久,沈玦才抬了抬脚,缓慢的走进了长春宫,一眼就看到了殿内的冰棺。
沈恒璘前几日不知中了什么邪,竟然找做了一口冰棺,将文锦心的尸首封了起来。
以至于她的尸首并未腐烂,但从高处坠落就算整理之后,仍是惨不忍睹。
文锦心自己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,而沈玦就站在她的尸首前,目不转睛。
就在文锦心以为他要一直站下去的时候,沈玦缓缓跪下,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。
哑着嗓子低声的呢喃,眼里是化不开的痴缠。
“你平生最爱美我让人给你打扮一下可好?”
他的阿锦今年才十九,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。
这么痴痴的看了许久,沈玦才怒斥身边的宫人,让她们给文锦心重新梳妆换上最华贵的衣裙。
期间部曲焦急的在催唯恐误了吉时,沈玦却只是从怀中小心的掏出一朵快焉了的红梅,仔细的别在了文锦心的发间。
直到文锦心梳妆后,才蓦地扛起冰棺朝着金銮殿大步而去。
金銮殿已经重新清洗过,此刻拥戴他的大臣和部下都在焦急的等着他。
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沈玦和一具冰棺。
文武大臣们看着他赤红的铁甲面面相觑,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劝诫,这位前几日嗜血杀戮的样子他们可都历历在目。
沈玦就这么扛着冰棺坐上了龙椅,马上就有朝官上前宣读登基圣旨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,沈恒璘倒行逆施,今镇南王世子替天征伐,登基为帝。”
声音一落,文武百官跪拜臣服,高呼万岁。
沈玦面无表情的接受朝拜,从兜里掏出另外一道圣旨交给朝官,“念。”
朝臣接过一看,脸色突变瞬间跪了下去,“圣上,不可啊。”
沈玦一手扶着冰棺,一手挥着长剑抵在了朝臣的脖颈之上,满脸的暴虐阴戾,哑着声音道:“我让你念。”
朝臣颤抖着声音,一字一字的念出圣旨上的字,“今封文氏锦心为皇后。”
寥寥数笔苍劲有力,是沈玦亲笔所写,在破宫之前他就已经将圣旨和红梅,一直放在胸前,只为了这一刻。
他要昭告天下,他沈玦称王之日,便是她为后之时。
文锦心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,恍如梦醒,红梅衣裙,一桩桩一件件以前不懂现在突然明了的画面在她眼前晃过。
心只觉得撕裂了一般的疼,她不仅错付了终身,更错过了真心爱她之人。
顿时泪如雨下,她想离沈玦近一点,想抱住他浑身是血的铁甲,想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。
可文锦心刚要动,就觉得眼前一黑,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。
闭眼前,她看见沈彻像是有所察觉一般,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,目光痴缠深邃。
冻裂的嘴唇张了张,文锦心却看懂了。
他说的是,“阿锦。”
*
文锦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只觉得浑身疼痛,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。
她感觉到口渴,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体。
文锦心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,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焦急的在床榻前呼唤她。
她,这是在哪里?
第2章
“姑娘,您可算是醒了。”跟前是个圆脸的丫头,一双眼熬得通红,一看到她醒来喜极而泣。
文锦心迟疑的看着眼前的人,有些不敢相信,这是兰慧?
兰慧是她的贴身丫鬟,从小伺候她,但在她入宫之前就嫁人了。
她怎么会看到兰慧,是因为她已经死了,才看见了幻象?
文锦心的眼前不停浮现沈玦冻裂的唇,痴缠的目光,以及他那呢喃的低吟。
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。
“姑娘?您怎么了?奴婢这就去找大夫。”兰慧看文锦心发呆,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文锦心突然发觉不对,这真实的不像是幻境,便大着胆子试探的喊了一句,“兰慧?”
声音娇糯稚嫩,还带了些沙沙鼻音的,文锦心瞪大了眼睛,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,她的声音有些不对。
“是奴婢,佛主保佑,姑娘您没事。”
文锦心瞪大了眼睛,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,“你喊我姑娘?现在是什么时候,我,我们在哪里?”
兰慧被震住了,有些无措的道:“姑娘您这是怎么了?现在是永庆三十一年啊,我们此刻在广州府,您忘了吗?”
文锦心猛地掀开被子下床,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镜子,不敢相信的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自己。
永庆三十一年,她才十五岁,去年父母双亡的她,现在正要到广州府投奔姑外祖母。
而她的那位姑外祖母就是镇南王太妃,沈玦嫡亲的祖母。
她在镇南王府生活了两年,姑外祖母视她如亲孙女般疼爱,这两年是她爹娘离世后过的最快乐的日子。
直到十七岁时听信了沈恒璘的鬼话,信了他真心爱自己的话,陪他一路回了京。
现在想来,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沈恒璘。
文锦心还在震惊自己重生这件事,就听到兰慧继续道。
“姑娘,您昏迷的这几日,镇南王府的杜妈妈已经来了好几趟,说要等您醒了就接您回府,您可万不能再病着了。”
文锦心胡乱的点了点头,由着兰慧扶她上床休息。
起初她是不敢睡,怕一觉醒来梦就破了。
但喝了药困意就涌了上来,不知不觉的睡了半个时辰。
等再醒来,文锦心第一时间就是确认自己在哪里,好在一切都还在,这不是一场梦。
她真的重生了。
文锦心喜极而泣,兰慧手忙脚乱的安抚她,被文锦心用一个做噩梦的由头糊弄了过去。
“方才趁着姑娘休息,奴婢派人送信去了王府,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,姑娘趁着得空再歇一歇。”
文锦心感激的握住了兰慧的双手,兰慧今年也不过十七,却明显看着比她成熟许多,都是因为要处处照顾什么都不懂的她。
“兰慧,这一路多亏有你。”
兰慧没想到文锦心会这么说,眼眶瞬间红了。
“姑娘说的哪里话,奴婢从小就跟着姑娘,要是没有老爷和夫人,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,照顾姑娘都是奴婢应该做的。”
重活一世,文锦心看待事情的态度已经全然不同。
不管是为什么会让她重生,她都会把握机会,离沈恒璘远远的,改变悲剧。
当下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好起来,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刚到广州府水土不服,吐了好几日。
认亲的信物是母亲的玉佩,到这的第一天就让人送进王府了,老太妃见了玉佩就要接她进府。
是她不争气病倒了,一是怕把病气带进府染上了老太妃,二是怕换地方影响她修养,才一直等她病好。
现在她醒了,也该进府了。
一想到进府就能再见到沈玦,文锦心心情都好了起来,端上来的药更是喝的干脆,只恨不能赶紧痊愈。
喝了药就乖乖的躺下休息,闭上眼开始仔细回忆。
她十五岁的时候,都做了些什么蠢事情。
*
此刻的镇南王府内,老太妃手里捻着佛珠,双目紧闭,身边坐着一年轻的美妇,神情有些焦急。
“世子到底去哪里了,你们若是不仔细交代,小心这一身皮。”杜妈妈厉声发问。
堂上跪了三两个仆人,都是沈玦院里的小厮,此刻正在高声哭求。
今儿晨起老太妃寻沈玦陪她用膳,才知道人根本不在府上,而且已经离府两日了,现在踪影不明。
老太妃一知道这个消息人就昏了过,躺了两刻钟才醒来。
这会全府上下为了沈玦失踪的事,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。
“老夫人饶命,奴才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,世子爷只说出去玩,并未告诉奴才是去哪。”
听到这,老太妃连佛珠也不捻了,气得拿起身边的拐杖就要起身动手,“不知道?阿玦这么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,王府养你们是作何吃的。”
坐在旁边的美妇赶紧起身来拦,“母亲消消气,万不可和这些下人伤了身子。”
老太妃一听这话,马上就把火撒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你倒是说的轻巧,感情这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,你自然是不心疼,也不知你是如何当的家,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两日都不知道。”
说话的是李氏李秋华,她是镇南王续弦的继室还未请封,同时也是沈玦生母的亲妹妹,沈玦最小的姨母。
按理来说,继母又是姨母,亲上加亲,应该是相处融洽才对。
可偏生沈玦从小就不喜欢李氏,那个时候王妃刚离世,李秋华要亲近他,沈玦就开始哭闹砸东西。
老太妃当然是疼爱孙子,唯恐别人欺负了他,就把沈玦养在了自己跟前,千宠万宠,总算是宠出了个混世魔王。
沈玦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,四岁就敢撕先生的书画,五岁能和先生争个长短,等到七岁就开始拔先生的胡子。
从小到大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先生,为此他的名头也传遍了整个广州府,人人都知道镇南王府有个小霸王。
镇南王倒是想管管儿子,但鞭子还没挥下去,老太妃就开始抹眼泪了。
“我算是知道了,你这不孝子是想打死我孙儿,好好好,那你把我这老太婆也一块打死好了,没了我的心肝儿,我老太婆也不活了。”
这么一哭,镇南王哪里还能下得了手。
再加上继母的关系,本来就和父亲不亲的沈玦,看到镇南王就更是疏离,父子两就算见面也没有话说。
久而久之沈玦就再没了怕的人。
等到沈玦长大后,小顽劣就成了真霸王,他有一帮同样游手好闲的纨绔好友,以他这个世子爷马首是瞻,整日就是吃喝玩乐,全广州府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头都是避之不及。
沈玦今年已是十七,正经书院从未上过一日,倒是骑马射箭样样精通。
这次就是听说临县箜沦山上有罕见的白虎出没,他们一帮公子哥打过狐狸野兔,还真没猎过白虎。
就有人提议去瞧瞧,沈玦带头做了主,瞒着家里人带着人和家伙就出了城。
老太妃平时和李氏相处还算融洽,李氏温婉贤惠家里也都料理的妥帖,没有什么能挑的出错的地方。
在下人面前她也会给李氏这个夫人面子,今日是实在担心的紧了,才会这么不客气的说了重话。
老太妃话还没说完,李氏就慌张的跪了下去,“母亲息怒。”
可就算是这样,也消不了老太妃的担心和焦虑,“别喊我,我可担不起。”
好在这样的难堪没过多久,镇南王就让人回来报平安,说是已经找到沈玦再何处了,此刻在去接的路上,让老太妃别担心。
“阿弥陀佛佛祖保佑。”
人有消息就说明没有危险,老太妃这才松了一口气,看李氏的脸色才好了一点。
但语气还是不怎么高兴,“起来吧,我也是一时情急,你可别和我这老太婆一般见识。”她的话里话外还是怪李氏不够关心沈玦。
身边的丫鬟赶紧要去扶李氏起来,李氏摆了摆手自己扶着椅子双腿发软的站了起来。
“母亲教训的是,本就是我的失职,母亲放心以后绝不会再出此等事情。”
老太妃还想再借机提点她几句,外面就有小厮来传信,杜妈妈听了一耳朵就一脸喜色的快步走了进来。
“老夫人喜事,文家表姑娘醒了。”
老太妃刚刚还是板着脸准备教做人,下一刻脸上就露出了笑容,没时间再去搭理李氏了。
“我这苦命的孩子,可算是醒了,赶紧派人去接,记住备好软轿,她刚生了病可经不得颠簸。”
李氏知道老太妃很喜欢这个表姑娘,刚刚才犯了错这会自然的想要表现一下,急切的接话。
“母亲,这可真是喜事,您只管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。”
老太妃刚刚下了李氏的面子,这会要是再绕过她一个主母就真是给她难堪了,想了想还是点了头。
又怕李氏的人文锦心不熟悉会怕,还是让杜妈妈同行,在中午之前就赶到了文锦心住的客栈。
前世,文锦心也不是第一次来镇南王府,七岁那年娘亲就带她来拜过寿,但那会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,一开始见到杜妈妈的时候还很是怯弱。
而在她的记忆里,自己在王府两年,杜妈妈待她极好。
重活一世再看到杜妈妈,文锦心的眼眶都忍不住的有些湿润,下意识的流露出依赖亲近之意。
杜妈妈看见这娇滴滴的病美人,心也软的一塌糊涂,再加上被文锦心用这么依赖的目光看着,也忍不住的放轻了声音安抚她。
“表姑娘这一路上受苦了,老奴这就接您回府。”
文锦心的行李不算多,但一切料理好回到王府也已经是傍晚时分。
一下轿,文锦心就看到了高大的牌匾,上面写着‘镇南王府’,眼眶又红了。
她是真的回来了。
杜妈妈注意到了这个细节,心里越发的心疼文锦心,想着以后要待她更用心仔细。
进了王府,迎面碰上了匆匆往外走的王府刘管事,才知道老太妃在正院。
文锦心急着见老太妃,根本没注意到刘管事提起正院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等到了正院外头,文锦心就要抬脚往里进,没想到从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吼声。
“你这逆子,知不知错?”
“不知。”随后是一声隐忍倔强的声音传来。
文锦心浑身一颤,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。
她仿佛还能听见,他在耳边喊她,“阿锦。”
瞬间推开身边扶着她的兰慧,快步的跑进院中,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她的脚步……
第3章
文锦心在听见镇南王的怒吼声时就想起来了,前世她刚进府的时候也遇上了这件事。
只是过去的时间太久,她一时没有想起来。
沈玦偷偷带着人去猎虎,虎是成功的猎杀到了,但是下山的路上那个怂恿他们去猎虎的公子哥,从马上摔了下来,断了腿。
那个公子哥叫卢韬,是广州曹知府的小舅子,也是个被宠坏的纨绔。
虽然这事是他挑起来的,摔断了腿也怪不了别人,但镇南王是个很好面子的人。
而且广州府明面上由曹知府管辖,可谁都知道知府上头有镇南王,这广州就是镇南王的天下。
如今卢韬出了事,就算不关沈玦的事,镇南王那也得拉下面子的去赔礼道歉,把面子功夫都给做齐才行。
在外面赔了罪丢了人的镇南王,回到家里自然是要训斥罪魁祸首的,偏偏沈玦又是个倔脾气,不认错。
最后镇南王请了家法,鞭笞了沈玦整整十鞭。
上一世她身体不好,被杜妈妈领进府后,就直接的送去了院子里休息。
连老太妃也是第二日才见的,这些事情也是她事后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。
以至于她刚进府对沈玦就很畏惧,她觉得这个表哥太凶戾气太重,平日里都是绕着走的。
杜妈妈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,她跟着老太妃已经半辈子了,自然不会是个蠢笨的。
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文锦心看到这一切,赶紧要带她回别院,没想到一直安静乖顺的文锦心会突然往里面跑去,根本就拦不住。
院内,一个高大的背影正跪在地上。
这会是四月,天气刚转暖一阵风吹来还带着凉意,文锦心还生着病仍穿着夹袄。
而跪在地上的沈玦,火红的上衣褪到了腰间,赤/裸着上身,露出了健硕的背脊。
若是平日文锦心看了,定要脸红不敢看,但此刻他的背上可怖的交叉着两三道粗粗的血痕,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渗。
别说是文锦心了,就是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低着头没人敢看,镇南王今日是真的生气了。
他提着干了坏事的沈玦回来时,就提前交代了不许老太妃插手,不然他就要替儿子去自请家法。
儿子和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,老太妃被逼无奈,只能看着沈玦领家法,捂着帕子哭得不能自己。
“我再问你一遍,知不知错?”
沈玦微微一仰头,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发,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,眼皮半掀,嘴角一勾挤出一声哂笑。
哑着嗓子道,“小爷我就不知道错字怎么写。”
明明是在挨鞭子,可他偏偏就像是一只骄傲的虎,不向任何人低头。
鞭子划破空气,干脆利落的落下,背脊上又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血痕,看得周围的下人都忍不住的抽气。
其实镇南王又何尝不疼惜儿子,但凡沈玦松口认个错,服个软,这事也就过去了。
偏生沈玦一声疼都没喊,倔强的咬着牙,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摇晃过。
一想起沈玦这些年四处闯的祸,镇南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,根本不听任何人求情,手下的力道越发的重。
“好好好,就你有骨气,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。”
说着镇南王不再心软,又高高的举起了鞭子,凌空一响,迅速的往下挥舞。
沈玦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前方,等着鞭子落下来。
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,等来却是一个柔软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。
淡淡的体香,瞬间充斥着他的五官。
还不等他反应过来,他就听见了一声细细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,喊他,“表哥。”
镇南王全是凭着惯性,那一鞭子下去哪里还刹得住手,结结实实的挥了下去,直到听见女儿家的闷哼,他才发现不对了。
低头一看,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一个身穿素白色夹袄的小姑娘,生生的护住了沈玦,替他挨了这一鞭。
“表姑娘!”后头紧追进来的杜妈妈都看傻了眼,惊呼出声。
我的老天爷,方才还生着病走路都不利落的表姑娘,居然替世子爷挨了一鞭子,这还得了。
老太妃原本还在抹眼泪,她是不敢看也不敢听,就掐着次数在等机会出去救宝贝孙子。
这会被杜妈妈的惊呼声给吓了一跳,一眼看过来,也跟着看傻了眼。
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,猛地站了起来,朝这边扑了过来。
“我的心肝儿!”
文锦心只觉得疼,不仅自己疼也为沈玦感到疼。
她穿着厚厚的衣服,仍然觉得被撕裂了一般的疼,而硬生生挨了好几鞭的沈玦,他该有多疼啊。
这是她在失去意识之前,唯一的想法,然后双眼一黑昏迷了过去。
沈玦的身体瞬间僵硬,脑子一片空白,他现在只想骂脏话。
他长这么大,还从来没有被女人保护过,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还替他挡了一鞭子。
这算是怎么一回事?他广州府小霸王还需要女人挡鞭子,传出去不得被人活活笑死。
可还不等他把脏话骂出口,刚挺直了背就感觉到伏在他身上的重量,正在一点点的往下滑。
刚明白过来,身体就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,转身接住了身后的人。
沈玦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,呼吸一滞,只觉得气血往上翻涌,真他娘的漂亮。
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不像话,便是他生平所学的所有词汇放在她身上,都不足以描摹她的轮廓。
镇南王下手重,那一鞭子下去,就算是夹袄也破了一层,血水瞬间浸湿了里衣,显出长长一条血痕来,衬着她娇小的身板,格外的狰狞吓人。
而她就像是朵被风雨摧残了的娇花,奄奄一息。
沈玦觉得更他娘的丢人了,他不仅被个女人保护了,还是个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,他这广州府一霸的面子是真的没了。
老太妃已经被人扶着快步的冲了过来,近距离的看到了沈玦的伤口和昏迷的文锦心,捂着嘴就开始哭。
“你这是要把你儿子活生生打死你才甘愿,我的心肝儿,我的锦儿,快去找大夫,快!”
老太妃已经管不了文锦心是为什么突然蹦出来挡鞭子,只知道她的两个宝贝孙儿都被打了。
气得举起自己的拐杖就往镇南王身上胡乱的打。
镇南王是有苦说不出,他也委屈的很,好好的教训儿子,谁知道这娇滴滴的外甥女会突然跑出来。
要是早知道,他就算是往自个身上挥鞭子,那也不敢打外甥女啊。
杜妈妈和兰慧跑过去,第一件事就是把文锦心和沈玦分开,赶紧把这小祖宗给抱去看大夫。
可文锦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抓着了沈玦的衣服,昏迷了手还紧紧的抓着不放,兰慧不敢让沈玦脱衣服,只能要去掰文锦心的手指。
兰慧怕把文锦心给伤着了,又因为离沈玦近,被他恶狠狠的盯着,急得手忙脚乱的,额头一直冒冷汗。
“扯什么扯,别扯了,一起送去我院子让大夫瞧瞧。”
还是老太妃发了话,才算拍了板。
沈玦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背上的伤痕,冲着他爹挑眉呲了呲牙,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。
镇南王气不打一处来,“你这小兔崽子,我这家法还没打完,谁许你走了。”
结果话还没说完,老太妃的拐杖就落了下来,“是我老太婆准许的,沈剑青,你喊谁小兔崽子呢?”
镇南王也不敢躲只能继续挨拐杖打,老太妃一想起两个小辈身上的伤,只觉得打了还不够出气,继续教训。
“没我的准许,今儿你哪都不许去,在这给我好好思过。”
*
等到了老太妃的福熙堂,大夫早就等着了。
沈玦背后有伤,衣服又被文锦心死死拽着不好脱,最后只能剪开了。
为了省得大夫两处跑,沈玦也没避嫌换屋子,等文锦心的床前挂下了幔帘,就大大咧咧的在房里坐下了。
沈玦一坐下,血就顺着背脊往下流,大夫赶紧捧着药箱要给他止血上药。
其实就算不是他的伤更重,就冲着他是世子爷,大夫也要先给他看。
但沈玦却是一皱眉,恶狠狠的盯着大夫,“你什么意思,难不成小爷我还能比个小丫头弱不成,给她先看。”
杜妈妈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,表姑娘虽然只挨了一鞭,但她本就身体弱,病还没好全,这一鞭子下去是个人瞧见都觉得心疼。
原先她就有打算先让大夫瞧瞧文锦心,又怕这小霸王会生气,沈玦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,全天下大约只有老太妃一个人的话他会听一些。
兰慧撕开了文锦心后背的衣服,背上的血痕就露了出来。
饶是做了准备,兰慧也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,即便是穿着衣服,这道口子也还是很深。
大夫不敢耽搁赶紧给她止血上药,而期间,沈玦就这么坐着外间,神色莫测的盯着里面瞧。
床前挂了幔帘,中间又有隔断,按理来说是什么都瞧不见了。
但不知怎的,沈玦就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,小姑娘就算是昏迷中也是疼的皱眉,还伴着低低的抽泣声。
一声声的直听的他,心烦意乱,气息不稳。
沈玦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浑身的柔软,颤抖着用身躯护住自己,一呼吸好像满鼻都是她的身上的体香。
还有耳边那软糯的一声,“表哥。”
他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,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,他已经朝外头冲了出去。
第4章
沈玦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,好像一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,就觉得脑子心里都乱糟糟的。
想不通,最后就归结于太过丢人了。
他爹那几下子,疼是疼,但也不过是一阵的事儿,比着他平日的伤也就是挠痒痒。
他皮实,老太妃又是出生将门之家,从小就找了师父教他练武,初衷是为了让他强身健体,谁能想到会教出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来。
在院子里吹了吹风,原是想让脑子清醒一些,没想到就被回院子的老太妃给瞧见了。
他光着上身,背上的血痕还在不停往外冒血珠,急得老太妃差点又要晕过去。
才算是押着他回了屋子,仔细的给他上药。
老太妃一直坐在旁边镇着,生怕什么时候他又偷溜了出去。
“太妃放心伤势不重,老朽这是最好的金疮药,世子爷年轻底子好恢复的快,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。”
沈玦哂笑出声,“就他那花架子,也不知是挥鞭子还是唱大戏,打人跟玩似的,伤的能有多重?”
老太妃听他还能嘲讽自家亲爹,看来是伤的不重,才放下心。
也确实是如此,镇南王从小偏好习文舞刀弄枪的只通些皮毛,真的懂武艺的人,挥出来的鞭子应该是在骨不在皮。
她这儿子这次也是被沈玦给气狠了,才会动了家法。
“行了,别笑话你爹了,他是不该当众下你面子。可这回确是你的错,真想去玩也该留个信,瞧不见你,我该多担心。”
沈玦天不怕地不怕,唯一怕的就是老太妃念叨。
“要是告诉您去作何,您还不得给我准备一个队跟着,那是去抢姑娘还是打虎?”
老太妃瞬间被他这混话给逗笑了,“就数你的歪理最多,这次平安回来也就罢了,不可再有下次了。”
沈玦随手捡了酸果子向上一抛,稳稳的落入嘴里,才懒洋洋的应付了一句,“知道了。”
老太妃一瞧他这样子就忍不住的唠叨,“快把东西撤了,你背上有伤,酸的辣的都得少吃,这段时间吃上克制一些,可不该留了疤。”
“留就留呗,我又不是姑娘家,留个疤怎么了。”
说起姑娘家,沈玦又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柔软的触感,状若无意的问了句方才那是谁。
“文家表妹你忘了?她爹在杭州做知府,小的时候她还来家里玩过。”
文锦心的外祖父是老太妃的表兄,从小兄妹间感情就好,有次骑马为了救老太妃更是摔断了腿,落下了终身的腿疾。
而文锦心的母亲也是老太妃从小看着长大的,就跟自个的闺女似的亲近。
只可惜老太妃出嫁后,与娘家人的走动就少了,连她这位表兄临终也没能赶上见一面,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和愧疚。
时而会在沈玦的面前提起文家人,沈玦有些模糊的印象,但说小时候见过,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。
“我这苦命的表侄女,去年夫妻双双出了意外,只留下锦儿一个人,怎么叫我不怜惜,她长得与她母亲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。”
沈玦口中的果子细细的嚼了嚼,想起方才瞧见她的样子,难怪小姑娘穿的白白净净的,身上瘦的没二两肉,原来是刚痛失双亲。
“她家也没什么亲人,我得了消息就做主让她来我们家住,你这小子可千万别欺负了锦儿。”
沈玦刚想嗤笑一声,他虽然混账,但从来不打女人。
但还没笑出口,就想起这娇滴滴的小表妹,刚刚才替他挨了一鞭子。
喉结微颤,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,吐了个:!”
“对,你也不许在她面前说脏话,仔细吓着了她。”
老太妃还想再交代两句,就见杜妈妈快步进来说了几句什么,老太妃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。
沈玦离得远就听见什么‘表姑娘,不好’,其他就听不清了。
“记着别吃酸辣别到处乱跑,好好养伤。”杜妈妈一说完,老太妃就坐不住了,临走的时候又交代了两句,就急匆匆的走了。
老太妃一走,沈玦就拦下撤果子的下人,捡了一颗又丢进了嘴里。
“爷,老夫人交代了不给您吃的。”
“难道,小爷我是听话的人?”
可不知怎么的,杜妈妈的话一直绕在他耳边,只觉得嘴里的果子味道都寡淡了起来。
吃了两颗就无趣的放在了一边,拉了小厮在身边问话。
“阿冰,对面那小娇花什么情况?”
阿冰是沈玦的贴身小厮,眼力见是从小训练出来的,刚一听小娇花还愣了一下,才想明白,说是文锦心。
“爷是问表姑娘吧?方才听大夫说还昏迷着呢,说是原先的病就没好透,又来了一鞭子,这不直接就烧上了,瞧着很是惊险。”
沈玦就更不是滋味了,这算是个什么事,他一个大老爷们,还需要个生娇体弱的小姑娘保护不成?
他刚想说去瞧瞧,阿冰又很有眼力见的朝那边的方向瞥了瞥。
“爷,老夫人回去歇着了,这会夫人在那陪着呢。”
沈玦刚迈出去的脚瞬间收了回来,跟个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。
这王府里的人都知道,世子爷和夫人李氏势同水火,只要是有李氏在的地方,他都不会去。
“爷,您要是担心表姑娘,一会等夫人走了,奴才再来告诉爷。”
沈玦挑着眉嗤笑出声,“我会担心她?”
好好一个姑娘家,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冲出来保护他,还替他挨鞭子,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疑点多着呢。
就算不是苦肉计那也是故意接近,一看心机就很重。
没准早早就和李氏互通曲款,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的就出现在那里,沈玦越想越觉得文锦心和李氏关系不一般。
刚进府就这么会整幺蛾子,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来。
这便是他讨厌这些大家闺秀的原因,麻烦娇弱还难伺候。
方才心里那丁点奇怪的感觉,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,管她什么表妹不表妹的,通通都滚一边去。
阿冰看沈玦听到李氏就瞬间变脸,知道他是不高兴了,他可不敢触了世子爷逆鳞,赶紧顺着他的话说。
“是奴才说错话了,爷肯定是担心表姑娘重病不起老太妃会担心,爷真是孝心可嘉。”
沈玦的脸色这才好了些,长腿一伸在旁边的椅子上踹了一下。
“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,去弄点饭菜来吃。”
他赶了一天的路,回来又被收拾了一顿,早就饿了,等饭菜上来吃了一顿,上了药就舒服的闭眼休息,难得的哪也没去。
而那边,文锦心的伤势却不容乐观。
背上有伤不能躺着,只能趴在床上,偏生她又头疼发着烧,这个姿势让她越发的不舒服。
即便是在昏迷的状态,仍然能看到她惨白的小脸上满是细汗。
怕文锦心没醒,老太妃就吃不消先倒下了,大家哄着她老人家回去歇着,留下李氏全程陪在屋里照顾着。
可到了傍晚时分,文锦心都不见醒,烧也一直没有退。
老太妃一听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了,不管谁劝都没用,坚持要陪在她身边。
直到文锦心难受的吐了一次,一屋子的人更是跟着慌张起来。
“没事,这是把体内的淤气都吐出来了,老夫人不必惊慌,这位姑娘是身子骨太差了,服了老朽的药明日便会退烧,接着便是好好调理身子,只是……”
老太妃听到没有生命危险也跟着松了口气,调料身体不是什么大事,要什么好的药材府上都有,只要人没事就好。
可一听这‘只是’二字,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,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这位姑娘是易留疤痕的体质,背后这鞭痕不浅,就算是再好的伤药,都不能保证不会留疤。”
老太妃倒抽了一口冷气,沈玦要是背后的疤真的褪不掉,也就罢了,男儿有伤痕才显得威武气概。
可女儿家就不同了,而且还是没有许配人家的小姑娘,这么长一道伤痕,谁敢娶了她?
“钟大夫,您可得想想办法啊,我们锦儿还小,留了这么长一道疤,以后该怎么办。”
“您别着急,老朽一定想法子。”
等钟大夫出去开药取药,老太妃就听见李氏正在厉声交代屋内的下人。
“表姑娘的伤势绝对不允许出去乱说,要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乱嚼舌根,小心你们的舌头。”
老太妃看李氏的眼神也和蔼多了,不得不说这件事上她做得对,考虑的也很仔细,甚至自己刚刚都没想到这点。
“今日你也辛苦了,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
“媳妇儿不辛苦,锦丫头已经没了生命危险,母亲先回去吧,有我在这陪着,断不会让她出事的。”
老太妃轻轻拍了拍李氏的手背,“有你这个舅母如此待她,我又有何担心的,只是不瞧着她醒来,我这心里就难受的慌。”
李氏又柔声的安慰了老太妃几句,才算是把老人家的眼泪给止住。
“上回见她还是个奶娃娃,这如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,唤她来府上是想好好照顾她,谁能想一来就让她受了苦,她要是出了事,我这以后如何有面目见兄长与她爹娘。”
李氏也觉得这事奇怪,按理来说文锦心上回来王府才七岁,就算见过沈玦也该没了记忆。
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扑过去挡鞭子呢?也不知这表姑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。
李氏微低的眸子里目光微闪,倒是有了些主意。
“媳妇儿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事。”
老太妃脸色一凝,瞬间也不哭了,神情嗔怪的看着李氏,“你这是怎么说。”
“母亲别急,媳妇儿只是觉得这锦丫头是世子的福星,您瞧她一来,不正好解了世子的围。”
老太妃思绪一顿,仔细的一想,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。
只是,锦儿怎么会突然跑出来给阿玦挡鞭子的?
还不等老太妃想明白,就听见里头丫鬟惊喜的声音传来,“老夫人,表姑娘醒了。”
第5章
听到文锦心醒了,老太妃就把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,由李氏扶着快步到了床边。
果真是醒了,但因为背上有伤,人还是趴在床上,一张小脸透着不健康的红晕,这是烧还没退。
“锦儿,我的心肝儿,可算是醒了。”老太妃已经红肿的眼睛又忍不住的要落泪。
文锦心脑袋昏昏沉沉的,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,浑身也烧的难受,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的半睁着眼睛去看。
床前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头戴抹额,身穿绛紫色的袄子,脸上满是焦急之色,不是最疼爱她的姑外祖母又是谁。
文锦心瞬间清醒了许多,张了张干涩的嘴唇,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吟:“老祖宗。”
“欸,心肝儿,老祖宗在。”
听到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回应,文锦心眼眶的泪水忍不住的往外落。
前世她之所以会去找沈恒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,是她收到镇南王府的书信,朝廷下旨要沈玦去平水寇,老太妃知道此事后突然昏厥重病卧床。
她还记得自己刚到广州府,见谁都是陌生的,再加上自己的性子谁都不敢亲近,只有老太妃不厌其烦的宠着她护着她,才让她慢慢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,重新开朗起来。
一想起老太妃当初反对她和沈恒璘的婚事,她就觉得愧对老祖宗。
她彼时年幼,早就被沈恒璘哄得昏了头,哪里还听得进其他人的话,十七岁离开镇南王府陪沈恒璘上京后,已有两年未见老祖宗,如今一见竟恍若隔世。
此刻只想躲进她的怀中,好好撒一撒娇,再也不离开老祖宗的身边。
文锦心一时也忘了自己还在生病,挣扎着就要起身给老太妃行礼,险些摔下床榻。
“别动别动,你这身上可还有伤呢,我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,这些都是虚礼,不急在这一时。”
老太妃一说,文锦心这才记起自己昏迷之前做了什么,她做了件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现在想想那鞭子,别说是打在她身上,光是看着都觉得渗人,放在平时她定是看一眼都觉得害怕的。
从小她就是爹娘的掌中宝,没有吃过苦,等爹娘出了事她又到了王府,被老太妃宠着更是没有受过一点委屈。
就算是后来跟了沈恒璘,他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,更别说是挨打了。
若是说从高楼一跃而下,是她前世做的最勇敢无畏的事情,那为沈玦挡上这一鞭,则是两世为人做的最为疯狂的事情。
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,只是看到沈玦皮开肉绽的跪在哪里,身体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,她不想让沈玦受伤。
到这会回想起来又有些心虚,她怕有人问她,为什么会这么做。
毕竟这个时候她和沈玦并不熟,只是多年未见的表兄妹,她突然跑出来挡鞭子实在是有些古怪。
文锦心脸色瞬间煞白,额头冒着细汗,有些不安的喊了声:“老祖宗。”
好在老太妃的注意力都被文锦心突然惨白的脸色给吸引了,根本无暇去想其他,“是不是又不舒服了?快去喊钟大夫。”
一番折腾下来,天色都暗了。
喝了药,文锦心的体温也慢慢的降了下来,退了烧人也清楚了起来。
“老祖宗,我已经没事了……您快回去歇一歇吧。”
文锦心后背上了药此刻缠了布条,由兰慧小心扶着喝药,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的鼻音,听得人心里发软。
天色确实是不早了,最重要的是老太妃今儿一天都提心吊胆的,这会身子也有些乏了。
但看着文锦心这小可怜样,又觉得不放心。
李氏马上就看出了她的心思,“锦丫头刚来府上,定是有些怕生不习惯的,而且还生着病,要不这样,今晚我留下来陪锦丫头,也好叫母亲安心。”
老太妃眼睛一亮,她倒是有过这个想法,但李氏怎么说也是当家主母,让她照顾文锦心,只怕她不愿意。
如今她主动提出这个想法,简直是再好不过了。
大约是药起了作用,文锦心没能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,又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老太妃看着文锦心酷似她娘的小脸,叹了口气,“那就辛苦你了,别的人都不如你做事仔细,有你在陪着我才能放心。”
“母亲这是哪里话,我也是锦丫头的舅母,看着她生病我跟着焦急,只盼着孩子无病无灾的才好。”
这几句话真是说到了老太妃的心坎里,对着李氏的态度都好了起来,又交代了两句要注意的地方,才由杜妈妈扶着回房休息。
“阿玦回院子了?他爹也真是手下没个轻重,好在没伤筋动骨真是佛主保佑。”
沈玦十二岁之前都是住在老太妃跟前,十二岁以后就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,这才闹出人不见了两日才发现的事来。
方才是被老太妃拘着上药,这会早就回自己的院子逍遥自在了。
“老夫人放心吧,世子爷一身好本事像极了老王爷,而且今儿表姑娘及时出现,世子爷并未伤重。”
杜妈妈提起文锦心,老太妃这才想起来这件事,“对了,这事我还没问你,锦儿怎么会好端端的闯了进来?你仔细与我说说。”
说起这事,杜妈妈也觉得奇怪。
一路上文锦心也没什么异常,文文静静的话不多,谁能想到她进了院子,会突然冲过去护住沈玦,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根本来不及拦。
“这可就奇怪了,按理来说锦儿该是没见过阿玦的才是。”
老太妃倒也不是责怪文锦心什么,她倒乐意看这兄妹二人关系好,尤其是有沈玦护着文锦心,以后才不会让她受人欺负。
杜妈妈看老太妃皱眉的神色,又想起文锦心依赖无助的样子,心中不免怜惜,轻声的试探了一句。
“是不是王爷那样子惊吓到了表姑娘?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?”
毕竟文锦心的爹娘出事的时候,他们都不在,或许真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。
文氏夫妻平日无灾无痛的,年纪轻轻突然的没了,这事本就蹊跷。
而且文锦心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清官,在杭州府很受百姓的爱戴,这越是清官就越是限制一些人的贪欲,也不是没可能被人动了手脚。
老太妃马上就听懂了杜妈妈的意思,不仅杜妈妈怀疑,她也早就觉得不对劲。
“你说的正是我想的,之前收到信我就觉得古怪,好端端的如何会双双遇害,明儿我就让剑青派人去查查这事。”
老太妃自个儿心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,虽然很多年没见文锦心,但她了解侄女一家的秉性。
都是正直纯良之辈,教养出来的女儿定然也是贤淑有礼之人。
会保护沈玦,外不过是受了刺激,或是一时情急之举,两个人都是好孩子,决不能被有心之人加以生事。
“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,也别在锦儿面前提起了。锦儿的病就说是旧疾复发,今儿在院里瞧见的人,全都提点一遍,我不想听见有人私下说锦儿不好的话,若是发现直接赶出府去。”
“老夫人放心老奴省得,就是世子爷那边……”
她可没本事让世子爷乖乖听话。
“这关乎他表妹的名声,可不是儿戏,他那边,我来说。”
*
房内点着檀香,李氏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眼休息,贴身丫鬟巧灵给她身上盖了件毯子,她就马上睁开了眼。
巧灵慌忙的轻声请罪,李氏就抬了抬手让她起来,“这会什么时辰了。”
“回夫人,已经丑时三刻了,方才表姑娘起夜了一回,像是已经退了烧。”
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,往里屋看了一眼,文锦心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姿势趴在床上,看不清模样,但她的丫鬟一直陪坐在床前,很是忠心。
“夫人,您再睡一会吧,明早还要见管事,身子会吃不消的,有奴婢替您看着,表姑娘一有动静就喊您。”
李氏按了按眉心摇了摇头,她刚刚眯了一会,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多,暂时还不困。
关于文锦心,有些事情她得仔细的想一想。
想着轻声交代了巧灵一句,“明儿你去查一查,表姑娘进府之前可有和什么人接触过。”
她有种预感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姑娘,很不简单,至少不像表面看着这么娇弱,希望不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变数。
*
接下去的日子,文锦心便是日复一日的在床上养身体。
一开始她是故意躲着见人,生怕老太妃或是谁问起那日的事情来,她又是个不善说谎的人,编不出来就干脆躲着。
后来见根本没人提起那日的事情,才知道是老太妃的主意。
老太妃几乎每日都会来陪她,一块吃饭然后陪她说说话。
但聊天的内容鲜少提起她的爹娘,话题多是围绕着她和沈玦,尤其是说起沈玦老太妃就有说不完的话,让文锦心也了解到了很多不一样的沈玦。
想来这是怕她想起伤心事,故意说些有趣的逗她开心,心里更是感激。
老太妃这是真心把她当孙辈来疼惜,她这辈子,就更该好好孝顺老太妃,报答她的恩情。
躺在床上养病,什么都好,只除了一点。
从那日见过沈玦之后,她就再没机会见到过他,只能从每日兰慧打听来的消息中听到关于沈玦的消息。
这日,她的屋里终于来了个新客人。
第6章
沈玦有个妹妹叫沈韶媛,比文锦心还要小上三岁。
当初他们的生母李氏,便是在生她之后血流不止过世的。
沈韶媛因着年岁小,出生后就跟着奶娘养在了李秋华的身边,和李秋华最是亲近。
也是阖府上下唯一和李秋华走得近,还不会被沈玦讨厌的人,文锦心的记忆里沈玦非常的宠爱这个妹妹。
而沈韶媛因为出生的时候早产,身体虽然无碍但学东西总比常人慢了一些,不管是说话还是认字都晚与身边的人,这让她从小就比旁人腼腆自卑。
再加上她长得有些像镇南王,脸型周正五官平平,就更是自卑,大多时间多是窝在家里嫌少出门。
故而前世文锦心在王府两年,两人私下相处的机会并不多,关系也很一般。
听说沈韶媛来看她的时候,文锦心还有些惊讶,不过知道有人来看她,文锦心还是很高兴。
让兰慧准备了果脯糕点,用过早膳没多久,沈韶媛就来了。
沈韶媛还是和记忆中的差不多,才刚十二岁就已经比文锦心还要高了,梳着齐整的发髻穿着桃粉色的衣裙,脸方方正正并不出挑,看人的时候有些闪躲。
有客人来,文锦心当然要起来招呼,她在床上养了半个月,已经可以偶尔的起身坐着,只要不太激烈的动作并不会扯到伤口。
沈韶媛一进屋子就有些拘束,站在屋内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好,等看到文锦心的脸更是微微的抽气,不免的看的痴了。
还是身边的丫鬟巧云轻轻提醒了她一声,沈韶媛才惨白着脸无措的站在原地,像做错了事一样喃喃的喊了声,“表,表姐……”
文锦心并没有觉得沈韶媛有什么失礼的地方,相反的头次发现这个小表妹特别的可爱真实。
她觉得比别人慢半拍这样的形容,是十分无理和不准确的,沈韶媛身上的是少女的纯真和童趣。
文锦心装作什么都没看到,直接小步上前,拉着沈韶媛的手坐到了花凳上,“表妹快坐。”
沈韶媛偷偷的瞄了文锦心两眼,确定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失礼,惨白的小表情才自然了一点,只是动作还是有些拘束。
“我也不知道表妹爱吃什么,厨房新准备的糕点,表妹尝尝可还合口味?”
一个圆脸的小丫头眼疾手快的端了食盒上前,这是李氏新拨给她的三四个丫鬟里最出挑的,她取了名字叫彩珠。
彩珠是个手脚灵活的丫头,也很会看人眼色做事,其他的地方文锦心都很满意,只是有一点让她在意的是,前一世伺候她的人里面也有这个彩珠。
前世刚到王府的时候,她什么都不懂,李氏待她好,她也愿意和李氏亲近。
等在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,沈玦和李氏的关系极差,但因为沈玦素有顽劣之名,她又很少和这个凶巴巴的表兄相处,未了解情况便站了李氏的队。
故而她一直以为沈玦是讨厌她的,不然也不会每回见她便轻挑冷眼,甚至到死之前她都是这么认为的。
当时沈恒璘说她与沈玦有染时,她还嗤之以鼻,以死证明清白。
等到死后才知道,沈玦比想象中的要了解她,更要爱她,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沈玦。
这一世,换她来了解沈玦,对他好。
进府那日是她太过冲动了失去了理智,不仅没能给沈玦留下好的印象,还险些引起事端,这段时日每每想起她都不免后悔。
因此卧病在床这些日子,她也想清楚了,王府之内她只与老太妃亲近,低调做事,其他人都要保持距离,尤其是李氏。
她相信沈玦不会无缘无故的和李氏针锋相对,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,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相信他。
而彩珠却是李氏拨来的人,前世她只觉得彩珠听话,知道王府的事情又多,有段时间很是喜欢彩珠,就连兰慧都忽略了。
仔细想想,彩珠告诉她的话,全都是关于李氏好的话,偶尔提起沈玦也都是说他不好之处,也就难怪她当初对沈玦会如此的偏颇了。
文锦心一时走神,却是让沈韶媛陷入了不安,她记得来之前母亲交代了她,要多和表姐亲近多与表姐说话。
但她太笨了,一进屋看到文锦心就先看傻了眼。
在见锦表姐之前,她一直觉得叶家姐姐是最好看的女子,见了表姐之后只觉得叶家姐姐黯然失色。
而且锦表姐人真是温柔,不在意她仪态失礼,说话声音细细软软的,还拉着她吃好吃的,真是她见过最最好的女子。
好到她都有些得寸进尺了,竟然拿了糕点问她吃不吃,锦表姐果然不说话了,她一定不喜欢吃别人拿过的东西吧。
沈韶媛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想要收回手,就在她懊恼的放下之前,她感觉手里一空。
小鹿一般怯生生的抬头去看,文锦心已经拿过了她手上的桂花糕,“是要给我的吗?多谢表妹。”
说着就放进嘴边咬了一口,沈韶媛看的眼睛都直了,盯着她的神情很是认真,就怕文锦心觉得不好吃勉强自己。
没想到文锦心不仅不嫌弃还细细的品尝了一番,吃后更是弯了弯眼,“表妹选的果真很好吃。”
沈韶媛的神色瞬间就放松了下来,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漂亮的女子真情实感的夸奖,沈韶媛的脸瞬间就红了。
“表姐要是喜欢,多吃几块……”这是沈韶媛进屋后说的第二句话。
虽然还是眼神闪躲,说话的速度很慢,但眼神很真挚,不管是谁都不忍心拒绝。
然后,文锦心就吃撑了……
但不得不说,这个上午姐妹两相处的很是融洽。
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文锦心在说,沈韶媛断断续续的回几句,可也比一开始她刚来的时候关系亲昵。
临近中午的时候,文锦心留她一块吃午膳,沈韶媛也动心了。
还是身边的丫鬟提醒了一句夫人在等她,沈韶媛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。
文锦心由兰慧扶着,送沈韶媛到门外,“今日多谢表妹来陪我说话,若是不闲我这无趣,可以多来找我玩。”
沈韶媛脸上红扑扑的,用力的点了点头,终于把一句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。
“锦表姐,你……你长得真好看,我,我下次还来找你玩。”
不仅好看,还特别的温柔,除了大哥和叶家姐姐,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。
最重要的是这种好,不是因为她是王爷的女儿,也不是同情她,就是单纯的友善和喜欢。
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。
文锦心其实从小的玩伴并不多,她是独女,父亲这些年升官又时常调动,她就更没什么机会结交朋友。
听到沈韶媛发自内心的话,她的心中也有所触动。
“好,你何时来我都等着你。”
等到沈韶媛走了之后,文锦心用午膳的时候想起这事还发了会呆,对着菜碟子傻笑了片刻。
兰慧瞧见她这模样,也跟着笑了起来,文锦心以为她笑自己发呆,嗔怪的嘟囔了一声。
兰慧赶紧解释了两句,“奴婢不是笑话姑娘,是为姑娘高兴,姑娘有时候把自己逼得太紧了,就该多笑笑才好。”
文锦心微微一愣,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?
重生之后,她好像潜意识里就会谨慎小心许多。
她该如何适应现在的生活?
*
沈韶媛回到正院,李氏已经在等她用膳了,难得今日镇南王也在,三人一块用膳。
“听说你去看你表姐了?”
镇南王平日里公务繁忙,很少有机会陪妻女吃饭,沈韶媛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些紧张。
一听到问她话,筷子险些都吓掉了,微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,原本她想分享一下见到文锦心的感受,可这会什么都说不出口了。
镇南王其实很疼惜这个女儿,尤其是儿子不争气,他把希望都倾注在女儿的身上,可惜女儿实在是有些弱。
李氏坐在旁边给镇南王夹菜,顺便开口替沈韶媛解围,“我们媛儿可真能干,陪着锦丫头说了许久的话,丫鬟回来都告诉我了呢。”
沈韶媛感激的看了李氏一眼就把脑袋埋得更低了,看得镇南王叹了口气。
谁家姑娘十二岁了去见个表姐,还需要夸奖的。
但自家女儿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?就顺着李氏的话夸了一句懂事。
“多去走动也好,有不懂的东西也可以请教你表姐,她懂得多。”
沈韶媛还挺高兴的,平时她爹可很少夸她,用她不太机灵的小脑瓜子一想,觉得都是托了表姐的福,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表姐了。
等吃了午膳,她就在房里完成叶姐姐布置的功课,正好看到文锦心的锦字,心里忍不住的高兴起来。
下回她是不是可以让表姐教她写字呢?
就看到一颗糖块丢到了她的书本上,是苏记的芝麻糖,她最喜欢了。
沈韶媛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,朝门边看去,沈玦手里把玩着糖果,笑得一脸痞气,身上火红的骑装比正午的日头还要耀眼。
她眉眼弯弯笑了起来,朗声喊着,“哥哥!”
“走,媛儿,哥带你骑马去。”
第7章
沈韶媛马上就站起来点了点头,可点完头又摇了摇脑袋,乖乖的道:“我还是不去了。”
沈玦眉头一挑,把手里的鞭子往阿冰怀里一丢,大步的进了书房,“上回你不是央着我说想去,为何不去?”
她的书房沈玦时常来,里头很多布置的玩意都是他各处找来的,只是为了让妹妹高兴些。
沈韶媛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桌上的书册,“叶姐姐给我布置的功课,我还没做完,她明儿就该回来了。”
这个叶姐姐名叶舒君,父亲是镇南王麾下的军师,能文能武很得沈剑青赏识,她自己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,在广州府素有才名。
沈剑青赐了一座宅子给她父亲叶敏严军师,宅子离王府很近,后来才得知他早年丧妻,一双儿女自己抚养。
沈剑青对待下属是出了名的宽厚仁爱,知道后逢年过节都会邀请他们一家来府上过节。
叶舒君和沈韶媛年纪相仿,又相处的不错,正巧沈韶媛在开蒙,李氏就做主让叶舒君在府上陪沈韶媛读书,也算是让她有个伴。
叶舒君今年十六,本就年长再加上聪慧过人,基本上先生教的一遍就会,而沈韶媛恰恰相反,学的少又慢。
她就经常陪沈韶媛巩固梳理,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,平日里沈韶媛除了李氏和沈玦,最亲近的就是叶舒君。
上个月原本教她们写字读书的女先生举家回乡了,李氏还在给他们找新的先生,一时没有合适的,最近就由叶舒君领着沈韶媛读书写字。
这几日叶舒君跟父亲回家省亲,走之前给沈韶媛留了功课,算着日子明天就该回来了,沈韶媛的大字都没写完,只能拒绝了骑马的诱惑。
沈玦不悦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,顺手就捡过桌上的笔,“整天都是读书,难不成沈家缺你一个状元?走了还要给你布置功课,真是麻烦,还有多少?我给你写。”
“哥哥,叶姐姐会认出字迹来的……”沈韶媛又想去玩又觉得对不起叶舒君,一时很是为难。
沈玦一贯顽劣,每每气犯了错事,沈剑青便会罚他抄书。
书抄的多了,没能让他心静下来,反倒练了一手好字。
再加他天资聪颖从小过目不忘,胆子越发的大,书看得多了歪理更是一套接一套,不仅连连气走先生,就连沈剑青也说不过他,这才成了他如今无法无天的脾气。
“你要学什么,我教你便是,她叶舒君懂得能有我多?”
沈韶媛非常认真的看着自家兄长,“哥哥,爹爹说你连乡试都未过,文章做的能气死考官……”
沈玦:……
他那是不愿意认真考好吗,他但凡愿意,状元还有这些人的什么事?
然后又听沈韶媛倒豆子般道:“叶姐姐会写诗做文章,每次的诗会都是头一份,便是爹爹都说她的字女子中少有,文章笔墨更是实属难得。”
那与有荣焉的小模样,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夸的人是她自己,夸完之后还很是同情的看着沈玦。
叶舒君是个什么东西,他能打一只手十个不带喘气的!
但凡今天说这话的人是别人,这会必定已经横躺在地上了。
可谁让跟前这是他的宝贝妹妹,别说是动手了,就是说她一句那都是不舍得。
沈玦这会是半点兴致都没了,把手里的笔随手一丢,翘着腿靠在椅背上,“小姑娘家的少听这些闲话。”
沈韶媛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什么叫闲话,只知道她哥说的都是对的,老实的点了点头。
外头阿冰就探了脑袋进来,“爷,秦三公子催了。”
沈玦懒洋洋的回了句知道了,却不急着走,和沈韶媛又说了两句话才起身。
沈韶媛乖乖的跟在他身后,看见他走动间露出的布条才想起来他之前受了伤。
“哥哥不是答应了祖母最近不出门吗。”
沈玦朗笑出声,回头点了点她的额头,“你哥我,何时说话算话过?”
走到门边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,交代了沈韶媛一句,“零嘴少吃些,晚些回来给你带唐记的桂花糕。”
沈韶媛眼睛一亮,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找祖母打小报告,这回脑子里就只剩下桂花糕了。
不过她的小脑瓜里还记得早上刚见的锦表姐,忍不住的多说了一句,“那哥哥多带一些,锦表姐也爱吃桂花糕,我想和她一块吃。”
沈玦一时没听清就点了点头,然后才反应过来。
“哪里来的锦表姐?”
“就是文家的那位表姐,长得特别的好看,人也温柔的很,还给哥哥挡过一鞭子,哥哥忘了吗?”
沈玦:???
这件事不是已经封口了吗,为什么沈韶媛也会知道他这么丢人的事情?
亲妹妹不乖下不去手打,怎么办?!
*
沈玦心里装着事,骑马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,秦琅驾马跑出老远才发现沈玦没跟上,又回头来找他。
“玦哥这是怎么了,莫不是真是伤了背,骑个马都跟娘们似了?”
周围一道骑马的公子哥听了这话,哄笑成一团,他们也都觉得奇怪,这往日不可一世的世子爷难道是真的被打焉了?
秦琅是广州总兵秦大人的小儿子,上头有两个能干的兄长,家中也不求他光宗耀祖只要他平平安安,也是个被宠到大的二世祖。
不管谁的话都不听,直到碰见了沈玦,被他打服之后,就怎么都赶不走了,要死要活的跟着沈玦非要做他的小弟。
从小到大只要是沈玦闯祸的时候,身边必然带着个秦琅,是广州府提起最为让人头疼的两个纨绔。
沈玦慵懒的半眯着眼,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,继续慢慢悠悠的往前骑。
他是在想文锦心的事情,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本就觉得可疑,再加上李氏与她交好,他就更觉得这个娇弱的表妹不简单。
就想冷着她,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。没成想,他那傻妹妹就先羊入虎口了。
想到这,沈玦的目光微寒,不管文锦心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接近他,只要她敢碰沈韶媛一下,他都会让她后悔踏进沈家。
听不到回应,秦琅恶向胆边生,露了个坏笑,偷偷的举起鞭子靠近沈玦的马,就在马鞭子挥下要碰到马屁股的时候。
只见原本毫无察觉的沈玦,突得一夹马腹,一身似火的少年郎飞奔而去。
秦琅收不住手上的动作,又没拉紧缰绳,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,好在马儿走得慢,只是摔了一身的泥,就是那矜贵公子哥的形象不保。
但也惹起更大的哄笑声,“秦三爷这也太客气了,行这么大礼,大家伙可没红封子给你啊。”
秦琅猛地跺脚迅速拂去身上的泥沙,气得要骂这些不讲义气的狐朋狗友,但刚一骂出口,自己也觉得这事可乐,就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罪魁祸首沈玦这个王八蛋,早就不见了踪影,这算哪门子事。
等秦琅和其他人赶上的时候,就看到葱翠的草场上一抹红的似火的身影在奔驰着。
有种怒斥苍穹的豪迈之气,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追赶他。
这么想也这么做了,众人挥着马鞭齐声朝他奔去,一时草飞烟起,草场上留下少年们充满朝气的声音。
跑了一圈后沈玦放慢了速度,秦琅等人这才赶了上去。
“玦哥等等我们,你也跑得太快了,哥几个根本追不上。”
沈玦慵懒的半挑眉,哂笑着看了秦琅一眼,“娘们似的,跑个马还要人等。”
秦琅:……
哥,不带这么记仇的。
“玦哥,一会去醉仙楼喝酒?听说新来了个小姑娘,唱的小曲儿别具一番风味。”
沈玦不喜欢别人喊他世子,身边的这群狐朋狗友都喊他玦哥或是玦爷,醉仙楼是他们最常去的酒馆。
说起听曲儿,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笑出声。
沈玦却是把鞭子往秦琅怀里随意一丢,“不去。”
秦琅还没反应过来,沈玦已经下马走了,“欸?玦哥,你不去,咱们去还有什么意思啊?”
“酒水记我账上。”
沈玦根本不理身后的鬼哭狼嚎,扬长而去,他可要去给妹妹买糖糕的,哪有闲功夫搭理他们。
*
沈玦买了桂花糕回府,一问才知道沈韶媛在李氏的院子里,他自然不会去,看着多买的另一份桂花糕,眯了眯眼。
阿冰以为是沈玦听到李氏不高兴,缩着脖子不敢上去触霉头,就看到沈玦一踢脚凳,从躺椅上站了起来。
“走,逛逛去。”
“爷,才回来咱们又出去啊?”
老太妃刚刚已经派人来瞧过了,说是喊沈玦一块吃晚膳,这会出去可就赶不回来吃饭了。
“谁说要出去了。”
阿冰就更额头冒汗了,不出去,难道这位小祖宗是要杀去李氏的正院?这可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。
当年沈玦才五岁,刚知道自个妹妹要给李氏养的时候,就大闹了一次,后来是被老太妃给哄住了。
自那次后,沈玦和李氏就算是撕破了脸,在这王府内自成两派。
就在阿冰在考虑怎么去请外援的时候,沈玦已经出了门。
“我去瞧瞧我这好表妹。”
阿冰刚松了口气就瞬间双眼瞪圆,看表妹???
第8章
全府上下都知道,新进府的文家表姑娘,这可是老太妃的心尖宠。
表姑娘昏迷不醒夫人就衣不解带的亲自照看,等醒了,还指了自己身边最得用的杜妈妈去照顾。
自己也是时不时的就去陪着说话,像眼珠子一样保护着,就看这可比亲孙女还要疼惜。
只要提起文家表姑娘,人人都是艳羡,没有一个人敢怠慢她,都是比着府上正经主子来伺候。
偏生表姑娘病了大半个月一直在院子里,鲜少有人瞧见,大家都在传她貌若天仙,没见过的人更是好奇不已。
阿冰是见过这表姑娘的,虽然就远远的看了一眼,也足以惊艳了,至少这貌若天仙就绝对不是吹嘘,这可是实打实的仙女儿。
但自家爷好像对这貌美如花的表姑娘并不待见,从她受伤后就一次都没去探望过。
今日突然说要去见她,阿冰当然是非常惊讶,他家爷这是改性了?
沈玦回府之后就把骑装给换了,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衫,不变的是颜色依旧红火。
出了院子他就直接朝着花园走去,阿冰愣了一下。
“爷,咱们这是去哪啊?”
不是说要去见表姑娘吗?表姑娘住在老太妃的院子里,这可是两个全然相反的方向。
沈玦嘴角一扬,“去见人,自然是要准备见面礼。”
说完就不再搭理阿冰,自顾自的往前走,阿冰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桂花糕更是懵了,准备见面礼?那他手里这算什么!
*
文锦心躺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好了许多,大夫午间又来瞧了一次,说是没什么大碍可以多走动了。
今儿见了沈韶媛之后,她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,既然她和沈韶媛的关系都能改变,是不是很多事情也能提前做准备?
小憩了一会,就由兰慧和彩珠扶着去花园逛了一圈。
说起来,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逛王府,便是一花一草她都觉得是梦里出现的场景,让她忍不住的眼眶发热,弥足珍惜。
路上还碰到了李氏跟前的周妈妈去给李氏取夏日的新衣,远远的瞧见文锦心就给她见礼。
“奴婢见过表姑娘。”
“周妈妈好。”文锦心客气疏离的点了点头,这位周妈妈是李氏的陪嫁,是她身边最受器重的。
“我们夫人常念叨姑娘呢,若不是府上的事多,定是日日亲自照顾姑娘。”
“之前多亏了舅母衣不解带的照顾锦心,如今已经好多了,府上事忙不敢再劳烦姑母,还望周妈妈回去转告舅母多注意休息。”
文锦心浅浅的露了个笑,进退有度的应对周妈妈的话。
李氏照顾了文锦心一个晚上,第二天她清醒过来,就谢过李氏,并态度坚决的让她回去休息。
她记得上一世,自己刚进府的时候李氏也是这么的照顾她亲近她,当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,李氏说的话她全信了。
甚至当初她对沈玦那些坏印象,也都是受了她的影响,李氏和沈玦之间的事情虽然她还不能轻易下定论。
但她对李氏都有了戒备,这一世,除了感激她,并没有特别的亲近。
周边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的偷偷打量文锦心,然后跟着行礼。
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表姑娘,果真是名不虚传,天仙一样的美人儿。
难怪老太妃是捧在手掌心的宠爱她,这样的玉人儿谁瞧见不得怜惜三分。
周妈妈听到文锦心的回答,忍不住的看了她一眼,之前她只知道这个表姑娘不简单,如今一看果真是气度不凡,而且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物。
之前那点轻视之意也摒去,小心谨慎的陪着说了两句话,有心想要多了解一些文锦心的底细,直到身边丫鬟催了才匆匆去给李氏拿夏衣。
彩珠在身旁细细的介绍着,文锦心就全程浅浅的笑,这里没人比她更熟悉了。
王府的花园很大,挖了一眼泉水圈了池子,种着荷花,每年盛夏便是最美的时候。
文锦心以前就很喜欢这个花园,老太妃知道后还特意为她搭了一个小亭子,在边上种满了紫藤花。
前世她最爱在亭子里春季赏花夏季纳凉,可惜这会亭子自然还没有,看着满池的荷叶和空荡荡池边,心中满是感慨。
走了半个多时辰,文锦心就有些累了,坐在小榭里休息,四下乱看的时候,就瞧见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高挑的姑娘,从侧面的圆门走去。
文锦心觉得那人有些眼熟,忍不住的问了一声,“彩珠,你可知道那是谁?”
彩珠有表现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,顺着文锦心的视线看过去,一眼就瞧出了那人是谁。
“回表姑娘的话,是叶舒君叶姑娘,她父亲是王爷的军师,就住在王府的附近,叶姑娘与我们姑娘年纪相仿,平日一块读书写字,关系极好。”
文锦心点了点头,印象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,但她前世与沈韶媛的关系就说不上亲近,与这位叶姑娘就更是没什么交集了。
也不知是不是文锦心的错觉,在她们踏进圆门之前,叶舒君好像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那一瞬间文锦心似乎看清楚了她的目光。
带着试探和戒备,甚至是有些不善的敌意,像是意识到文锦心看过来,叶舒君很快就移开了双眼,背影消失在了圆门内。
可文锦心却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,陷入了沉思,直到兰慧喊了声‘姑娘’,她才回过神来。
虽然大夫说是痊愈了,但兰慧看着她单薄的身子,仍然担心的很.
“姑娘,是不是坐着乏了,我扶您回去歇着吧。”
文锦心缓缓点了点头,“回去吧。”
说是回去,但她起身的时候朝着叶舒君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。
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总觉得叶舒君的这个眼神有些眼熟,就连她的名字也变得耳熟起来。
上一世两人应该是没有交集才是,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给她留下了这个印象……
实在是想不起来,文锦心只能把这个人先放在了一边,回了院子。
过了假山就是一条鹅卵石的小径,两边是竹林很是雅艺。
彩珠去给文锦心取药,就由兰慧陪着她回去。
“王府可真漂亮又气派,姑娘就该多走走晒晒太阳,瞧着气色好多了。”兰慧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,文锦心笑着点了点头。
“都听你的,我们明儿又来逛。”
看文锦心认同她的话,兰慧双眼亮闪闪的跟着笑起来。
兰慧本就年纪不大,文锦心记得以前她也是爱笑爱说话的活泼性子,可自从文家出了事,她就自觉的背负起照顾文锦心的责任。
不仅小心谨慎更是变得话少了,就连笑容也许久未见。
以前的自己只会哭成日沉浸在痛失双亲的悲伤当中,这些细节从未关注过,等到重活一世才知道身边人的不容易。
就是知道了这些不容易,她才更要珍惜这个机会……
文锦心刚想到这里,就听到草丛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,回头去看,又什么都没有。
只能当做是自己太过敏感了,带着兰慧往前又走了两步,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文锦心停下脚步再次往后看去,还是什么都没有。
“兰慧,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?”这边是花园到福熙堂的一条小路,并没有什么人走动。”
兰慧奇怪的四下去看,“奴婢没听见,是不是风的声音?”
文锦心迟疑的点了点头,最后只能归咎于是自己听错了,“大约是我听错了,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。”
话音刚落,就从草丛竹林间飞快的窜出一黑影,拦住了她们的去路。
文锦心被吓了一跳,兰慧更是被眼前的庞然大物给吓得险些跳起来,两人这才看清楚了眼前拦路的是何物。
这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獒犬,足有半人之高,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格外的渗人,口中还时不时发出嘶哑的呜咽声。
此刻正在撕咬着什么,双眼通红直教人望而生畏。
兰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猛的獒犬,早就吓得双腿发软,捂着嘴巴不敢让害怕的声音泄漏出来。
而文锦心更是脸色惨白,一动不动的站着,她这会已经慌的连舌头都找不着了。
文锦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王府里是不可能突然出现这等庞然大物的,一定是有人养的。
至于是谁能养这样的凶猛的獒犬,答案跃然而出,除了沈玦再找不出其他人了。
而且她记得沈玦很喜欢打猎,府上养了好几只猎犬,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一只黑色獒犬,沈玦给它取了名字叫将军。
文锦心鼓起勇气悄悄的看了两眼眼前的獒犬,恐怕这就是那威风凛凛的将军了。
不知怎么的,原先那点害怕竟然少了许多,好像只是知道这獒犬是沈玦的,都能让她心安许多。
在文锦心走神的时候,将军已经撕咬完了地上的东西,两人这才看清楚,那是一个布球,应该是平时逗它完的小玩意。
此刻已经被咬的稀碎,地上的布条和棉絮到处乱飞。
最让兰慧感到害怕的是,将军撕咬完了东西,开始寻找下一个‘玩具’了。
那双通红的大眼睛,很快就锁定在了她们两人的身上,并且摇晃着尾巴像审视自己领土那般,一步步的朝她们走来。
“姑娘……”兰慧用力的抓着文锦心的手臂,已经将她护在了身后。
“奴婢挡住它,姑娘快跑去找人!”
话音刚落就看着黑色的獒犬,猛地加快速度,朝她们扑了过来……
第9章
竹林里阿冰的脸上满是焦急,他都已经不忍心看了,这娇滴滴的表姑娘,配上这凶猛的獒犬,怎么看都觉得凶残万分。
而身边的沈玦却挂着玩味的笑,这份见面礼不知道他的小表妹可是喜欢。
“爷,咱们还是拦一拦吧,要是真的出了事,老夫人可得怪罪下来。”
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阿猫阿狗,是老夫人最疼爱的表姑娘啊。
沈玦挥了挥手让阿冰不要发出声音,一双眼仔细的打量着那一人一狗。
那边獒犬已经流着晶莹的口水慢慢逼近了文锦心的身边,绕着这兰慧来回的转圈,透亮的鼻头不停地在他们身上嗅。
靠的近了之后更能清楚的看到它的样子,漆黑的毛发,锋利的獠牙,以及血红如斗牛的大眼,无不让人生惧。
兰慧虽然稳重,但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,浑身僵硬脸吓得没了血色,整个人都在发颤。
但即便是害怕的不行,仍然把文锦心护在自己的身后,不让獒犬有机会碰到文锦心。
沈玦嘴角一扬,露了个坏笑,他这小表妹不是厉害的很吗,还为他挡鞭子,他倒想瞧瞧她到底有多少能耐。
大约是闻到了文锦心身上淡淡的香味,獒犬不停地往她身边去嗅,厚重的前掌已经开始焦躁的往前伸。
文锦心记起来了,当年沈玦的这只将军还闯过祸。
有一回沈玦带着将军出门,不知怎么的将军在大街之上就发起狂来,咬伤了好几个人。
老太妃一直不相信沈玦会纵狗行凶,要让沈剑青查个清楚,她到此刻都还能记得老太妃语气笃定的话语。
“我的阿玦虽然顽劣,却是个秉性刚正纯良的孩子,他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。”
“查自然是要查,可如今为了平民愤必须要严惩,母亲,儿子得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啊!”
沈剑青作为镇守广州的镇南王,更加不能包庇自己的儿子,再加上沈玦一贯的名声不好,没人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。
当时广州城闹得很大,很多百姓联名上书要严惩沈玦。
沈剑青没有办法,先后亲自上门向那几户人家赔罪,又罚沈玦跪了五日祠堂。
沈玦不求上进,成天花天酒地,这充其量也就是个纨绔子弟,可伤害到了百姓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。
不是他不愿意相信沈玦,只是事实如此,由不得他去相信。
沈玦又是个倔脾气,期间没有向沈剑青服过一声软,整整五日不吃不喝。
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,多是因为那五日是她陪着老太妃过来的,老太妃也知道沈剑青的难处没有逼他,只能自己在房里抹了五日的眼泪。
五日后,沈玦是被人给抬出来的,等他醒来后才知道他的将军已经被军棍杖责而死。
但即便查出了真相,沈玦和沈剑青之间的父子关系还是陷入了更加的僵持状态。
文锦心一开始也信了舆论,而且她刚到王府所听到的沈玦,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。
等到事后她才和其他人一样,知道沈玦是被冤枉的。
老太妃说的对,他就算再顽劣,本质也还是个刚正淳善的人,她相信这样的人,教养出来的獒犬也不会是随意伤人的。
她还记得沈玦醒后说过一句话,“有的时候,人还不如狗来的听话通人性。”
因为是她陪老太妃去探望的,沈玦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在场,他虽是讥讽无人信他,可话语中却是说不出的寂寥和悲伤。
当时文锦心就觉得,他一定是很喜欢将军吧,才会如此难过。
那也是文锦心第一次意识到,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,至少当时她对沈玦有了些许的改观,或许他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的坏。
刚这么想着,威风凛凛的獒犬像是闻到了让它感兴趣的味道,用力的往文锦心的裙子上去闻。
它锋利的爪子已经开始不停地往上扒拉,几乎是轻轻的一划拉,文锦心外层的罩衣就出现了一道口子。
“姑娘,快走啊!”兰慧已经急哭了,这是一种对强大猛兽的原始恐慌。
然而文锦心还惨白着脸,傻傻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竹林里的阿冰一双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间偷偷的看,声音里满是惊慌,“爷,咱们玩够了吧?将军怕是饿了。”
他可是见过没回将军出去狩猎撕咬猎物的样子,瞧瞧将军那比刀还锋利的牙齿,对着表姑娘那纤细白皙的手腕,怕是一口下去还嫌她骨头硌牙。
沈玦看着文锦心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就觉得有趣,除了他,没人知道将军其实很通人性。
刚接回来的时候因为野性难驯,不小心咬伤过给它喂食的下人,被沈玦狠狠教训了一顿。
从那之后没有他的准许,即便是肚子再饿,有兔子从将军眼前跑过它也不会冲上去咬。
更不用担心它会伤害到文锦心,只是他懒得解释这么多,毕竟这么有趣的画面不是经常能看到的。
不过他想看都已经看到了,再接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。
这么娇滴滴的人风大些都能把她吹倒,这么一吓还不知道回去要躺多久,吓坏了她倒没什么,祖母要是因为她而难过那就得不偿失了。
可就在沈玦要把将军唤回来的时候,让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。
原本僵持着没有动的文锦心,突然伸出了手。
她本就皮肤白皙,再加上在屋里养了半个多月未见光,更是透亮的白,手指纤细修长指甲盖是淡淡的肉粉色,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。
还不等兰慧反应过来,文锦心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獒犬的脑袋,轻轻地带着些试探的触碰。
最为让人惊奇的是,原本暴躁低声嘶吼的獒犬,并没有攻击文锦心,甚至有慢慢平静下来的趋势。
兰慧瞪大了眼睛,满脸写着惊恐,她觉得自家姑娘一定是疯了。
但她又不敢说话不敢动,生怕一动就会惊吓到这畜生,又发起疯来,那她姑娘的这只玉手可就真的废了。
文锦心一开始也只是赌一把,她并没有十成的把握,但她有常识,如果这獒犬真的要攻击人,你是根本就跑不过它的速度的,而且越是疯狂的跑会越激发它狩猎的冲动。
就算原本对你没有攻击性,也有可能会被勾起野性来。
既然左右都有可能被它攻击,还不如赌一把,她愿意相信沈玦。
他养的宠物也该有他的脾性。
獒犬的毛发很光亮,身上又是厚厚的长毛摸上去的触感有些神奇,像是摸到了酥软的棉絮一般,一摸就有些停不下来。
而獒犬好像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,不停地闻着,也不再乱动而是慢慢的趴坐了下来。
脑袋还在文锦心的手掌上蹭,看上去很喜欢被她这么抚摸。
兰慧从一开始惊恐到了不可置信,“姑,姑娘……这……”
实在是太刺激了!
文锦心轻轻地在它的脑袋上揉,脸上不确信的神情也换上了笑,小心的安抚着兰慧。
“不要怕,它没有恶意的,它只是想和我们玩而已,你也来摸摸它。”
半人高的獒犬就算是趴在地上,也不容小觑。
兰慧吞了吞口水,低头看去,正好对上獒犬斗牛大的眼睛,还朝着兰慧发出了一声呜咽,兰慧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。
往后踉跄的退了半步,猛地摇起头来,这也太太太可怕了。
文锦心赶紧安抚的顺着它的脑袋往下巴和脖子上轻柔的挠了挠,她以前好像隐约记得有看到过谁这么逗狗,就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动作。
獒犬应该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动作,刚刚还凶狠的模样瞬间一变,很是享受的趴回了地上。
双眼一眯别提多乖顺,完全看不出方才凶恶的样子。
别说是兰慧看傻了,就连阿冰都半张着嘴巴不敢相信,沈玦有好几只猎犬,将军是最凶猛的,平日里喂食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地。
谁能想到,这娇美如花的表姑娘瞬间就把将军给降服了,说出去怕是都觉得他在说大话。
身边的沈玦则是半眯了眼,脸上挂满了不爽,这小畜生也太没出息了。
要是人给了吃喝被勾走也便罢了,不过是漂亮姑娘摸一摸,居然就没了脾性,躺着任人抚摸。
实在是太丢人了!
獒犬实在是庞大,文锦心逗了一会,手都有些软了,就打算收了站起来。
大约是感觉到文锦心要走,獒犬撒娇似的用大脑袋往她身上拱,逗得文锦心咯咯的笑了起来。
正好傍晚的阳光从叶片间倾泻而下,落在她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的美艳动人,再伴着那清泉一般清丽的笑声,忍不住让人看得痴了。
阿冰还是个毛头小子,头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,眼睛都看直了。
便是沈玦心中再是不屑,也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。
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才迅速的压下心中那不明所以的暗涌,面色微变,用力地在阿冰的屁股上踹了一脚。
真是没出息的东西!
沈玦的双微眯,看着那边逗着将军高兴笑着的文锦心,心里升起一股不快的情绪。
手指放在嘴唇上一吹,原本还闭着眼舒服的吐着舌头的獒犬,迅速的睁开眼。
前一秒还在文锦心的怀里小鸟依人的撒娇,下一秒就威风凛凛的往前冲,甚至因为突然的站起来,还把半蹲了许久的文锦心给撞翻在了地上。
獒犬或许是看到文锦心摔倒了,还迟疑的顿了顿。
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,“将军。”
獒犬不再往回看,迅速的朝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,亲昵的在修长的腿边绕圈,从喉间发出讨好的呜咽声。
跟着沈玦往竹林的另一个方向而去,自始至终沈玦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。
而被撞倒的文锦心,不等兰慧扶她就站了起来,下意识的朝着沈玦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。
即便没有看到他的脸,只是听见声音,她已经能确定那一身似火的少年郎是谁。
-表哥。
第10章
文锦心不是没怀疑过獒犬是怎么出现的,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沈玦故意的,只觉得有些碰巧。
此刻看着沈玦离去的方向,有些失神,她的眼前浮现出沈玦痛苦而又深情的目光。
其实也不怪她没感觉到这份情感,她进府后的一年时间,和沈玦几乎没什么太多的交际。
还是沈恒璘到了广州府之后,因为沈恒璘的关系,她和沈玦接触的机会才多了起来。
她根本不知道沈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,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。
但可以肯定是,现在的沈玦还不喜欢她,自己还只是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妹。
即便事后她也觉得挡鞭子的行为是有些冲动,可她却从未后悔过。
沈玦可以为了她谋反,为了她不顾天下人的反对立她为后,她挨得这一鞭又算得了什么呢?
“姑娘,方才,那是世子爷?”
兰慧上次已经见过自家姑娘不要命的样子,对着沈玦的印象也很是深刻,怎么说呢,她的私心是不喜欢沈玦的。
倒也不是因为大家都说他不好,主子的好坏不是她一个丫鬟能议论的,她会觉得不好,单纯是因为文锦心的失态。
她是伺候着文锦心长大的,她家姑娘绝对是这世上心地最好最单纯的姑娘。
夫人从小教她读书写字,即便不出深闺懂得道理也非常的多,琴棋书画文章笔墨样样都会,她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自家姑娘。
她也从未见姑娘和人急过眼动过怒,更是没把她当做下人来看待,府上没有一个人是不喜欢姑娘的。
可一进王府,自家姑娘就跟魔障了一般,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发生过的。
兰慧思来想去,觉得这一切的根源全都是因为世子爷。
而且姑娘为他挡了鞭子,免了王爷的责罚,他非但没有一声感激,还一次都没上门探望过。她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。
她是姑娘的丫鬟,自然就有责任要保护姑娘,在王府住了这大半个月,她感觉所有人都很好,唯一要提防的就是这位世子爷。
这会看到那红火的衣服,马上就生出警觉来,本来嘛,这好好的王府怎么可能会突然蹿出恶犬来。
细细一思考,就更觉得沈玦危险,顿时恨不得马上去老太妃面前好好告上一状,绝对不能让自家姑娘被小霸王欺负了。
文锦心当然不知道兰慧在想些什么,胡乱的点了点头,就收回了目光往回走。
“世子爷也真是的,姑娘怎么说也是他表妹,不护着还想着欺负您,亏得您还如此待他……”
文锦心生怕她的话被旁人听去,赶紧打断了她的话。
“兰慧,不可妄言,方才那是不是表哥另说,便真是他,他也不会纵犬伤人的。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。”
兰慧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如今不在文家了,文锦心虽然是老太妃的侄外孙女,但在这王府到底是外人,她们如今寄人篱下的,自然要谨言慎行。
可不能因为自己,而连累了姑娘。
她刚才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,文锦心一说她便知错的捂了嘴巴四处去看,还好此刻并没有人经过。
“奴婢失言,再不敢乱说了。”
文锦心知道她是关心她,拉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。
“我不是责怪你,也知道你是为我好,只是我们如今是客人,还是要多谨慎些,好了,我们回院子去吧。”
兰慧点了点头不敢再乱说话,扶着文锦心一路回了院子。
彩珠已经取回了药,等了她们好一会,看到她们回来就迎了出来。
“姑娘这是去哪了?竟是比奴婢还晚了些许。”语气里有些焦急,还不自觉的带了些询问的口吻。
文锦心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,之前她病着都是杜妈妈在照顾,她好的差不多就让杜妈妈回去伺候老太妃。
之前杜妈妈在时没觉得,如今彩珠成了她身边的大丫鬟,竟是摆起了姿态来。
一个丫鬟居然管起主子的行踪了?
前世她对身边伺候的人并不在意,只知道彩珠手脚灵活能言会道,常会说起府里的人和事,她有一段时间很是喜欢彩珠。
为此还冷落过兰慧,后来是彩珠到了放出去成亲的年纪,她就赏了不少的银子送她出嫁。
现在想来,这个彩珠倒是不简单的很。
文锦心性子随和,但不是真的软弱可欺,之前是因为没在意,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让个丫鬟爬到头上来作威作福。
听了她的话,文锦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,既不看她也搭理她,直接带着兰慧从她身边走过。
彩珠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,她一直觉得文锦心性子软好说话,自己又是李氏派去的人,不免有些底气。
自诩是表姑娘房里头一份,连兰慧都没放在眼里,时常在其他下人面前吹嘘说表姑娘待她如何好。
大家都羡慕她,说她运道好碰上了表姑娘,只有彩珠自己心里知道。
她来伺候文锦心那是带着任务的,李氏让她照顾的同时还要时刻注意着她,就连每日做了什么都要汇报。
好在文锦心也安分的很,一直待在房里养病,倒是让她落了个自在,不用做什么事就能白得了好处。
彩珠还在心里说李氏小题大做,这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,能做什么妖,哪里需要这么盯着。
没想到她就没跟着一会,人就不见了。
彩珠也是生怕期间出了事,她会被李氏责罚,这才有些焦急没有注意语气。
看文锦心不搭理她,彩珠赶紧跟上前去,“奴婢该死惹了姑娘不喜,奴婢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,一时情急还望姑娘恕罪。”
文锦心还是没有说话,径直进了屋子,彩珠还要跟进去,兰慧就拦住了门。
“一贯只知道主子差遣奴才的,还从未听过奴才敢管主子行踪的,彩珠姐姐真是好教养。”
彩珠也不敢乱闯了,刚刚动静大,院子里的其他小丫头都探头出来看,她更是觉得脸上无光,但又怕再惹文锦心生气,只能跺了跺脚等在门外。
看彩珠吃瘪,兰慧心里也舒坦了许多,这个兰慧觉得自己是王府的丫鬟,平日总是高人一等,好几次给她下绊子。
她怕麻烦,都忍着没有和文锦心说,这回总算是出了口恶气。
“姑娘别和她一般计较,这人眼皮子浅,倒也没什么坏心。”
若是放在平时,彩珠收敛一些她也真不会和个丫鬟计较,但今日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。
要是这次她不表态,下次怕是手都要伸到她屋里来了,而且最让文锦心在意的还是彩珠背后的人。
文锦心就把其中的弯弯绕绕和兰慧说了,兰慧才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。
“真是夫人的意思?可盯着姑娘做什么呢?”
这一点文锦心也没想通,不仅是这一世前世也是一样的,李氏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防着她呢?
还不等文锦心在说话,门外彩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“姑娘,老夫人那边来人了,说是请您过去用晚膳。”
文锦心点了点头,兰慧就朝外朗声道:“知道了,姑娘换身衣裳,马上就过去。”
彩珠提心吊胆的在外头等着,过了好一会,文锦心才换了衣服出来。
白色的上袄配上一条渐变的嫩绿色下裙,再加上一个淡蓝色的短比甲,既显俏皮又灵动自然,让人眼前一亮。
“姑娘这一身可真好看,老夫人见了肯定喜欢。”
文锦心全程没有看她,由兰慧扶着直接往正屋去。
她就住在老夫人的福熙堂后院,穿过两个院门就能到她老人家的屋里,住得近就是为了方便她走动。
还没进屋文锦心就听见了老太妃的笑声,这是屋里已经有客了,彩珠马上就要献宝似的把打听来的事情说给她听。
但门边的丫鬟一看到她就撩了帘子,躬身行礼,“见过表姑娘。”
文锦心点了点头没理彩珠,直接抬脚进了门,等进屋看清楚里头的人,她才微微一愣。
一身似火的少年郎正举杯饮茶,听到动静慵懒的抬了抬那双凤眼,朝外看来,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。
一个深邃探究,另一个诧异懵懂。
文锦心一时竟忘了反应,呆呆的站在原地,直到上头的老太妃喊了她一句,她才低垂下脑袋小步过去行礼。
端端正正的在堂前跪下磕了头,情真意切的唤了声,“老祖宗。”
老太妃年纪大眼睛却不花,方才文锦心的小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,一直叫她烦心的事,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居然有了个主意。
越想越觉得高兴,赶紧让人把文锦心扶起来,“快起来快起来,我们祖孙哪里要这样的生疏,赶紧到我身边来瞧瞧。”
文锦心一走近,老太妃就抓着她的手左右的看,一边看还一边的感慨,“我的心肝儿,怎么又瘦了?这些日子可叫你受苦了。”
老太妃是左右的看不够,之前文锦心躺在床上她也没机会好好看她,仔细算起来这是进府后,祖孙二人头次正式的见面。
自然是要好好的黏糊一番,一个心肝宝贝一个老祖宗的亲热,不过一会两人都是眼泪汪汪了。
从文锦心进来之后,沈玦的目光就总是似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。
沈玦一直在等文锦心说到他,刚刚拿狗把她吓了个七窍升天,他想着怎么也得撒个娇告个状吧。
没想到文锦心全程都没有提起过他,甚至除了刚进来时的那个对视,她之后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。
这是怎么个情况?
沈玦突然有些被人忽视的不爽了,之前不是还豁出命的来为他挡鞭子,这是欲擒故纵吗?
越是在意就越是盯着她看,越看越觉得他这表妹,皮肤白的胜雪,唇红的似樱,腰细的若柳……
第11章
沈玦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,一踢跟前的凳子就站了起来。
他只觉得现在身体里有股无名火无处发泄。
只想出去跑个几圈马消消火才好。
这动静马上就引起了说话两人的注意,尤其是文锦心。
刚刚才哭过眼眶红红的还含着泪,一时沉浸在父母双亡和前世的悲伤之中,被沈玦这么一吓,垂在睫毛上的泪珠就滚了下来。
看着如玉一样的小人,可怜的像只小鹿,沈玦刚刚被茶压下去一点的躁意腾的又起来了。
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。他就起个身,她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是怎么回事?
他长得有这么吓人吗?
老太妃赶紧搂住被吓到的文锦心,嗔怪的睨了沈玦一眼,“你这么凶做什么,都吓着我们锦儿了,出去出去,这么大块头瞧着就害怕。”
沈玦:……
他这好表妹没来之前,他才是心肝宝贝啊。天天夸他长得比他爹小的时候高有出息,这才几天就被嫌弃成这样了?
文锦心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沈玦一眼,说实话,这还是她头次看到沈玦吃瘪的样子。
她毫不怀疑,这小霸王下一秒就能搅翻了整个王府,偏生坐着的是老太妃,他有气也发不出来。
看他那脸臭的样子,文锦心竟然有些想笑。
弯了弯大大的杏眼,嘴角悄悄的扬了扬,然后把脑袋埋进了老太妃的怀里,偷笑可不能被发现了。
但这小动作却还是没逃过沈玦的眼睛,好哇,害他吃瘪还笑话他,这仇他记下了。
还不等沈玦发飙离场,门帘就被掀了起来,沈韶媛走了进来。
“媛儿给祖母请安,见过锦表姐。”
她是闷着头往里走的,行了礼才看到自家这不成器的哥哥也在,看着还不太高兴的样子。
“哥哥,一会就吃饭了,你要去哪里?”
沈玦真是有苦说不出,听听这话,这哪是他要去哪里啊,分明是惹人嫌了要被赶出去,若不是说话的人是自己最疼的小妹,绝对打一顿。
最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,冷哼了一声,大喇喇的坐回椅子上,爷还哪都不去了。
沈玦生闷气的模样逗乐了老太妃,抱着文锦心笑成一团,倒是冲淡了刚刚的愁绪,唯有不明情况的沈韶媛一脸懵懂。
这是发生什么了?
沈韶媛一来,文锦心就不好再腻歪在老太妃的怀里了,她是姐姐要注意仪态。
“听说媛儿上午去看望锦儿了,真是个好孩子。”老太妃也很疼爱这个孙女,喊着她坐下就让杜妈妈上她最爱的糕点和茶。
文锦心已经坐到了沈韶媛身边的位置上,跟着夸沈韶媛乖巧懂事。
沈韶媛看上去很高兴,脸蛋红扑扑的,她真是太喜欢表姐了,因为这个她都被好多人夸了,以后她一定要多去看表姐。
“我很喜欢锦表姐,而且锦表姐那的桂花糕也很好吃。”
听到桂花糕,一直无趣的坐在一边的沈玦想起来了,他好像方才是带着桂花糕去的,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丢哪了。
三个疼爱的孙辈陪着老太妃说话,她高兴的很,笑容就没有断过。
说了一会话,杜妈妈就领着丫鬟来摆膳,满满一桌的菜,大半都是沈玦爱吃的。
他耐着性子陪着一群女眷吃了两筷子,就坐不住了,“秦老三还约了我去看龙舟,有妹妹在陪您,我就出去玩儿了。”
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端午了,每年端午广州府都会有盛大的龙舟赛。
他们这些公子哥最是喜欢这些玩意,每年都有一支龙舟要参加比赛的,从年初就操练上了,临近端午更是会亲自去督促,尤其是沈玦还会每年亲自下场。
“你伤都没好全,又出去玩,正是你妹妹在,才更要陪着,而且这是和锦儿头次吃饭,哪有你这么做兄长的。”
文锦心正在吃菜,突然被提到名字菜卡在了嗓子眼,赶紧喝了两口汤才没被呛着。
沈玦吊儿郎当的眼神就扫了过来,他又不是鬼怪,至于瞧他一眼都能被呛着?
文锦心感觉到沈玦若有似无的目光,脸不可制的烧了起来,老祖宗怎么能拿她做由头呢,沈玦要出去玩,就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不给他去啊。
“老祖宗,不必顾虑我,表哥有事去忙便是了,有我和媛儿陪着您。”
声音又轻又软,还带着江南姑娘的吴侬软语,让人听着就像是吃了桂花蜜一样的甜。
老太妃一听果然高兴,又是宝贝心肝的一通喊,“罢了罢了,不过你说到看龙舟,锦儿以前肯定没瞧过,这广州府的龙舟可是一绝。”
“在杭州府的时候曾经瞧见一回,不过那会年岁还小,有些记不清了。”
这话不假,龙舟自然不新鲜,但广州府的龙舟是有传统的,从前朝就流传了下来。
但凡是有声望的氏族便会组建龙舟,划船的是由族里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组成,到时全城的人都会去看。
前三名能得到镇南王嘉奖,有的优秀出众的青年借此机会脱颖而出,成为广州府的名人谋上一份差事,甚至还有龙舟上选婿的。
总之每年一度的龙舟赛是广州府的盛事,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倾城而至,老太妃从刚到广州府起就每年不落的观看。
文锦心前世也看过两回,第一次是陪着老太妃,第二次则是和沈玦一起,陪着初到广州的沈恒璘。
正是因为看过那盛景,杜妈妈描绘的时候她忍不住的露出了女儿家的憧憬,双眼亮亮的很是娇憨可爱。
“表姐好可怜,每年哥哥都会带媛儿去看。”
听说她长这么大只看过一次龙舟比赛,沈韶媛忍不住的同情她,她虽然出门少,但龙舟赛还是每年都会去看。
心中对这个漂亮的表姐越发的怜惜,这么小就父母双亡还这么可怜,以后自己一定要对她更亲近一点。
沈玦听得眉头直皱,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。
刚这么想着,只听老太妃笑眯眯的道,“既然这样,过两日让阿玦带你去瞧瞧咱们府上的龙舟。”
沈玦:……
他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,刚刚嘴贱提什么龙舟不好,他可不想出门还带着这么个麻烦。
“祖母,这都是男子的玩乐,带……”沈玦摸了摸鼻尖,瞥了文锦心一眼,舌尖一麻向上一顶突出两个字来,“表妹,带表妹去,不好吧。”
这是自己一手带到大的孙子,他的一个小动作就知道他想打什么鬼主意了,老太妃哼了一声。
“锦儿既是你妹妹又是府上的客人,你这个做兄长的难道不该带她四处逛逛吗?还是说如今我老太婆说话不顶用了。”
文锦心被刚刚沈玦瞥了一眼,心都跟着一颤,连忙说不用,“老祖宗,不用了……”
可还不等她说完,沈玦已经挑了挑眉,站了起来,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。
“带,我带。都听您的。若是没事,孙儿就先走了。”
“走走走,你这泼猴,别在这碍我的眼。”
老太妃得了满意的答案马上就高兴了起来,沈玦这才扬长而去,只是出去之前还意味不明的看了文锦心一眼。
文锦心只觉得那一刻心脏都要骤停了,在她的记忆里,好像从来都没有和沈玦单独上街过。
最让她不明白的是,沈玦刚才分明是不想答应的,为何又改变了主意?早知道但凡是他不愿意的事情,便是天皇老子也改变不了。
文锦心有些不安,但想到要和沈玦单独相处,又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。
她好像一看到沈玦,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前世的画面,她都有些变得不像自己了。
心中波澜面上却未露声色,文锦心和老太妃一道用完膳,又同沈韶媛一起陪她老人家坐着说话。
说了没一会话,沈韶媛像是想起什么,突然慌张的站了起来,“祖母,我,我来之前还约了叶姐姐……”
大约是怕老太妃会不高兴,沈韶媛的手指不自觉的搅动着,低着脑袋不敢看人。
老太妃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哄她,“无妨,你既约了人就该遵守承诺这样很好。”
沈韶媛的不安才慢慢的消散,重新露出了天真的笑。
“既是舒君回来了,快去吧,明儿我再喊舒君一块吃饭,也当是给她接风。”
沈韶媛点了点头把老太妃的话记了两遍,才和她们行礼道别,高兴的出去了。
等沈韶媛出了院子,老太妃就摒去了下人,如今她们两总算是能好好的说说体己话了。
“你这个傻孩子,你爹娘出了事,早该差人来告诉我,若不是我知道了消息,你还要独自一人流落异乡不成。”
文锦心眼眶里含着泪,口中喊着老祖宗,祖孙二人不顾形象的抱头痛哭。
仿佛对前世的悔恨苦楚以及对亲人的思念,全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。
“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有很多的疑点,你舅父已经在派人查了,你别担心,总会还你爹娘一个公道。”
文锦心泪眼汪汪的猛点头。
“以后这便是你的家了,受了委屈尽管和我说,有我老太婆在绝不叫你受一点委屈。”
文锦心哭得不能自己,满口只会说好。
“还有上回的事情,我这心里都明白的,你表哥这人虽然混账了一点,但颇有我当年的风姿,而且猴精着呢,以后有他护着你,我也放心,只不过下回你可不敢再这么冒险了。”
文锦心把前世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发泄了出来,结果就是反应慢了半拍。
过了许久才泪眼婆娑的看着老太妃,缓缓的张了张嘴。
啊?
您心里都明白了些啥???
祖孙两对哭了大半个时辰,文锦心嗓子都哭哑了,外头杜妈妈唯恐哭出什么三长两短来,赶紧进来喊停。
老太妃才算是哭够了放文锦心回去。
等到送文锦心出了院子,杜妈妈就回来服侍老太妃休息。
“上回大夫说锦儿背后的伤,很有可能要留疤了?”
杜妈妈点了点头就跟着感慨的叹了口气,“苦了表姑娘了,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未出阁,就留了这么道伤痕,以后还得说亲事呢。”
“我倒是觉得阴差阳错,没准这是老天爷赐的姻缘呢。”
杜妈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留了疤怎么还成了天赐姻缘呢?
“我之前还在忧心阿玦的婚事,如今看来都是命中注定的事,急不得。”
杜妈妈慢慢的品出了老太妃话里的意思,又觉得有些不敢相信。
难道老太妃的意思是,要把表姑娘许给世子爷?!!
第12章
这是老太妃之前灵光一闪的主意,她的宝贝孙子长得俊美无双,她的锦儿又是生的楚楚动人。
两人站在一起可不就是登对的很。
再说这天赐的姻缘,你说锦儿早不进府晚不进府,偏偏在阿玦受罚的时候撞上来。
而且还正好为阿玦挡了一鞭子,岂不就是巧合加命中注定。
如今锦儿背后的伤好不了,或许要留一辈子的伤痕,若是阿玦娶了她岂不是正正好,他也没有资格去怪责她的疤。
老太妃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,他一直坚定阿玦不是真的品行不端,不过是还没开窍不知道上进。
再加上家里的情况特殊,他只是在逃避自己。
如果能早点给他定下门亲事,说不准就会收敛开窍起来。
老太妃早两年就在寻觅合适的人选了,可惜这广州府这么大,不是她看不上眼就是害怕沈玦的人家。
挑来挑去竟是选不出一个人来,不过这会她还在庆幸,若是真的勉强挑上了,岂不是要错过一个好姻缘。
她的锦儿知书达理乖顺懂事,最重要的是打心里护着阿玦,这可比其他人都要强。
杜妈妈看老太妃想的这么美好,不忍心打断她的想法。
但她总觉得,这娇滴滴的表姑娘和那蛮横凶狠的世子爷,怎么看怎么不配。
想着还是试探着提了一句,“那王爷那边会不会不同意?”
毕竟文锦心父母双亡家世凄惨,世子就算再顽劣早晚也是要继承王府的,还是需要一个母家得势的妻子。
“他要是知道儿子能娶到锦儿这么好的媳妇,他都该烧高香了。他能有什么意见?明儿我就去找他说。”
“您说的是,表姑娘确是样样都好,老奴只是怕世子自己有意见。”
说到沈玦,老太妃露出了得意的笑,“他们如今同住屋檐下,我们锦儿这么好,他又不是个瞎子,早晚日久生情。你且瞧着吧。”
杜妈妈无话可说,只能闭了嘴。
而此刻在和狐朋狗友喝酒听曲儿的沈玦,突得打了个喷嚏。
把旁边喝了个半醉的秦三吓了一跳,撑着手臂冲着沈玦响亮的打了个酒嗝,空气里全是他口中的酒味。
“哥,你这是受个伤顺带染上风寒了?嗝,都快夏令了还得风寒可不得了,赶紧找大夫瞧瞧。”
受伤还能顺便风寒的?
与其说是风寒,还不如说是有人在背后骂他。
说着还真要挣扎着起来帮沈玦喊大夫,沈玦嫌弃的把他推到一边,制止他干出蠢事情。
他可不想跟着秦三一块丢人,“叫你没事多读书,闭嘴,少给爷丢人现眼的。”
秦三的小厮早就见怪不怪了,很是熟练的把人抬到一边去醒酒,耳边的聒噪声才停了下来。
沈玦这才仰头饮尽杯中酒,身边就有一阵脂粉香袭来,是之前秦三说过新来的那个清纯佳人,好像是曲儿唱的特别的好,叫牡丹啊还是茉莉来着?
小牡丹很有眼色,知道这里头谁是最值钱的,一来就往沈玦的身边靠。
“世子爷,奴家给您斟酒。”
瞧着熟练的劝酒动作,和往怀里钻的架势,可完全不像是个清纯佳人。
沈玦往日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,可不知怎么的,今日闻着这俗气的脂粉香直让人觉得作呕。
眉头一皱,就把她像抓鸡一样的拎了起来,“小茉莉?去唱个曲儿来听听。”
小牡丹脸色有些不好,她到这醉仙楼这么久,可还是头一回连名字都被人喊错的,三个字就对了个一个小。
但名字是什么不重要,只要有钱有势,叫什么根本不重要,“还是世子爷会取名字,这茉莉可比牡丹好听的多,以后奴家就叫茉莉了。”
沈玦挥了挥手,觉得不胜烦扰,只希望她赶紧去唱曲别缠着他才好。
不得不说这小牡丹,不,现在是小茉莉了,确实有一把好嗓子。
唱的还是江南小调听着别有一番小桥流水的味道,等到唱完就等不及的来沈玦身边邀功。
沈玦懒洋洋的举着酒杯,挑了挑眉,漫不经心的开口,“你是江南的?”
小茉莉以为是沈玦对她感兴趣,娇羞的红着脸,“世子爷可真厉害,奴家祖籍正是浙江杭州人。”
听到是杭州人士,沈玦的眼皮轻轻一抬。
阿冰原先一直在旁边伺候,听到这,嘿嘿一傻笑,“爷,可真巧啊,表姑娘也是打杭州来的,难怪方才听着声音有些像。”
像?
沈玦的眼前马上就浮现出了文锦心的样子,蹙眉低额,声音甜糯细软,娇娇柔柔地喊他表哥。
这他娘的哪里像了??
沈玦没说话,小茉莉还以为是默许,身体一软妩媚的往沈玦的身边靠,半个人都要倚到他的怀里去了。
可就在这个时候,沈玦突然用力的一挥手,毫无准备的小茉莉直直的摔在了地上。
小茉莉整个人都摔懵了,场上其他人也瞬间停了下来,齐刷刷的看着沈玦这边的动静。
“玦哥,是不是这丫头伺候的不好,惹你生气了?”马上就有和他关系好的过来打圆场。
“你们继续玩,今日的酒钱全记我账上。”然后嫌恶的起身拂了拂衣襟,大步离去。
今日可真是晦气!
*
第二日,老太妃破天荒的一大早喊了沈剑青来说话。
因着上回家法的事,老太妃还在气头上,已经好几日没给自家儿子好脸色了。
今日喊了他来吃早茶,沈剑青也是做好了准备,不管一会说什么都要先答应下来,哪怕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又闯祸了,也要先把亲娘给哄高兴了再说。
而且后来他去知府衙门登门道歉的时候,才知道卢韬那会是因为不听沈玦的话,偏要骑马下山。
后来摔下马,也是沈玦第一时间替他拉住了缰绳,把他从马蹄下救了下来,不然可不止是摔断腿这么简单。
知道自己没弄清情况错怪了沈玦,可又拉不下脸面去和儿子道歉,沈剑青如今也是恨不得赶紧找个机会缓和一下父子关系。
那边老太妃喝完茶放下了茶碗,直接就进入了正题。
“今儿寻你来,是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。”
沈剑青乐呵呵的陪着笑,“娘,您看您说的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儿子一声便是了,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。”
老太妃一声冷笑,“我哪里敢啊,要是不如你的意,什么时候又动起家法来都不一定。”
不过老太妃也很注意度,看沈剑青已经坐立不安了,就直奔主题。
“阿玦年纪也不小了,你这个做爹的不关心他的亲事,就只能由我这个祖母来操心了。”
沈玦今年十七,确实是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,按理来说他是镇南王世子,家世显赫一方应该是挑花了眼才是。
可偏生恶名远扬,但凡好一点的人家都不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他,差一些的老太妃又瞧不上。
之前李氏还办过花会,招来广州府里适龄的姑娘,结果回去后那些姑娘全都说了亲事,好像生怕会被看中似的。
老太妃为此还气得好几日卧床不起,更是许久没提起这事了,今儿怎么又旧事重提了?
难道是这臭小子在外面招惹姑娘家了?沈剑青马上就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上。
“娘也知道阿玦的脾气,不是我这做爹的不上心,而是这广州府上上下下的姑娘都看遍了,着实没有合适的。”
“那是之前。现在可不同了。”
沈剑青努力的想了想,觉得自家儿子除了最近受了伤还没来来得及闯祸,并没有什么和之前不同的地方。
很是虚心的求教,“儿子愚笨,还请娘指教。”
“你仔细想想,咱们府上多了谁?”
沈剑青皱了皱眉,多了谁……然后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,眼睛瞬间瞪大。
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:“娘难道是说锦丫头?”
老太妃见他总算是开窍了,才露了个满意的笑,“可不就是我的宝贝锦儿,表兄表妹最是亲近,我是越看越觉得两人相衬。”
沈剑青都懵了,他完全没把两人往一块想过,“娘啊,这,这不太好吧?”
“哪里不好?”
“锦丫头身子娇弱,儿子是怕阿玦那臭小子会欺负她。”
老太妃都要提起的拐杖,缓缓的放下,“这点你不用担心了,两人孩子同在府上时常接触,锦儿这么好,阿玦肯定会喜欢的。”
沈剑青还是愁眉苦脸的很是犹豫,他倒不是觉得文锦心不好,是真的怕沈玦会欺负了人家小姑娘。
这又是表妹和妹夫唯一的孩子,他总不能把人姑娘往火坑里推吧。
“当初秋英不就是在我们家养病,你就瞧上了人小姑娘,非她不娶,怎么如今就不兴的你儿子如此了?”
李秋英是沈剑青已故的原配妻子,想起妻子沈剑青有些微微失神。
就听见老太妃又继续道:“我又没让他们现在就成亲,锦儿如今还小,先让他们相处个几年,若是到时候她真的不愿意,我是不会勉强的。”
老太妃都如此说了,沈剑青也无话可说,而且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。
他也坚信沈玦骨子里是个好孩子,只是还未向着正道,或许真的成家立业之后会开窍。
而知书达理大方温婉的文锦心,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。
“那就都听娘的意思,我没什么意见。”
老太妃一听这话终于高兴了,“这才像话。”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想,怎么给两个孩子多创造相处的机会。
而沈剑青则是回想起了过世的妻子,暗自神伤。
母子两各怀心思,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个小厮一闪而过,匆匆的跑去小院报信了。
“世子爷,大喜事!”
惬意的躺在躺椅上看话本的沈玦,眼睛都没抬,“说说什么喜事,说得好有赏。”
小厮做着拿赏钱的准备,美滋滋的道:“奴才方才听见,老夫人和王爷在商量,要把表姑娘许配给您!”
沈玦瞬间吐出嘴里的梅子核,猛地一踢脚凳坐起,“什么玩意?你说这是好消息?”
第13章
老太妃原本就不打算瞒着这事,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两个孩子的,不过文锦心那边她打算再缓缓,毕竟小姑娘年纪小脸皮薄。
没想到沈玦这么快就听到了消息,并且闹到了跟前。
“祖母,您要我娶那朵小娇花?”
老太妃看到孙子很高兴,一听这话就不赞同的皱了皱眉,“欸,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,什么小娇花,那是你锦表妹。”
“不都一个意思吗?这还没进府就病一遭,进了府又病一遭,您这是打算让我娶媳妇还是娶尊菩萨回去供着呢?”
沈玦一听到消息就炸了,他说呢,怎么头回见这小丫头就怪里怪气的,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。
想让自己娶她?做梦!
“呸呸呸,赶紧给我把这些不吉利的话给呸掉,锦儿之前那是水土不服,进府之后是怎么病着的,难道你不是更清楚?”
沈玦:……
他还真是差点把这事给忘了,不想起还好,这一提起他就生气。
一个让他丢了脸的人,更别想让他娶她。
“我又没求着她帮我,而且这么一个娇滴滴碰一下就能生病的主,我可高攀不起,谁爱要谁要。”
老太妃头一次这么想动拐杖,但握了好几次,都还是不舍得,总归是自己的宝贝孙子。
耐着性子的哄他:“娇有娇的好,你还小这些事你还不懂,我做事总都是为你好,而且这事我都和你爹商量过了,先这么着,若是过两年你还是不喜欢,再作罢。”
沈玦根本不听劝,“别说是两年了,这事我压根就不同意。”
老太妃见他说不通,直接使出了杀手锏,闭着眼睛扶着额头开始喊疼。
“哎哟哟,你如今是长大了,翅膀也硬了,我这老太婆的话是不管用了,罢了罢了,还是让我早点去找你祖父的好,免得在这碍眼。”
沈玦:……
这种戏码从小到大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,可偏生沈玦就吃这一套。
“好好好,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,您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祖母这边不能说通,那就只能从文锦心那下手,他有的是办法让这朵娇花后悔打这个主意。
老太妃不急着让文锦心知道,再加上文锦心最近都冷落彩珠,以至于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,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。
*
文锦心病好的差不多,李氏就准备了一顿家宴,算是正式欢迎文锦心。
离那日和沈玦一块用膳已经过去了三日,文锦心也渐渐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。
之前她会这么无措,是因为没有看清自己和沈玦的关系,这三天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。
现在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,她和沈玦只是普通的表兄妹,只是这么简单。
不管前世沈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,她对沈玦更多的是感动和愧疚。
她曾经喜欢过沈恒璘,但真情错付,她不想因为感动就把情感转移到沈玦身上,她要做的就是守护沈玦守护镇南王府,陪着老祖宗,远离沈恒璘。
不让沈玦再重蹈覆辙,如果能让他早日走上正道,一定是老祖宗最想看到的。
至于情爱,目前不是她所能考虑。
想通这些事情,心情也就好了许多,就算是要一起去看龙舟,那也不过是兄长带妹妹开开眼,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。
而且这三日她都会去陪老太妃吃饭说话,期间也没有再听她提起,想来原先也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,她却当真了。
文锦心就更是放下心来,仔细的准备着晚宴。
“姑娘,我给您上药。”
文锦心熟练的躺好,她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,这几日掉了露出粉粉的伤痕。
兰慧的动作很是小心仔细,生怕会有哪里漏了的,虽然这个伤口每日都会反复的看到,但每次瞧见兰慧还是会为她难过。
“姑娘疼吗?”
“早就已经不疼了,就是有些痒,不用这么小心。”要不是伤口在背上,她自己的手抓不到,她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失手给抓破。
“这怎么能行,不仔细些要是留疤了怎么办?”
文锦心趴在枕头上,整张脸埋在里头,她其实早就听到大夫说的了,她是易留疤痕的体质,很可能这个伤疤会一直留着了。
上一世她并没有过一遭,而且从小被保护的很好,身上从来没有受过伤,更别说是留下这么长一道疤了。
没有一个女子是不爱美的,越是好看的女子就越是在意仪容仪态。
那会她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听见可能会留疤的时候,整个人都懵了,可再清醒过来的时候,那种感觉又消失了。
或许是因为重活一世,这条命都是上天赋予的,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奢望,这些外表的东西她也跟着看淡了一些。
“留疤就留疤吧,也不会有人瞧见。”文锦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。
“这怎么能行,姑娘以后还要说亲事,留了疤还怎么说亲事……”
说完兰慧才意识到文锦心还小,她不该在她面前说这些,“奴婢失言了,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。”
而且留疤的事情她肯定知道了,心里定是不好受的,她再继续说,岂不是更伤她的心。
文锦心把脑袋抬了起来,安抚的拍了拍要下跪的兰慧,“你说的都对,以后都听你的便是。”
她没和兰慧说自己心里的想法,经过前世被沈恒璘所骗后,她早就想好了不嫁人,一辈子陪着老太妃,常伴青灯古佛只求老人家长命百岁。
老太妃的身子骨一直就很好,她离开广州府的时候老人家还很硬朗,在京城的那两年每每有家书,也都是说身体康健,并无病痛。
所以收到书信说老太妃薨逝的时候,她是完全无法接受的,但又无法证明老太妃的死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。
毕竟在她的记忆里,镇南王府上下和睦,直到重生之后,原本在她看来平静的王府之下,还暗藏了很多的暗潮涌动。
李氏、老太妃、沈玦,甚至是那个突如其来敌意的叶姑娘,都透露着不安宁的气息,王府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
上好了药,文锦心又趴着休息了一会,才起来换衣服。
门外彩珠在小声的求见,“姑娘,我把针线房给您做好的衣裳拿来了。”
这是她刚进府的时候李氏就吩咐下去的,一季四身衣裳,全都按着她的尺寸来做的。
之前因为她都在床上还用不上,如今她病好了,马上就送了过来。
兰慧看了文锦心一眼,得了肯定的眼神,她才出去掀了帘子,彩珠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。
经过上次的事情后,彩珠就安分了。
之前是文锦心太好说话,以至于一下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,从那之后她就伏低做小再不敢放肆了。
兰慧也问过文锦心,为何不直接趁这个机会把彩珠给换掉,毕竟是李氏的眼线,一直在面前晃悠岂不是处处受限。
但文锦心却摇了摇头,“若是换了彩珠,难保之后不会又别人,再来了其他人我们又要个个防着,岂不是更累?”
以前文家后院很是简单,老爷没有妻妾家中就姑娘一人,只要伺候好主子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些东西。
到了王府,兰慧才开了眼界,原来人与人之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,才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。
“我们如今对彩珠知根知底,没准以后还能用她来探听消息呢。”
而且文锦心还教兰慧,有的时候狐假虎威并不是坏的词,比如她在下人的面前,就不必处处都做好人,偶尔借势立威也是很有必要的。
彩珠一进屋兰慧就伸手过去,她很识相的把托盘交到了兰慧的手里,开始讨好起兰慧来。
“姑娘,这是春夏两季的衣裳,您瞧瞧可是喜欢。”
王府的针线房手艺极好,文锦心粗粗的看了两眼就点了点头,知道是她喜欢的样式,是花了心思做的。
夸了几句用心,又赏了个银裸子,彩珠赶紧松了口气,喜滋滋的道谢。
帮着兰慧给文锦心梳妆打扮,等算着时间差不多,就去正屋等老太妃一道去赴宴。
老太妃今日穿了身棕色的暗金纹袄子,看着既亲和又尊贵。
看见文锦心过来,就拉着她上下的打量,“我们锦儿真是穿什么都好看,尤其是这个颜色衬着肤色更是红润有气色,我瞧着就欢喜。”
今天送来了新衣,兰慧就建议直接穿新的,也算是给李氏面子。
李氏大约是以为文锦心喜欢红粉是色系,送来的八套衣服里,半数以上都是红粉的颜色,但实际上她前世更偏爱浅色的衣裳。
不过衣服既然都做了,她也没有重做的道理,再说这都重活一世,自然是要做出改变的。
她就挑了一身樱红色的袄裙,配了同色系的长比甲,看着确实是粉嫩天真,衬的如玉的肌肤更是水灵动人。
“这是舅母差针线房新作的衣裳,老祖宗喜欢,锦儿以后就多穿。”
老太妃打量了两眼,又是满意的点头,“你舅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。”
文锦心一路挽着老太妃,祖孙二人有说有笑的去了正院。
临近夏日,天色黑的越发晚,这个时辰天还是大亮,花厅里李氏早就在等着了。
一听是老太妃来了,带着沈韶媛就迎了出来。
相互之间见了礼,李氏的目光就落在了文锦心的身上,这还是她病好了之后两人头次见面。
忍不住的眼前一亮,不得不说这个表姑娘确实是美极了,便是说句绝艳也不算夸张。
但越是美丽的人就越是不简单,李氏的目光微微一闪,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变。
“果真是母亲养在身边的人,就是水灵精致,真是让人瞧了打心里的喜欢,你来府上这么久,我这做舅母的都没能照顾好你,真是我的失职,这个镯子是我偶然得的,一直放着没有合适的人衬得上,今日才知,是一直在等你呢。”
文锦心记得前世自己进府,李氏送的也是这个镯子,因为前世她很爱重李氏,便很喜欢这个镯子一直戴在身边。
如今,她才知道李氏或许一直都在防着她,对她的喜欢都是装出来的……
想起前世的事情,文锦心明显的停顿了一下,老太妃就笑眯眯的推了推她的手。
“既是你舅母的一片心意,那就收下吧,你瞧这孩子胆小的很呢。”
文锦心回过神来一脸绯红的接过了玉镯子,恭敬的道了谢:“多谢舅母。”
恭敬有礼绝对挑不出一丝错来,却从中透着些许疏离。
李氏抿着唇笑,胆小?若真是胆小又怎么会一进府就有如此异常的举动,只怕不是胆小而是心思太深了。
“别站着了,赶紧里面坐。”
李氏招呼着众人进屋,就在这时,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。
“舒君来迟了,还望老夫人和夫人见谅。”
第14章
众人齐齐的回头看去,一个身穿浅绿色袄裙的少女亭亭而立,鹅蛋脸柳叶眉,泼墨的长发简单的挽起发髻。
容貌算不得绝色,眉眼温柔淡雅,身上有一股书卷的气息,一瞧便是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姑娘。
文锦心只一眼就确认了,她便是前几日在花园偶遇的那个姑娘,叶舒君。
沈韶媛看到叶舒君马上就高兴了起来,眼睛又圆又亮,轻快的喊了一声,“叶姐姐。”就蹦蹦跳跳的过去亲热的挽着她的手。
老太妃看上去也挺喜欢这个叶舒君的,笑着让她起身。
“前几日就听媛儿说你回来了,今儿可算是瞧见了,怎么样,回去路上一切可是顺利?”
“多谢太妃关心,一切顺利,本是该一回来就前来拜访的,只是碰巧家中有事耽搁了几日,倒叫太妃担心了,都是舒君不是。”
“你又不是什么外人,晚几日又何妨,你这孩子就是总把自己当外人,规矩的招人心疼。”
老太妃一边说一边领着众人往花厅里走。
期间文锦心就安静的做一只漂亮的花瓶,挽着老太妃的手偶尔微笑。
直到在花厅落座,叶舒君才像是刚发现她一般,惊讶的看着她,眼里满是惊艳。
“这便是媛儿妹妹提起的文家妹妹吧,原听人时常夸我秀丽,我还偶尔对镜自喜,今儿见了妹妹才知竟有如此貌若天仙之人,在妹妹面前我可真是自惭形秽。”
叶舒君瞧着温婉大方,没想到说话倒是活泼不古板。
尤其是她说的坦诚,有些小女儿的娇憨,又带着由内而发的赞叹。
既不会觉得她假话奉承也不会觉得话里带酸,不管是被夸的人还是听的人,都很舒服。
她给人的印象便是率性真诚,文锦心有些明白为何沈家的人都会这么喜欢她了。
如果不是在花园巧遇过叶舒君,或许自己此刻也会喜欢上她,可正是因为这一点,文锦心才觉得这个人越发的不简单。
至少她的心计可比外表看上去复杂多了。
果然,叶舒君说完,老太妃就高兴的笑了起来,沈韶媛更是真的信了她会自惭形秽的话,单纯的安慰她。
“锦表姐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,我看到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说,总觉得这样的人只有画上才有,但叶姐姐你也很好看,你可千万不能难过。”
沈韶媛这样的童言童语更是逗的老太妃和李氏连连发笑,却是让文锦心忍不住的又看了叶舒君一眼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总觉得叶舒君在向她示威,以一种主人家的优越感向她展示沈家的人对她有多好。
这也是她最无法理解的一点,且不说两人前世就没什么交集,便是这一世她才刚进府,之前并不相识,她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呢?
文锦心怕露出眼里的探究,微微低眉状若害羞的轻声道。
“媛儿妹妹又笑话我了,多谢叶家姐姐的谬赞,娘亲常说我眉眼有两分似老祖宗年轻的时候,想来都是沾了老祖宗的光。”
文锦心微低着脑袋,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,旁人瞧着就是个被人夸后娇羞的少女。
老太妃本就让她坐自己身边,听了这话直接握着她的手,左右的看不够,“你娘亲那是糊弄你的,也就是你小姑娘什么话都信。”
嘴上是这么说,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,女人啊,不管年龄多大,但凡听见夸她貌美,心里绝对是高兴的。
再加上李氏在旁边一道哄着,老太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,这让叶舒君的目光在文锦心的身上多停留了两眼。
上次在园子里,她不确定文锦心有没有看到自己,所以今日才会故意的试探一二。
好在看她方才的表现,应该是没有见过自己,才放心下来,加入到大家的话题中去。
说了没多久,门外小厮就匆匆来报,沈剑青回来了。
因为都是小辈而且今日又是家宴并不男女分席,沈剑青换了身常服大步的跨境了厅内,他一出现谈笑声就停了下来。
众人起身向他行礼,他再向老太妃见礼。
沈剑青的第一眼也是落在了文锦心的身上,实在是她今日太过鲜亮,又是站在老太妃的身边,让他瞬间就想起了老太妃提的事情。
想起来这还是上次误伤过外甥女后,第一次正式见面,下意识的就关心了两句。
“锦丫头身子可是好些了?来了王府便是回到了家,你舅父我是个粗人,若是有何处不周到的,只管与你舅母提便是。”
文锦心又郑重的给沈剑青行了一礼,“多谢舅父。”
前世她对这个舅父就有些敬畏,这一世初见面就来了这么一着,就更是心有余悸。面对沈剑青的时候,便会下意识的露怯。
沈剑青看着眼前风一吹就会倒的小身板,和轻声细语的声音,眉心一皱。
他觉得自己前几日真是做了个蠢决定。
这么用力一掐都会断的小姑娘,给他那混世魔王儿子做媳妇,可真是糟蹋人家姑娘。
一想起沈玦,沈剑青就觉得头疼,四下一看屋里没他的人影,火气又腾腾腾的往上冒,“那小子人呢?都这个点了还不来,让长辈等着像什么话。”
“你刚回来我都没说什么话,你这么凶你儿子做什么。他是给我取东西了,一会就来,咱们先吃。”
老太妃看沈剑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沈玦,尤其还是当着文锦心的面,恶狠狠的瞪了她这没眼力见的儿子一眼。
沈剑青刚刚的那股气焰瞬间全无,只得无奈的放低了声音。
“都是儿子的错没问清情况,母亲别生气,既是如此,我们先入席边吃边等他。”
本来所有人坐着闲聊也就是为了等他们父子,既然沈剑青都发话了,李氏就赶紧招呼着所有人入席。
老太妃坐在上首左手边坐了沈剑青夫妇,右边还空了一个座位是留给沈玦的,再接着便是文锦心和沈韶媛、叶舒君。
菜里大半都是文锦心爱吃的,她并不挑食,而且在镇南王府生活两年多,早就吃习惯了府上的饮食。
之前因为生病忌口,已经喝了大半个月的清粥补汤,嘴里寡淡,这会瞧见这么多喜欢又怀念的菜,忍不住的多吃了两口。
等满足的一碗汤下肚,又盛了一小碗的时候,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文锦心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小碗,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,她怎么跟个多日没吃过饭的人似的,太丢人了。
沈韶媛连身边的叶舒君都顾不上了,凑上前和这个可爱的表姐说话。
“锦表姐,你也喜欢这八宝冬瓜嘛,我也最喜欢了,夏天的时候我能喝两碗呢。”
老太妃巴不得文锦心多吃点好多长点肉,她也觉得沈剑青有一点是说对了,锦儿太瘦弱了些,虽然这么很美但老人家就喜欢看孙辈白白胖胖的身体健康才好。
这会知道菜合她的口味,高兴的不行。
见小姑娘脸皮薄都不敢吃了,不赞同的瞪了沈剑青一眼,赶紧顺着沈韶媛的话往下说。
“这汤我和阿玦平日也很喜欢,看来也很合锦儿的口味,传下去就说今日厨房这道汤伺候的好,有赏。”
文锦心愣了一下,沈玦也喜欢喝这冬瓜汤吗?不知怎么的,一时碗里的汤都有些烫手了起来。
老太妃一发话李氏也跟着说好喝,气氛顿时轻快起来,文锦心脸上才没这么烧着发烫。
有了这个小插曲,沈韶媛和文锦心就更亲近了些,上次见过之后她就打从心底的喜欢这个表姐,但又怕表姐不喜欢自己。
现在才发现表姐和自己有一样的爱好,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就拉近了一些。
不仅给文锦心介绍了她喜欢吃的菜,还动手替她夹菜,看得镇南王很是惊喜,连连夸沈韶媛懂事会体贴人。
可这么一来,叶舒君就不免显得冷清了,李氏瞧在眼里就想起了件事。
“之前媛儿的那个女先生回了老乡,前几日她写信给我引荐了一位她的好友,我便派人去寻,今日得了消息,说是愿意进府讲课。”
镇南王对此很满意,他倒不是希望沈韶媛真的能有多少学识,只是想让她多增长见识,就算再不行多和外人接触,变得自信也是好的。
即便沈韶媛有些缺陷,全家也仍是从未放弃过她,谁人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操碎了心,有一些长进便会雀跃不已。
“有你照顾媛儿,我放心的很,到时候先生来了我再抽个时间见见。”
李氏脸上一直都是从容恬淡的笑,对沈剑青的夸赞也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。
然后带上了叶舒君,“舒君一直都是陪着媛儿读书的,到时候可还要你这个姐姐辛苦,多多督促她才好。”
“夫人言重了,有幸能陪媛儿妹妹一块读书,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的辛苦。”
文锦心一直知道她们两从小一起读书,也正是因为这个,沈韶媛才会和叶舒君这么好,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,也没有做过多的反应。
没想到老太妃却突然开口,“既是女先生入府,不如让锦儿一块去听听,三个小姑娘有伴岂不是更好。”
沈剑青一听就觉得是自己疏忽了,之前沈韶媛是没伴,不得不让叶舒君陪着,如今文锦心来了,哪有不让她一块去的道理。
“母亲说的是,之前就听说锦丫头读书识字全是妹夫教的,他当年可是状元郎,学问一顶的好,以后你也跟着媛儿读书去。”
前世也问过她去不去读书,但当时她和沈韶媛的关系一般,初入王府又怕生的很,整日不是躲在老太妃身后,就是跟在李氏身边,自然就回绝了。
如今她很喜欢沈韶媛,也想更多的融入王府,对此提议倒是拒绝不了了。
李氏知道老太妃方才的话是冲着自己来的,她既然提了这件事,就不该忽略文锦心,这次确实是她考虑不周。
但她又不能直接说把文锦心给忘了,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附和着劝文锦心。
沈韶媛听文锦心要一起读书,高兴的不得了,拉着文锦心的手双眼亮晶晶很是期待的看着她。
“锦表姐,你要和我们一块读书了吗?”
文锦心原本是还没想好的,但被沈韶媛用这种眼神看着,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好字。
老太妃方才拉下的脸,这才好看了起来,“你们姐妹这般好,我瞧了都高兴。”
席上众人对此都很满意,唯独叶舒君抓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。
就在此刻,一个慵懒低沉的嗓音从外传了进来,“是什么事让祖母这般高兴?”
所有人的目光朝外看去,沈玦恣意张扬的一身红衣在夜色灯笼下格外的醒目。
众人都被沈玦吸引了目光,而文锦心却下意识的避开了沈玦,没想到从她这个角度,正好看到了叶舒君看沈玦的眼神。
少女的迷离和情深。
即便只是一闪而过,也被文锦心尽收眼底。
不知怎么的,她突然想起来了。
前世,她要离开广州上京之前,沈剑青要给沈玦娶妻,而那个女子便是叶舒君!
第15章
也不能怪文锦心忘了,当时她和老太妃分别在即,心中满是不舍之情。
但彼时她被沈恒璘的花言巧语所骗,又有李氏在旁说沈恒璘的好话,她才会抛下至亲陪他上京。
这也是这一世她如此提防李氏最重要的原因,她不知道李氏到底是真的觉得沈恒璘值得托付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。
总之,她都要离一切和沈恒璘有关的人事远远的。
至于沈玦和叶舒君自然是没有成亲,她记得后来老太妃给她寄的书信中有提到过这事。
正是因为最后两人也没成,她才会把这一茬给彻底忘了。
这会打开了记忆的匣子,她又隐约的记起来了,有一回老太妃寄来的书信中还提起过叶舒君。
那会已经是沈恒璘登基后的事情了,信中反复的担忧沈玦一直不肯娶妻,为此她什么法子都试了。
就是这末了的时候说到了叶舒君,夸她样样好,还对沈玦痴心一片,非他不嫁,可惜沈玦偏偏不喜欢她。
直到现在文锦心才知道其中的原因。
沈玦一直不娶妻,不接受叶舒君,都是因为他喜欢和他想要娶的人,是她!
她眼前瞬间又浮现出那双深情又带着决绝的眼,不知怎的心口一阵刺痛,顿时心中慌乱。
不想,猛地一抬头,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。
沈玦知道今晚宴席的事,只是下午去看了卢韬,那小子被他姐拘在府里养伤快一个月了,见了沈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是不肯给他走。
这才耽误了些时间,他想着要见的人里面一半都不喜欢,也就懒得赶时间,慢悠悠的回来了。
没想到还没散席,不免有些可惜,但看在祖母的份上即便不喜也要来露了面的。
刚到门边,他就看到了席上乖巧坐着的小姑娘,一身粉嫩衣裙,几日不见竟然还变得更好看了。
然后四目相对。
他亲眼看着原本双目放空正在发呆的小姑娘,一撞上他的视线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,瞬间的移开。
沈玦:……
他最近真是苦恼的很,他到底是长了一副什么凶神恶煞的脸,她至于每回一见着自己,就被吓成这样吗?
而且她不是还想方设法的嫁给他?这么快就变心了?
沈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,原本只想意思的出现一下的他,脚步不知不觉的就迈了进来。
沈剑青看到他出现脸色好了一些,其实他们父子两除了除夕宴,平日很少有机会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,只是嘴硬的很,不愿意承认。
李氏则是诧异又激动,他们同桌吃饭真是太难得了,赶紧让后厨再上几道沈玦喜欢吃的菜上来,老太妃更是脸上的笑意不断,让沈玦坐在她的身边。
等到身边有人坐下,阴影将她半个身子都笼罩着的时候,文锦心才意识到两个人离的有多近。
近到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,抓着筷子的手都有些不稳,只能逼着自己把脑袋低的更低一些。
才不至于泄露出她的那点慌张和羞涩,她总觉得自己的脸在慢慢地升温。
她还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合适对待沈玦的态度,这真是太糟糕了。
和她心情截然相反的便是沈玦,一落座他就发现身边的人好似看不清碗里的东西,脑袋越来越低,一副恨不得扎进碗里的架势。
他虽然平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,但因为从小习武坐姿笔挺,坐的端正,从上往下正好能瞧见身边人微微蜷缩的模样。
乌黑细软的发梳了个精巧的髻,头上戴着两朵粉同色系的头花,点缀红珊瑚珠子,很是小巧可爱。
因为低着脑袋,正好露出一大段雪白的脖颈,有几根细碎的毛发调皮的搭在脖子上,让人看得心痒痒的。
沈玦心底那一股无名火越发的旺,他还从来没在谁的手里吃过这么多次亏。
想着,手里放置筷子和勺碗的动作也跟着重了起来,只听一串清脆的碰撞声,顿时桌上就没了说话的声音。
然后沈玦就发现,身边这小姑娘,一对圆润小巧的耳朵下意识的一抖。
连带着清瘦的肩膀也跟着抖了抖……
不知怎么的,沈玦肚子里的那股子无名火突然又消失了,舌尖抵着压槽发出一声哂笑。
去年冬天他带将军去狩猎,将军猛追着一只野兔不放,那只野兔吓得躲在了草丛里,怂成一团,只露出毛绒绒的小尾巴。
瞧她这个样子,竟然和那只兔子有些像,他一时觉得可爱,就把那只兔子给放了。
还真是,又怂又可爱。
沈玦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,连忙往嘴里塞了口肉,就是嘶的一声。
呵,咬到了舌头……
“怎么这么不小心,咬疼了吗?是不是这些菜不胃口,让厨房撤了重做。”老太妃一直关注着宝贝孙子,赶忙关心的问道。
沈玦哪里敢说是因为在想只怂兔子,才把舌头给咬了的,只能打着马虎眼随便糊弄了两句。
倒是文锦心听到他咬伤了,下意识的就抬头朝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。
心不在焉的想,表哥这是咬着了哪里,也不知道疼不疼。
谁想这么一会,沈玦就漫不经心的低了头,两人的目光就撞到了一起。
文锦心愣了几秒,才反应过来自己偷偷打量别人被正主抓到了,慌不择路的转过去拉着沈韶媛的手,只觉得心都要从喉间跳出来了。
沈韶媛突然被文锦心的热情搞得有些懵,“锦表姐,怎么了?”
“没,没怎么,就是,你带我去一下如厕好不好?”
文锦心憋了好久,憋得脸通红才想起来一个理由,匆匆的拉着沈韶媛逃也似的往外走。
慌乱之间,自然不知道身后沈玦探究玩味的目光,一直落在她的身上。
小兔子,这是害羞了?
直到出来被风吹一吹,文锦心脸上的温度才降了下来。但就算墨迹的再久她再不情愿,也不得不回到花厅去。
不过她已经想好了,一会只低头吃菜,不看表哥应该就没事了,做好心里准备就和沈韶媛往回走。
应该是正好散席了,走到门边就碰上了要离开的叶舒君。
“叶姐姐你这就要回去了吗?”沈韶媛的话语里是明显的不舍和依赖。
叶舒君拉着沈韶媛的手,两人显得很是亲昵,“时间不早了,我也该回去了,先生还要几日才进府,明儿你还是可以来找我一块看书。”
因着叶舒君是刚从老家回来,李氏就让沈韶媛过几日再去找她玩,沈韶媛自然乖乖的没去打扰。
听说又能去找她看书,就高兴的直点头。
叶舒君三两句话就安抚好了沈韶媛,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文锦心身上。
“文家妹妹得空的时候也可以和媛儿一起来我院中闲玩,只是我这人无趣的很,院里也都是书,只怕文家妹妹要觉得闷。”
文锦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,无趣?闷?只怕不然吧,能把沈家的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的,就这能力,整个广州府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。
“怎么会呢,我喜静不爱说话又总生病,还怕姐姐不喜欢,若是姐姐不嫌弃,一定时常叨扰。”
沈韶媛天真的很,以为她真的觉得自己生病别人不喜她,又跑回来拉着她的手很是认真的道。
“锦表姐你这么好,没人会不喜欢你的,我就很喜欢你啊。”
话虽是再简单不过的,却听得文锦心的心里暖洋洋的,虽说她不聪明了,文锦心觉得沈韶媛是这世上最善良可爱的女孩。
叶舒君看着她们姐妹融洽的样子,宽袖下的指甲暗暗的磕进了掌心中,才不至于让自己露出难看的表情。
“媛儿说得对,文家妹妹可太过谦了,那咱们可就约好了哦,我就等着你们来找我了。”
说完还轻快的眨了眨眼,等文锦心应答后,才带着丫鬟离开。
文锦心看了眼她的背影,才和沈韶媛往花厅走,看来上次她并没有看错,叶舒君确实对她很有敌意。
可这是为什么呢?
因为沈玦吗?
但又说不通啊,她此刻不过是个刚进府的表姑娘,就算她喜欢沈玦也没有道理这个时候就恨上她吧?
想不通就只好先防着此人,之前她还不怎么愿意和叶舒君一块读书。
现在还有些庆幸,还好老太妃提出让她也一块去,如果只是普通人和沈韶媛处的好她自然不担心,现在叶舒君的性情难辨,她也有些担心沈韶媛。
文锦心记得自己上京后,沈韶媛遭负心人悔婚,为此沈玦还把那男人狠狠打了一顿,打个了半残。
她之所以会知道,还是沈恒璘当做笑话说给她听的。
当时她还和沈恒璘为此发生了口角,即便她与沈韶媛关系一般,但总是自己的表妹,自家表妹遭此等恶人悔婚,作为兄长如何能不愤怒。
故而她并不觉得沈玦有哪里做错的,甚至她觉得沈恒璘很奇怪,居然会把这样的事情当笑话。
为此她还写了家书回广州,一并送回去的还有自己库房里的两大箱宝贝,光明正大的给沈韶媛撑腰。
现在想想,沈韶媛如此单纯的姑娘,如何会结识外男,又怎么会遭人悔婚,其中的疑点重重。
她也不是因为叶舒君对自己有敌意就怀疑她,而是打算和沈韶媛多相处,从根本杜绝她再被人骗的可能性。
不管是谁,她都不允许有人伤害到她想保护的人。
想着她就用力的握紧了身边人的手,沈韶媛可爱的歪头朝她眨了眨眼,像是在问她怎么了。
文锦心瞬间心就软了,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,“没事,我们进去吧。”
沈韶媛的心思很简单,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,乖乖的哦了一声,跟着她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。
然后,她们就听见里面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。
“你这是与长辈说话的态度吗?你这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?好啊,你若是敢走出这个门,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儿子!”
第16章
用膝盖想都知道,一定是沈剑青又被沈玦给气着了,即便是刚重生这么点时间,文锦心也深谙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差。
这会轮到沈韶媛抓着文锦心的手开始用力了,文锦心侧头看了她一眼。
小姑娘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,然后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下。
文锦心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,但还是很配合的不再说话,跟着她快步往院子外走,走了没多远就蹲在了路边的小径旁安静的等。
她的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答案,好像知道沈韶媛想做什么,又不太确定,就什么都没问陪着她等。
果然过了没一会,就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走出来,脸上还带着薄怒,浑身都是戾气,一副拒人千里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。
这时的沈玦,更接近平日传闻中他的样子,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,一股能将天捅破的戾气。
还不等文锦心反应过来,身边的沈韶媛就站了起来,脆生生的喊了声:“哥哥!”
然后文锦心就看着,原本怒气腾腾好像要去和人干架的沈玦,突然脸色一僵,扯了个不好看的笑。
“媛儿,你怎么在这里。”
“哥哥你不要和爹爹生气好不好?”
沈玦原本平和下来的神情,在听到沈剑青的时候瞬间又拧巴了起来,但在沈韶媛的面前,他还是努力的维持一个兄长的形象。
“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掺和,伺候你的丫头呢?谁这么不懂规矩,带你来这种地方,你现在就回去睡觉,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。”
不懂规矩的文锦心,原本想要站起来,听了这话,又默默的蹲了回去。
即便沈玦很讨厌沈剑青,但他并不想在沈韶媛的面前说沈剑青的坏话。
他可以目无尊长,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却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被任何人诟病。
所以就算他厌恶李氏,可在沈韶媛的面前也尽量不提这个人。
他只希望在自己能保护的范围内,让自己的妹妹一直天真快乐。
很多事情沈韶媛虽然不懂,但她喜欢爹也喜欢哥哥,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还能糊弄一下。
随着他们父子的矛盾激烈化,她还是或多或少的能明白一些。
她早就想和沈玦谈谈这件事,只可惜一直没机会,方才又听见他们吵架,才会一时冲动的带着文锦心跑过来堵人。
“哥哥,我不喜欢你和爹爹吵架。”
沈玦浑身一僵,回想起方才她们两离席后的事情。
席上无人说话,沈剑青就和叶舒君聊了一下关于她父亲的事,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沈岳晖要回来了。
沈玦全程吃饭连头都没抬一下,但他和这个大哥关系还不错,特意记了一下他回来的日子,盘算着等他回来给他接风。
“岳晖这次办差事办的很好,曹知府夸了好几回,等他回来还准备给他提一提,他倒也争气。”
沈岳晖是沈剑青拜把子兄弟的儿子,当年东面动乱,沈剑青接旨平乱,就是和他父亲一起。
最后一仗打得尤为辛苦,好不容易取胜的时候,敌方余孽趁他不备偷袭,就是他的父亲替沈剑青挡了一剑,为此丢了性命。
当时的沈岳晖才刚出声没几个月,知道这个消息后,他的母亲就一病不起跟着去了。
沈剑青对兄弟愧疚,又出于责任,和当时的原配妻子商议后,就收养了沈岳晖认其为义子。
沈岳晖比沈玦要大三岁,在沈家众人都是喊沈岳晖大公子,而喊沈玦为世子爷。
就算沈岳晖不是沈剑青的亲生儿子,却很是看重他,也有一点私心是想给沈玦培养一个左膀右臂以后替他分忧,所以对沈岳晖一直很培养。
沈玦虽然和沈剑青有矛盾,可对这个收养的大哥没有意见,甚至小的时候与沈剑青闹矛盾了也是沈岳晖来劝才会听。
反倒是沈岳晖自己觉得身份有别,不敢真的把沈玦当弟弟,等长大了些两兄弟间的差距就越大,自然的就没那么亲近了。
沈岳晖很优秀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,读书刻苦练武也用功,故而每次提起他们两都要比较一番。
所有人都觉得沈岳晖更像沈剑青的亲儿子,更能担起镇南王府世子的身份。
沈玦倒也不在意,他从未稀罕过这个身份,甚至听了这话还真和沈岳晖开玩笑问他想不想当世子,咱们换一换。
却把沈岳晖给吓得不轻。
沈玦心中所想的则是,若能不生在沈家,或许他的娘亲也不会出事……
正好这时叶家的丫鬟来找叶舒君,她就先离席了。
等她一走,沈剑青就继续了之前的话题,“你大哥回来后你也别总是无所事事的胡闹,跟着你大哥好好学学,别让我这一整天的为你做的事善后。”
沈剑青方才喝了点酒,最后还感慨了一句,“还是阿岳更像我,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从谁那学来的一身毛病。”
沈玦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,他会坐在这里吃饭,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,可沈剑青却总有本事把他的心情搞得一团糟。
他撂了筷子直接起身,连看都没看沈剑青一眼,“祖母,我还约了人,明日再陪您吃饭。”
说完直接往外走,期间更是没和其他人说一句话,沈剑青的咆哮便是被他这傲慢的态度给逼出来的。
“你这脾气是谁惯出来的?我是你爹我教训你两句有何不可?”
“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,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!”
沈玦嘴角一扬,露出一个讥讽的笑,如果真的可以,他倒是求之不得。
看沈玦的脚步微顿,沈剑青还以为他有心悔改,正打算再好好教育两句,沈玦就脚步不停的大步朝外而去。
这才有了沈韶媛守株待兄的场面。
沈玦回忆方才的事情,沈韶媛则是眨巴着眼睛还在等他的答案,但最终沈玦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,有些事情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。
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,“回去睡吧,过几日我再带你去跑马。”
沈韶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憋了,有些失落的低下了脑袋,“好,媛儿都听哥哥的。”
沈玦见沈韶媛身边没人,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,“走吧,我先送你回去。”
沈韶媛乖乖的点头,刚要走才想起来,她把表姐给忘了。
“锦表姐。”歪着脑袋去找文锦心。
文锦心听他们兄妹说话,正在兴头上,一听沈韶媛的话就知道不好,想要偷偷溜走,没想到就被抓了个现行。
她人小小个,灯笼的光亮又昏暗,不仔细还真没瞧见这里还蹲了个人。
沈玦看着眼前尴尬站起来的小姑娘,眉心一皱,他就说沈韶媛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来拦他,原来是还有同伙呢。
盯着文锦心的眼神也带了些探究,她的目标到底是谁,不管如何都他都不会让她伤害到沈韶媛。
直看得文锦心手脚都无处安放时,才移开了视线,调笑的嗤笑一声。
“没想到,表妹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。”
文锦心脸腾的就红了,和她有什么关系,又不是她故意要在这偷听的……
但显然沈玦并没有心情听她的解释,直接把这两人一起往院子里送。
路上沈玦兄妹两走在前面,文锦心就微低着脑袋,乖巧的跟在后面,内心不停地在反省。
她一直觉得前世自己就有够蠢了,眼瞎信错了人还落了个惨死的下场,想着这一世再怎么的也不会重蹈覆辙。
没成想,这几天做过的蠢事,比前世还要多……
她可太难了。
沈韶媛没成年之前一直都和李氏住在一起,沈玦把她送到外面,就让她自己进去了。
李氏的地方,他是绝对不会碰触一下的。
而文锦心还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之中,低着脑袋跟犯错误似的走着,根本没发现已经到了,还在一股脑的往前走,一脑门直直的撞在了沈玦硬朗的背脊上。
捂着发疼的脑门,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,迅速的跳到了一边。
“抱,抱歉,我我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沈玦半眯着眼,就着月色和灯笼打量着眼前的人,一半光一半暗,小姑娘的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,显得静谧又神秘。
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,她到底是在装傻充愣呢,还是打的别主意,但不管如何她都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想了会想不出,就丢下一句,“还愣着做什么,走吧。”
文锦心诧异的啊了一声,下意识的就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,“走?走去哪里?”
“送你回去,不然,你还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?”
沈玦回头冲着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眼,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,嘴角带着古怪的调笑,难不成还真以为他要对她做些什么不成。
亏得他祖母想的出这种主意来,就这小身板没有二两肉的样子,抱在怀里怕是都硌的疼。
能有什么趣味?
文锦心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误会了沈玦的意思,原来他是好心要送自己回去,脸上腾地一红,低着脑袋声音比蚊虫还要细的说了声,“多谢表哥。”
她还以为,以为沈玦很不喜欢她,最多就把她丢在沈韶媛的院子就走,她是真的没想到沈玦会说送她回去。
她记得前世沈玦也不是很喜欢她,每回见了她不是漠视就是冷言冷语,所以知道他喜欢自己的时候,真的是震惊。
甚至她都开始怀疑,重生前看到的那些画面,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了。
这么凶巴巴的人,怎么可能会喜欢她。
文锦心脚下不停,抬了眼去看前面高大的身影,像是在反复的确认这件事,沈玦真的在送她回去。
“表妹好像对我很感兴趣?”
刚这么想着,前面的人就放慢了脚步,突然转身,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,并且提着步子朝她走来。
文锦心看着眼前不停朝自己逼近的少年,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,张了好几次嘴,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
有一个人他愿意倾尽所有夺下皇位,为你血刃凶手,更可以不顾天下人的反对立你的尸首为后。
这样的一个人,让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。
可这种心情又让她如何言说?
“表哥在说什么,我怎么不明白。”
文锦心一点点的往后退,她不习惯沈玦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势,更是无法直视他的那双眼。
沈玦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团全身在抖的小姑娘,只觉得有趣的很,就像是被逼到绝处的兔子,无处可逃。
就连那楚楚可怜开始发红的眼睛也都一模一样。
“不明白?好,那我就给你机会好好明白。”
就在退无可退的时候,沈玦突然停下了脚步,饶有意味的道。
什么明白不明白的,文锦心已经被他这一串话给绕糊涂了,然后就听见他继续道。
“明日准备一下,接你去看龙舟。”
文锦心:???
第17章
等文锦心反应过来沈玦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,眼前的人已经大步离开了。
她想要说不去的话,也被飘散在了夜风中。
文锦心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,看着沈玦离开的方向,许久也没能平复下心中的不安的情绪。
直到有人喊她,才回过神来,原来是看她一直没回去担心的找出来的兰慧和彩珠。
“姑娘,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?您的身子可还没好全,别看要入夏了,夜里可还有些凉,赶紧回去吧,老夫人正担心着呢。”
文锦心脑子里还满是沈玦要带她出去的事情,胡乱的应了两声哦,根本不看路就往前走。
“姑娘,您要去哪啊,这边才是回去的路。”
文锦心一抬头就看到了福熙堂的院门,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来就离院子几步远。
后知后觉的想起来,沈玦是说要送她回来,只是她这一路上太过在意沈玦的存在,根本没有注意身在何方。
忍不住脸上有些烫,她居然会以为沈玦要随便把她丢在别的地方不管她。
现在想起来,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。
文锦心和沈韶媛上个如厕,人就没了,老太妃自然是担心的不行。
她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和老太妃报平安,老太妃也刚坐下没多久,正在泡脚喝参茶。
“你这丫头,跑哪去疯了?害得我好生担心。”
文锦心进屋就挨着老太妃,轻声细语的道歉,还亲自为她捏肩捶背。
老太妃有这个年纪人的通病,腰肩腿都不太好,再加上她年轻的时候跟着老王爷走南闯北的,上了年纪就显出了一身的病痛来。
果然一捏老太妃就舒服的眯了眯眼,“瞧你手细细软软的,不像有力道的样子,没想到捏着还有几分模样。”
“以前爹爹从衙门回来,都是娘亲这般给他捏的,我也学了一些。”
老太妃听不得这个,一听那对小夫妻,心里就难过的不行,拉着文锦心是怎么都心疼不够。
文锦心只能赶紧的转移了话题,问起方才宴席上的事,她也觉得奇怪,之前她和沈韶媛出来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,怎么沈玦又惹了沈剑青生气了。
老太妃正好这事堵的心里慌,愁没人说,文锦心一问就都说给她听。
说起沈岳晖,文锦心自然是记得的。
他长得很是高大,脸型方正不如沈玦俊秀,但性格温和为人爽朗,和沈剑青站在一起,更像是他的亲儿子。
前世文锦心刚进府时,还问过很愚蠢的问题,为什么不喊沈玦二公子,后来闹了红脸才知道沈岳晖是收养的义子。
她以前也和别人一样以为沈玦和沈岳晖关系不好,有矛盾,后来亲眼见过,他们两兄弟相处融洽并不如外头传的那样。
沈岳晖温和正派,沈玦豁达豪爽,都是内心坦荡的人,自然不会被外人的几句话所误导。
“我也不是不喜欢岳晖,若是没他的父亲也不会有我儿现在,便是待他再好我也没有意见,但也该分场合分事情,他总拿岳晖说事贬低阿玦,我这心里啊也跟着不舒服。”
沈玦是她唯一的孙儿,自然是千宠万宠都不过分,但老太妃也不是不明事理一味宠溺放纵孩子的长辈。
只是沈玦生母病逝那会,小孩儿虽然才五岁,但他天资聪颖从小早慧,已经知道什么是生死,他的母亲再也不会睁眼了。
本就是悲恸之际,又是一个晴天霹雳,原本住在家中的姨母李氏突然就成了他的继母,并且还怀了身孕,这给小小沈玦打击实在是太大了。
他将母亲的死与李氏的进门联系在了一起,不管谁劝都没有用。
然后把自己关在母亲的灵堂,小小的人儿一直守在堂前不敢闭眼,想睡觉就掐自己,生生是掐的手臂都黑了,却仍是无法阻止母亲的棺椁从眼前被抬走的事实。
沈玦经历了巨变,不仅把错怪在了李氏和沈剑青的身上,也怪自己太小太无能。
他一改天真活泼的性子,用沉默和顽劣来包裹自己的内心,变得激烈又易怒,对沈剑青和李氏恨之入骨,再未喊过沈剑青一声父亲。
等长大之这样的顽劣就成了真暴戾,敏感戒备心强,对谁都很难信任,唯一能让他卸下防备的只有祖母和妹妹。
也正是因为从小就了解自己的孙儿,老太妃心疼他也纵容他,只是苦于看着他们父子关系变得越发的僵持激烈。
却也无计可施,只寄托于将来有一天会有和解的一日。
“你舅父他这人什么都好,就是不会说话,性子太直,要不是投胎在我肚子里,怕是还不如你爹有出息。”
老太妃说的有趣,逗得文锦心也跟着一块笑,老太妃把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,方才的郁结也好些了。
“老祖宗若是觉得舅父说的不对,不妨下回私下与舅父指出。”
“我如何没说,就这事一年不知要说几回,他还觉得我对岳晖有意见,真是糊涂。”
文锦心想了一下,就明白其中的问题在哪了,沈剑青怕养子受欺负,老太妃又觉得自己孙儿受了委屈,两边才有了误会。
“那等沈大哥回来,不如就由老祖宗来办接风宴,到时候请了表哥和沈大哥一块,您待沈大哥如何,舅父不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吗?”
老太妃也觉得这个主意好,“就怕你表哥不肯与他爹同席,他的性子我太了解了,原想着今日或许还能缓解两人的关系,没想到你舅父两句话又成了空。”
文锦心只知道沈玦父子关系不好,或许和他的生母有关,但具体是为了却是一个秘密无人知道。
“那咱们不喊舅父,偷偷的。”
老太妃一听就乐呵的不行,抱着文锦心咯咯的笑了起来,“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,就听锦儿的偷偷。对了,方才你去哪了?我派人去问了媛儿,她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。”
一被问到这个,文锦心刚刚那点伶俐劲瞬间没了,支支吾吾的人就变成了她。
白皙的小脸憋得红扑扑的,她根本就不会说谎,尤其是在熟识的人面前更是半句慌都不会说。
最后就老老实实的交代,“我们碰巧遇上了表哥,他送我们回来的……”
老太妃一听就高兴,“你这孩子,表哥送你们回来有什么好怕的,下回他再送你回来,你就该请他进来坐坐。”
文锦心虽然觉得有点奇怪,但还是很听话的点头说好。
然后想起沈玦说明天带她出去的事情,她要次出门,也该先和老太妃说一下才好。
“老祖宗,上回您说让表哥带我看龙舟的事……”
老太妃还以为文锦心要说沈玦不去,这早就是她预料到的事情,虽然有些可惜,但以后机会多得是,不急在一时。
安抚的拍了拍文锦心的手背,正打算说,不去就不去,等端午自己带她去看。
结果话还没出口,就听文锦心轻声细语的继续道:“表哥说,明天带我去。”
老太妃:???她也没犯困啊,怎么这会就出现幻觉了呢?
“你说阿玦明儿带你去?”
文锦心舔了舔下唇,大宽袖下的手指不安的搅动了一下,声音比蚊虫还要轻的嗯了一声。
不止是老太妃,就连她自己也对这件事非常的不确定,但沈玦既然把话说出了口,就一定不会是骗人的。
老太妃愣了一下,然后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惊喜起来。
“这可是好事,你只管放心的出去玩,若是你表哥敢欺负你,你回来与我说。”
一边说还一边兴奋的拍着她的手背,让文锦心忍不住的有些奇怪,怎么她和沈玦出去玩老祖宗这么高兴?
文锦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,老太妃才克制的憋住了心中的狂喜,“看着你与他们相处的好,不是一直闷在屋里,我这心里就高兴。”
文锦心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,原本还打算拉着她多说话的老太妃,直接就把人给喊回去休息了。
“既然明儿要出门,赶紧回去歇着吧。”
文锦心把这当做老太妃对她的关怀,没有多想,就回了自己屋子。
等到她一走,老太妃就赶紧对着佛像许愿,只希望自己孙儿能争点气。
“老夫人这回总放心了吧,世子爷这是要开窍了!”
杜妈妈难得看老太妃这么高兴,平日里沈玦和沈剑青吵完架,老人家一定会生很久的闷气,儿子孙子实在是一个难题。
但文锦心一来,老太妃的气都少了,一想到这个,杜妈妈对文锦心就越发的有好感。
表姑娘可真是个福星。
“菩萨保佑,这臭小子总算是干了件人事。”
*
大约是第二天要出门,文锦心一晚上都没睡好,做了很长的梦,最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被梦惊醒了。
守夜的兰慧听到动静很快就醒了过来,然后就看到文锦心满脸是泪的坐在床上。
“姑娘,怎么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文锦心一看到她出现,就无助的抱住了她,不管兰慧怎么问她都不说话。
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清醒的确认自己还活着,一切都不是幻觉。
梦里那些画面实在是太过真实,她已经知道了结局却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看着自己坠下高楼,然后看着沈玦绝望痛苦的双眼。
一直过了好一会,她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平缓下来,松开了手臂,“我没事了,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,现在已经好了。”
兰慧以为她是想起了已故的爹娘,也没有多想,“姑娘,这会时辰还早,您还是再多睡会,有我陪着您,不怕。”
文锦心做了一整晚的梦,整个人还是恹恹的,就点了点头躺下又睡了一会。
等再醒来的时候,天光大亮,这会比她平日早起的时辰晚了一些,兰慧已经不在床边了,她隐约的听见兰慧在外头和人说话的声音。
刚打算下床换衣服,兰慧就快步的进来了,“姑娘您醒了。”
文锦心的衣服都是昨天先选好了的,为了方便出门,她特意选了轻便的襦裙,颜色是粉嫩的水红色。
一边洗漱,兰慧一边和她说刚刚出去的事,“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,叫阿冰,来问姑娘起了没有……”
文锦心记得阿冰,上一世他就是沈玦最信任小厮,听到他来文锦心并没有露出诧异。
“除了这个他还有说什么吗?”
“他说,世子爷已经在外头等您了。”
原本还在有条不紊穿衣服洗漱的文锦心,手一抖,险些把漱口水给咽下去,完了完了,她居然让这位爷在外头等她。
文锦心生生的缩短了平日时间的一半,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屋子。
正好看见沈玦蹲在院中逗狗,凶猛可怖的黑色獒犬此刻正温顺的趴在他的身上,讨好的向沈玦吐着舌头,哪里还有半分威风的样子。
大约是听到动静,一人一狗同时抬头朝她看过来。
初阳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,文锦心一瞬间心跳都快了起来,第一次清醒无比的认识到,眼前的人是如何的俊朗无双。
更让她心跳不已的是,她真的要和表哥单独出门了……
第18章
一看到文锦心,在和沈玦玩的将军突然站了起来,朝她飞快的扑了过去。
而想象中的可怖画面并没有出现,威风凛凛的黑色獒犬在扑到文锦心的跟前就停了下来。
只是吐着舌头绕着她转圈,好像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人兴奋的和她打招呼。
别说是其他人,就连沈玦也忍不住的挑了挑眉,上次虽然见过文锦心和将军相处和谐的样子。
却总觉得是她侥幸,将军平日除了他不会给任何人近身,他有些好奇其中的缘由,今日才会故意带着将军来溜一圈。
没想到这没出息的狗,还不等他松手,一瞧见文锦心就眼巴巴的自己扑了过去。
不仅亲热的很,更是对着她摇着尾巴讨好,真真是丢人现眼!
要是可以,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他养的狗。
文锦心除了一开始的惊讶,很快就适应了眼前庞然大物的存在,在众人的目光下,试探的伸手摸了摸。
有两个胆子小的丫鬟已经害怕的要去找老太妃了,可神奇的一幕却发生了,方才还凶恶可怖的大獒犬,此刻吐着舌头呜咽着在她的腿边蹭着大脑袋。
漆黑的鼻头不停地在嗅着,瞧着样子好像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,文锦心这才放心大胆的揉了揉他的脑袋,又摸了摸它背脊上的长毛。
獒犬马上就露出了十分享受的样子,文锦心手下的力道也越发轻缓,这让她想起了前世宫里养的那只狮子犬。
狮子犬小小一只是下面人送她解闷的礼物,平日就喜欢被她这么抚摸着,只可惜养了没多久就丢了。
沉浸在撸狗的快乐中,正打算再好好的逗一逗将军,那边沈玦就面无表情的喊了声‘将军’。
只见原本躺在地上舒服的想要打滚的将军,瞬间就从地上腾的跳了起来,几步就蹿回到了沈玦的身边。
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仍是不舍的回头看着文锦心,被沈玦轻点了一下才低着大脑袋呜咽了两声。
文锦心这才意识到沈玦还站在跟前,而且因为她的晚起,这位爷已经等了许久了。
生怕沈玦生气,文锦心赶紧小声道,“表哥,是我起的晚,让你等久了。”
沈玦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,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,和小心翼翼的神情,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眯。
什么叫做让他等久了,谁说自己是等她了?
还有这么害怕的样子是做给谁看,难不成他是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发火的人吗?
沈玦眯了眯眼,只觉得火气腾腾的就往上冒,下一步就想甩脸走人,若是以前,碰上这般麻烦的他直接劈头盖脸的就骂过去了,但瞧着她要哭出来的样子,那股邪火瞬间又灭了。
“去吃早膳,我在府外等你,半个时辰没出来我便走了。”
文锦心愣了一下,看着沈玦带着将军离开的方向忍不住的扬了扬嘴角,表哥居然注意到她没吃早膳。
一时感觉心里暖暖的,昨夜的噩梦一扫而空。
兰慧看到沈玦走了,才敢上前来拉文锦心,“姑娘,早膳都准备好了。”
等周围没人了又嘟囔了两句,“世子爷可真凶,姑娘,一会咱们出去您可得离世子爷远远的才好。”
文锦心知道兰慧对沈玦有误会,想要解释又觉得这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。
别说是兰慧和其他人了,就是当初的自己,不也是误会了他吗?
沈玦看着胡作非为吊儿郎当,内心却有一片柔软,如果可以,这一世,她想改变所有人对他的看法。
为了不让沈玦久等,文锦心喝了半碗小米粥,和老太妃说了一声,便匆匆往府外去。
因是和沈玦出门,她也没多带人,只当是没看见彩珠那渴望的眼神,只带了兰慧一人。
文锦心的心里揣着事走的匆忙,出院门的时候险些和前面的人撞上,两边一照面,文锦心才看清楚来人是谁。
对面也认出她来,笑着与她打招呼,“文妹妹这么早是要去哪儿?”
“叶姐姐早,我要出去一趟,不知姐姐今儿来,不能陪姐姐,真是不巧。”
自从昨晚想起她和沈玦的事情后,文锦心看到叶舒君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,叶舒君喜欢沈玦,而且可以算得上痴情。
倒不是因为知道沈玦最后喜欢的是她所以觉得别扭,毕竟此时的沈玦在文锦心的眼里还只是表兄。
而是因为叶舒君那没来由的敌意,以及昨天的试探,都让她觉得不自在。
叶舒君一定是误会了什么,或是知道了什么,但这些对文锦心来说,都不是什么好事情。
故而文锦心故意没有说她是和沈玦出去,不想要徒添事端。
“昨儿见了妹妹心中欢喜的很,想着今日来见太妃,还能与妹妹交心长谈,不想竟然如此不巧。”
叶舒君话说的漂亮,语气里又是满满的可惜,若不是知道她对自己心思不纯,文锦心定是以为她真心相交。
这会更觉得她心机深,能把情绪隐藏的如此好,与她说话更是小心谨慎。
文锦心微低着额头,声音轻轻细细的,“我也很喜欢叶姐姐,以后还有很多机会,只要叶姐姐别嫌弃我粗苯不会说话才好。”
“你说得对,我们还要一道读书,有的是机会,妹妹既是要出门,我便不耽误你了,下回再来寻你说话。”
文锦心尽量的不露出自己的神情,乖顺的点头说好,算着时辰已经到约定的时间,便不再停留,带着丫鬟匆匆而去。
留下叶舒君望着她的背影沉思。
“这位叶姑娘真不愧是才女,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舒服的很。”路上兰慧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。
她之前就怕文锦心在王府会没有说得上话的同龄人,沈玦是个不好相与的,沈韶媛又是个年少天真的,终于来了个叶舒君,让兰慧看到了希望。
文锦心没回话,连兰慧都觉得叶舒君贤良淑德,她要是说觉得叶舒君不好,怕是没人会信她的。
只是催着兰慧快些走,关于叶舒君的事情,她得从长计议。
快步到了府门口,沈玦果然已经在等着了,他骑着一匹浑身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上,眯着眼神情慵懒,瞧着模样已经等了有一会了。
“表哥。”
文锦心走过去喊了一声,沈玦才像是刚看到她一般,嗯了一声,半眯着眼抬起了马鞭。
兰慧看沈玦举起鞭子,以为他等的不耐烦了要动手,下意识的就想把文锦心护在身后,没想到沈玦只是举着鞭子,指了指树下的马车。
“傻愣着做什么?上马车啊。”
“马车?”文锦心这才看见树下停了辆华丽的马车,上面还挂着王府的家徽,赶忙点了点头。
沈玦上下的打量了文锦心的小身板,爽朗的笑了一声,“当然是坐马车,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带你骑马?”
文锦心看了眼比她还要高的烈驹,红着眼睛摇了摇头,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骑过马,这种心思她想都不敢想。
“既然不骑马,还不快去,难不成还等小爷抱你上马车不成?”
腾的一下,文锦心的脸就红了,这是什么混账话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什么抱不抱的,他也不嫌害臊,脸上涨得通红直接拉着兰慧跑上了马车。
等到马车动起来,兰慧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“姑娘,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。”
她觉得让自家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,和这世子爷一起出去,简直就是把小兔子喂进狼口。
文锦心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,耳朵根都还是烧着的。
她虽然是前世成过亲的人,但嫁给沈恒璘的时候,正好赶上他的母亲贵妃薨逝,需要守孝,大喜之日也未曾圆房。
紧接着又是先皇驾崩沈恒璘继位,后来他也一直说怜惜文锦心年幼,便一直到死,两人也未曾真的行过夫妻之礼。
文锦心本身就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,刚嫁给沈恒璘的时候年纪小脸皮薄未经历过□□,总觉得这是很羞耻的事情,有时候还会很抗拒沈恒璘亲近。
久而久之沈恒璘在她面前就不再会说这种话,两人也慢慢的疏远了起来。
当时她只觉得是沈恒璘爱重她,直到沈恒璘身边多了各式各样的姬妾,她才知道,两人早就离了心。
这会听到沈玦这样的调笑,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,哪里还能想的了这么许多。
等冷静了一会,脸上的红潮褪去,才慢慢回过神来,表哥好像是故意的?故意逼她生气,这是为什么呢?
与马车内的气氛全然不同,沈玦的心情却是很好,他算是抓着这小表妹的弱点了。
想来也是,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,不正是一贯的喜欢装腔作势假正经嘛。
表面上都是知书达礼的,实际上背地里还不知如何编排瞧不上你,沈玦从小到大看多了这样的人,自然也觉得文锦心与她们一般无二。
然后冷笑了一声,看了一眼马车。
也就是他的祖母能被这样的人给忽悠。
除了长得好看点,也没什么了不起的,正巧文锦心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,两人四目相对。
沈玦怒目瞪了一眼,吓得她瞬间红了眼,像受惊的兔子飞快的缩了回去。
眼睛红红的样子真好看,有点想欺负……
第19章
兰慧坐在马车里一直神经紧绷着,她本来就觉得沈玦不是好人,听了那样的混话后,更是觉得他不安好心。
文锦心倒是坐了会马车,人也清醒了许多,方才的红晕也已经褪了下去。
所有人都误解沈玦,他才会越发的嚣张顽劣无法无天,让所有人怕他畏惧他,用此来掩盖他的内心。
她所知道的沈玦,会马前救孩子,会借着纨绔的名声给穷人撒银子,更会在海寇欺凌百姓之时挺身而出。
正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些,她才相信沈玦是故意的,只是她没想明白他这次的目的是什么。
“你别担心,表哥是好人。”
兰慧觉得自家姑娘一定是病糊涂了,就世子爷这样的还能是个好人?
“以后你就会知道的,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,对不对。”
兰慧看着文锦心认真的样子,犹豫了好久,只能点了点头,但心里对沈玦的戒备却没有少去。
两人坐在马车上不知走了多久,外头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响,算着应该是到了主街道,文锦心许久未上过街,再规矩克制的人也忍不住的掀开了布帘子。
正前面是高大的红漆木牌楼,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‘明康’二字。
文锦心记得这里,这是广州府最热闹的一条街,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,街道两边绿瓦红墙商铺林立,小摊子更是多。
她的眼睛一下子便看花了,只觉得什么都新鲜有趣,只可惜她再感兴趣也只能瞧瞧。
左右看的时候,自然的就瞧见了沈玦。
他今日换了身孔雀蓝的长袍,这样的颜色最是挑人穿,一不小心便会落俗,可偏偏穿在他的身上,就显得恣意张扬,再合适不过了。
文锦心忍不住的又偷偷看了一眼,少年英姿飒飒俊郎不凡,便是当年的沈恒璘也逊其三分。
直到马车身轻轻一晃动,文锦心才晃过神来,不敢再看沈玦,好在沈玦这会碰到了熟人,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。
在这里能碰上的自然是他的那帮狐朋狗友,领头的便是秦琅,后面还跟着几个少年。
文锦心认出秦琅,他是秦家的小三爷又是沈玦的好朋友,前世见过两面,至于其他人就没有印象了。
秦三爷脂粉堆里养出来的矜贵公子哥,生的也是白白嫩嫩的,整日就喜欢黏在沈玦的身后做小跟班,被人笑话也都不管。
两人此刻有说有笑的,离得远文锦心只能听见他们的笑声,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。
眼瞅着目光朝马车看过来,文锦心就快速的放下了布帘子,端正的坐好,心跳得很快,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刺激感。
“玦哥,听说你家老祖宗给你寻了个童养媳?还是个美娇娘?有这等好事也不告诉弟弟一声。”
沈玦眯着眼嗤笑一声,“哪里听来的?你倒是消息灵通。”
“还用听来?王爷喝了酒就到我老子头上炫耀,害我爹丢了面子回来就把我喊去骂了一顿,说是连你都有人要了,还说要给我说亲,可把我烦的头都疼。”
镇南王和秦总兵是惺惺相惜,膝下都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,时常见面的寒暄话题就是骂自家儿子。
小的时候两人担心的是儿子长大了会闯大祸,现在长大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娶不着媳妇。
现在好了,沈剑青觅得了儿媳妇的人选,可不得到秦总兵头上去炫耀一番。
也是托了沈剑青的福,不用沈玦说,与沈家关系好的人都已经知道沈玦有个童养媳的事情。
“玦哥,你这有了小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,走哪都带着美娇娘呢?就是不知道舍不舍得给咱们瞧一眼。”
说着众人就一齐朝着那漂亮的小马车好奇的看去,沈玦就算带着沈韶媛出来,那也是带着一块骑马的。
从来没有见他带人坐过马车,至于这马车里的人是谁,他们一想便知道了,这才赶着上来逗趣他。
沈玦被他这样的混话给气先了,心里也有些不舒服,文锦心是不是他童养媳再说,他们想要看又算怎么回事?
一想到文锦心那娇滴滴的模样。
没他准许,谁都不给看。
秦琅晃动的两下身子,险些没有坐稳,堪堪抓着缰绳才不至于摔下去,“不看了不看了,真是小气。”
沈玦知道他从小就还耍嘴皮子,懒得和他一般见识,“你不说话,没人把你当哑巴,行了,去醉仙楼等着,我一会就来。”
秦琅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马车,嘿嘿嘿的坏笑了两声,“明白,那小茉莉,我还给玦哥你留着。”
然后招呼着身边的狐朋狗友们一块走,等到人都散去,沈玦才慢悠悠的骑着马,领着马车继续往前走。
车里兰慧只看了一眼,眉头就跟打结似的拧巴在了一起,“姑娘,您瞧世子爷都和什么样的人来往。”
兰慧的本意是想要劝说文锦心离沈玦远点,文锦心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,兰慧见劝说无用怕惹得文锦心不高兴,只好不再提这件事。
沈玦就这么带着马车在城里闲逛,漫无目的兜着圈子,等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,算着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,她这么回去也能交差了。
周围的喧闹声才慢慢小去,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。
马车被拴在路边,驾车的阿冰跳下了马车掀开了帘子,“表姑娘,到了。”
他们已经离开了方才热闹的街道,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,这是她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。
沈玦也已经下了马,此刻正背朝着她们站立着,文锦心怕他又等的急了,没有多想就要下马车。
阿冰赶紧伸手去扶她,等到文锦心站定,兰慧也赶忙要下来,没想到阿冰却拦住了她。
“爷说了,咱们这龙舟那都是各府上的秘密,只带表姑娘去看,就劳烦这位姐姐在马车上等等了。”
兰慧马上就慌了,“这怎么能行呢,我得在姑娘身边伺候,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,就算是瞧见了也没地方去说啊。”
阿冰很坚决的拦着,“规矩就是规矩,别的人来了那也得守规矩,姐姐可别为难小的了。”
文锦心觉得阿冰说的有道理,沈玦愿意带她来,都是看在老太妃的面子上了,又怎么能让他再为自己破例呢。
赶紧安慰了兰慧几声,“别担心,有表哥在,不会有事的,我一会就回来。”
兰慧还是不放心,可是了两声,那边沈玦犀利的目光就看了过来。
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睨,就让兰慧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,这样的沈玦甚至比凶狠的样子更让人背脊发寒。
“那奴婢就在这等您,姑娘可得仔细些别太靠近水边。”
文锦心弯了弯眼,点了点头,“你在车上等我,一会便回来。”
然后朝着沈玦走了过去,低低的喊了声,“表哥。”
沈玦看了文锦心一眼,挑了挑眉,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,“走吧。”
他的腿长脚步迈的也大,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人的身高相差有多大,自顾自的走在前面。
文锦心起初还能跟上,走了一小段路后就被甩出了好远,但看着沈玦高大的背影又不敢让他慢些,只能咬着牙的跟在后面,勉强不会走丢。
沈玦倒不是存心要用这种方法折腾文锦心,只是他从来没和小姑娘单独这么相处过,根本没发现她跟不上。
等察觉到后面的人不见的时候,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。
他只能不耐地在原地等着,他的耐心不够,这会若是换了秦琅他们早就爆粗口的动手了。
“你这饭都是白吃了吗?这么点路都走不了,要不要找人抬着你走?”
文锦心也觉得自己很没用,沈玦说的一点都没错,但因为之前生病躺了许久,骨头都软了,一时走这么多的路确实有些不适应。
“表哥,对不起……”
因为走动细汗一出,脸颊两侧就开始微微发红。
文锦心原先肤色很是白皙,但总是透着些不健康的白,这会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,反而越发的娇俏艳丽,尤其是那小巧的唇,红的诱人。
沈玦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的迅速移开了视线,瞧着她这娇滴滴的模样,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才秦琅说的话。
-真是个美娇娘。
沈玦只觉得心底的那股无名火又蹭蹭的上来了,后头原本还有一串的话,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。
最后化为呢喃一语,“真是娇气。”就不管她继续往前走。
但之后的一段路,他都会下意识的放慢步子,等她慢吞吞的跟上了再往前走。
“到了。”
文锦心一直埋头苦追,闻言总算松了口气。
可抬头去看,根本没看到什么龙舟,只在路的尽头看到了‘醉仙楼’三个大字,以及一栋气派的别院。
一时有些搞不懂情况,“表哥?这是哪里?”
沈玦玩味的看着她,“怎么,不认字?醉仙楼啊。”
文锦心自然是认识字的,她前世也听说过这醉仙楼,不同于普通的勾栏瓦舍,也和别的酒楼不同,不在繁华街市上,却偏偏傍水而建,藏在流觞曲水的别院之内。
是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消遣之所,普通人根本就没资格入内。
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,也都是托了沈玦的福,前世沈剑青时常会拿这个训斥他。
而且闹得最凶的一回,是沈玦一连宿在醉仙楼一个月不回家,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情,府上都封了口,老太妃更是觉得她年纪小,不许别人给她说这种事情。
她是有回丫鬟说漏了嘴听来的,但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,醉仙楼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沈玦根本不理她在想什么,径直就要往里去。
刚迈出一步,就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。
回头看去,袖摆被小姑娘死死的拽在手里,咬着牙眼神很是坚定。
“表哥,你不能进去。”
沈玦觉得有趣,这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,她算是什么人,“哦?若是我偏不呢?”
想了想又饶有趣味的看着文锦心,“我不仅要进去,还要带你进去,你拿我如何?”
文锦心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,“表哥?我们不是去看龙舟吗?”声音里多了些不确定和疑惑,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松开,还是死死的拽着沈玦的袖摆。
沈玦觉得有趣,哂笑了一声,“去啊,又没说不去,但小爷现在得去喝花酒,等听完曲儿就带你去。”
然后上下的打量了文锦心一眼,又继续道:“你呢,给你两个选择,要么跟我一块进去,要么现在就自己回去。”
进去?
文锦心想都不想果断的摇头,但自己走回去,她根本就不记得来时的路了,而且她还是不敢相信,沈玦真的沉迷于声色犬马。
尤其是在知道沈玦喜欢自己以后,她就觉得前世的这些事情其中都有误会,他不是这样的人。
“表哥,我不想看什么龙舟了,我想回去。”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,沙沙哑哑的让人听了很是心软。
就连沈玦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软了,但一想起眼前这个人贯是会装,还打着主意要让自己娶她,就眯着眼狠下心来。
干脆不去看她,伸手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袖摆从文锦心的手里扯出来。
“我没有拦着你,想回去?路在那边。”
反正所有人想看到的,不就是他的这一面嘛,现在她看到了,就该识时务的赶紧收回脑子里的邪门歪道。
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,在文锦心的目光中,直接朝醉仙楼走去。
沈玦是常客又是惹不起的主,一见到他,门口的侍从都热情的拥了上来。
“秦三公子已经在等您了,还是天字八号房,给您都留着呢,姑娘们?有有有,知道您要来,头牌们都等着呢。”
沈玦走进内的时候目光一瞥,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,还呆呆地站立着,孤零零很是可怜。
注意到他的眼神,侍从也跟着看了一眼,离得远只能看清楚是个纤细的女子,样貌却是看不清。
马上就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,“世子爷,要我们去招呼那位姑娘吗?”
整个广州府谁不知道沈玦的大名,这样的风流人物,身上不沾点桃花怎么说得过去,想来可能是惹下了什么风流韵事,瞧这小爷的态度怕是不喜欢了。
也是可惜,虽然瞧不见样子,但看身段也知道是个美人儿。
沈玦嘴角扬了扬,招呼?人家可不屑地踏进此处。
“不必了。”
说着就大步的朝前走,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,“你们瞧着些,若是她走了就来告诉我。”
侍从谄媚的欸了两声表示明白,一路奉承着沈玦进了院门,等他掏出赏银,才千恩万谢的退出去。
天字八号并不是小小的雅间,而是一个院子,里面齐射玩乐样样都有,甚至流觞曲水附庸风雅的玩意也都齐全。
当然,起初的醉仙楼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酒楼勾舍,后来酒楼盈亏,被沈玦买下后,他就把整个酒楼都翻修了。
自然也包括天字八号,此处就成了他的别院后花园,但知道他是这背后真正老板的人,除了秦琅和明面上的掌柜,并无其他人知晓。
既然世人都觉得他顽劣不堪,他又如何好辜负所有人的美意呢,那他便闹个天翻地覆顽劣给所有人看。
这会时辰还早,也不到午膳的时候,很多人夜里的花酒都还未醒,只有秦琅和几个人在拉弓射箭。
看到他过来,秦琅把箭弓往边上人怀里一丢,就眼巴巴的跑了过去。
朝着他挤眉弄眼,“厉害啊玦哥,你真的来了啊,人小姑娘也肯放你来?”
沈玦看他们在射箭也来了兴致,等侍从把他专用的弓送上来,就眯着眼全神贯注的对着靶心。
“我要来,有谁能拦得了?”话音一落,便看见漂亮的羽箭离弦正中靶心,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。
引来周围所有人的叫好声,沈玦的这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法可谓是一绝。
“那她这会人呢?你该不是金屋藏娇把美娇娘藏起来了吧。”
美娇娘?美是美娇是娇,但只怕是朵带刺的花。
沈玦嗤笑了一声,“藏?一朵娇花而已,谁爱要谁要。”
“真的假的?王林威那小子听说你养了个漂亮的童养媳,嚷嚷着非要去瞧,还说要抢了去,玦哥你不喜欢那也不能便宜了他那小子啊。”
王林威的祖父是前朝内阁重臣,祖父隐退后王家也是一蹶不振,偏生他的命好,姑姑入宫成了贵妃,还有个当皇长子的表兄。
自此王家重新翻身,他的父亲也跟着被提拔了吏部侍郎,成为朝中新贵。
而王林威是家中的嫡次子,本应该是跟着家里人在京中做他的逍遥公子哥,可他小的时候脸上长了疹子,病好后留了一脸的麻子。
他觉得在京城总被其他人嘲笑,太过丢人,这才跟着他祖母以回老家养病为由回了广州。
按理来说这样的纨绔子弟应该和沈玦他们玩得来,但因为脸上的麻子,他的性格也很是阴郁。
沈玦虽然顽劣,却从来不会抢人性命,他却对待人命如草芥,心情不好便以打骂下人为乐。
有一回被沈玦瞧见给拦下了,还好好的收拾了王林威一顿,从那之后,王林威便把沈玦给记恨上了,不管他的什么都要抢。
若说这广州府还有谁敢不长眼和这世子爷过不去的,也就这位国舅爷家的公子敢了。
沈玦听到这个,就想起了王林威那一脸的麻子,觉得恶心的很,眉心一蹙,手下拉弓的动作越发锋利。
只见羽箭破风而出,猛地扎在了靶心上,停留不到一秒又猛力的穿透了草靶,直直的钉在了后面的树上。
这回就连秦琅也忍不住的叫好,“玦哥,你这几天没练怎么手上功夫又精进了,我这要何时才能赶得上啊。”
沈玦却像是没听见一般,冷冰冰的侧头看他,“他真是这么说?”
秦琅疑惑的啊了一声,他看射箭看的高兴都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,被沈玦瞪了一眼就想起来了。
“哦,你说王林威啊,你还不知道他吗,做什么事都全靠一张嘴,我也是听胡家小子和我说的。”
秦琅很是嫌恶的切了一声,“他说过的大话还少吗?哥你别放在心上,再说了你不是也不喜欢那小姑娘吗,管他的呢。”
沈玦是不喜欢文锦心,但不知为何想到王林威窥觊她,就觉得有一股火无处发。
“就算老子不喜欢,那也不是他这懒□□能惦记的。”
说完又是一箭,直直的劈开原来那道箭羽的尾翼,重重的钉在了树上,让一旁的秦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。
想说句,有趣,这你不要的人还不许别人惦记,可真是霸道。
但看着沈玦一脸肃杀的神情,话都吞了回去,行吧,您是大爷,您说了算。
沈玦在园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箭,又和他们玩了会蹴鞠,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间。
醉仙楼的大厨都是他亲自寻来的,个顶个的好手,变着法子的给这帮爷做好菜。
正巧今日做的是江南菜系,口味偏甜,意外的得秦琅他们喜欢。
“玦哥,没想到这江南的小姑娘长得标致可人,菜也好吃不腻,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去江南游历一回。”
秦琅话音一落,其他人就纷纷打趣起来,“你这哪是去游历,分明就是去找小美人的吧。”
沈玦夹了一筷子的糖醋藕,才记起来外头还被他晾着个江南来的小姑娘。
他上午玩了个尽兴,哪里还记得这一遭,他的本意是让文锦心看清他的真面目知难而退,可没打算虐待小丫头。
就招了侍从来问,“去瞧瞧,外头那个姑娘还在不在?”
正巧就是之前送沈玦进来的那人,很快就去看了一眼。
“回世子爷的话,不在了,小的们也没注意是什么时候走的,要不要派人去瞧瞧?”
沈玦心里虽然早就知道她肯定会走,可这会真的听见说她已经走了,又觉得堵得慌。
小茉莉上回在沈玦这吃了亏,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的很是清凉,端着酒杯一步一扭的来给沈玦敬酒。
“世子爷,奴家敬您一杯。”外头传沈玦什么的都有,说他是混世魔王,仗着自己是镇南王世子就为非作歹。
可她们这些姑娘哪个心里不爱慕他,别看沈玦如此英俊风流,却意外的洁身自好不让姑娘近身,更是从来没留宿过。
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牟足了劲想抱上这条大腿,若是真的跟了沈玦,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吗。
想着这纤腰就扭得更起劲了,没成想还没靠到沈玦的身边,他就蓦地起身,险些撞翻她手里的酒。
“滚。”从齿贝间发出一声躁怒的低吼,然后面色不虞的直接出了花厅。
留着满室呆愣的公子哥,不知道又是谁惹着了这位爷不高兴。
秦琅赶忙追了出去,沈玦正躺在躺椅上吃炒豆子,向上一抛丢进嘴里三五颗,一齐咬的嘎吱脆,声音又响又带劲。
但听着总觉得是在发泄怒火,秦琅方才全程都陪同着,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,是什么地方又着了他不痛快。
颠了颗豆子也丢进了嘴里,“玦哥,这是怎么了,菜不合胃口?还是那小茉莉不招你喜欢?”
沈玦也说不上来,但他知道,打从这文锦心来了以后,他就怪怪的。
偏得这种事还没法向别人说,别问,问就是触霉头找打。
他也不搭理秦琅,自顾自的枕着手臂睡觉,秦琅碰了一头灰,见问不出来什么,有人喊他去继续蹴鞠,他就抛下沈玦走了。
原本只是打算闭着眼休息一下,没想到躺着躺着还真睡了过去。
不知睡了多久,直到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,以及秦琅他们推推搡搡的声音,沈玦才醒了过来。
这会已经过了晌午好一会,天上下起了小雨,沈玦打了个哈欠起身,算着时辰他也该回去了。
和秦琅等人说了声,就径直往外去,这点小雨对他来说就跟闹着玩似的不算什么。
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心急如焚的阿冰,马车就好端端的停在外头,马车上兰慧已经急哭了,一见他就恨不得上来狠狠咬他几口。
沈玦脸色一凝,眉头微蹙,“人呢?”
阿冰满脸都是急色,“爷,表姑娘不见了。”
第20章
阿冰一直等到现在,也没有等到两人回来,算着时辰也该回去了。
而且车上的兰慧都快把他活生生撕了,这才驾着马车到了醉仙楼外,结果一问外头的侍从,只有沈玦一个人进去了。
这回阿冰就慌了,兰慧更是差点要晕过去,她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文锦心交给了沈玦。
正打算要进去找沈玦,碰巧他就出来了。
沈玦眉头紧锁,他这把好端端的人给带出来就给弄丢了,回去拿什么交代。
赶紧把方才给他回话的侍从找来问清楚。
“世子爷,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,那位姑娘在门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,我们瞧着她可怜,还想去邀她进来休息,没想这一眨眼的功夫,她就不见了。”
兰慧听见文锦心站了一个时辰,整个人都崩溃了,抽抽噎噎的控诉。
“我们姑娘病还没好,风都能吹走的人,你竟让她站了一个多时辰。”
“姑娘还一直说你是好人,会保护着她,让奴婢放心,若是知道如此,奴婢便是拼了命也要陪着姑娘。”
沈玦被她说的心烦意乱,他不是让她走了吗?
她还站着等他做什么?真就这般的一根筋到底吗?
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才秦琅说的话。
-听说王林威那小子,放出话来要抢哥你的美娇娘呢。
顿时心头一阵冒火,难不成就这么点时间王林威就动手了?
沈玦想也不想直接冲回了院里,把躺在温柔乡里的秦琅直接揪了起来,“姓王的那孙子,现在在哪里?”
秦琅真是一脸懵逼,被沈玦摇晃了两下才迷迷糊糊的道,“王林威?他还能去哪,这会怕是在青楼赌坊吧?”
被沈玦丢下后,又后知后觉清醒了过来,“玦哥怎么了?是不是这孙子又招惹你了?我就知道你今儿脸色不好,肯定是有心事,走,咱们找他去!”
沈玦脸上满是怒色,青楼赌坊?
不管是哪个都让他听得胆战心惊,如果是真的,这后果不堪设想。
根本不理秦琅的话,沈玦大步的往外冲,他的马已经被阿冰牵来了,一出院子就直接翻身上马。
“等着,人丢不了。”
朝着兰慧丢下一句话,便夹着马腹绝尘而去。
若是真的出了事,他这条命赔给她便是。
沈玦一走,被他闹醒的秦琅就带着一大帮人跟着冲了出来,齐齐翻身上马,跟在沈玦的身后追了过去。
“玦哥,等等我们。”
输人不输阵,打架看热闹怎么能少的了他呢。
沈玦也不知道王林威到底在哪里,黑着脸从他往日爱去的赌坊开始找起。
一连找了三家都没人,浑身都散发着渗人的戾气,赌坊老板就怕他把自己这店给砸了,战战兢兢地开口。
“世子爷可是要找王二公子?早上他才来过,走的时候,小的好像听见他说下午不来了,要去寻开心,怕是今日不在赌坊。”
寻开心?
若是平日听到这个,沈玦还能讥笑他几句,这会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。
联想到他打文锦心的主意,只觉得遍体生寒。
他是觉得突然出现的文锦心浑身都透着奇怪,也不准备要娶她,可也只是打算晾着她,让她自己放弃,
但若是文锦心真的因为他出了事,别说是祖母绕不过他,便是他自己此生也无法安枕入眠。
一想到她明眸皓齿,弯着眼眸低低的喊他表哥,就觉得此生从未有过的悔意升起。
想着怒火便从脊梁骨往上冒,直接踢翻了整张案桌,就朝外冲了出去,秦琅喊了声玦哥,没喊住人,只能跟在后头帮他赔了钱给老板。
等赔完钱出来,沈玦已经不见了。
秦琅这会还摸着脑袋有点搞不清楚情况,玦哥往日再生气也不会这么不注意分寸。
他现在很想知道,这不长眼的王林威到底做了什么?能把他玦哥给气成这样?
不等沈玦把王家的别院一处处找过去,就有人打听到了消息。
说是王林威在西郊的别院,那是王家的私宅,而且那人还打听到王林威不知从哪里抢了三五个小姑娘,今日怕是都会在那边的别院。
听到抢了姑娘,沈玦二话不说,直奔西郊而去。
王林威此刻红绸子蒙着眼睛,正在屋里红袖添香玩得快活的很,就听见下人来报,说是外头有人找。
“不见不见,这会就是我爹喊我也不见,没瞧见你爷爷我忙得很,来,小美人给本公子好好亲一亲。”
“王公子好讨厌,你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奴家啊。”
“喜欢喜欢,都喜欢。”王林威左拥右抱一边一个正快活着,根本没听清下人说的来人是谁,只想好好沉溺在这温柔乡里。
“骗人~奴家可是都瞧见了,王公子后厢房里还藏着个美人,是她漂亮还是我们姐妹好看啊?”
王林威确实在路上抢了个漂亮姑娘,但那姑娘抵死不从,他也不急,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。
反正还从红袖坊带了一对姐妹花,准备先快活了再说,至于那姑娘嘛,早晚都会从的。
他淫/笑着把手从姐妹两的大袖子里往上钻,恰好摸到了柔软之处,眯着眼享受的时候,房门就从外面被一脚踢开。
屋内香烟弥漫,红艳的幔帘陈横,满目旖/旎情/色之欲溢出。
王林威被人这么突然打断,一把扯下了眼睛上的红绸子,搂住怀里的美人,冲着门外就是一顿骂。
“哪个不长眼的孙子,没瞧见本公子在办正事,赶紧给本公子,滚出去……”
还不等他话音落下,就见一蓝色的身影迅速的冲了进去,直接把王林威从锦凳上拉了起来。
随后就是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响起,屋内奏乐歌舞的姑娘以及那对姐妹花瞬间都尖叫出声,逃也似的往外冲。
“拦住,不许任何人走。”一个阴戾嘶哑的声音从齿贝间咬牙而出。
“我靠,你知不知道我是谁,你知不知道我姑姑是谁,你居然敢打我!”
来人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胁,又是重重的两拳下去,直接打的王林威半边脸肿了起来,连说话都不利索了。
“别别别,别打了……”
沈玦已经打红了眼,一看到这满屋糜烂的场景,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,只觉得打死这畜生也不为过。
好在王林威被打得昏迷不醒的时候,秦琅冲了进来,“玦哥,后院关了一个姑娘。”
沈玦阴郁的丹凤眼微眯,恢复了一些理智,一路把王林威从屋里拖了出来,直接拖到了后院。
厢房的角落里,确实缩着一个红裙子的小姑娘,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一些,整个人蜷缩在一块瑟瑟发抖,看到门被打开又害怕的低下了头。
门被打开,沈玦把王林威往地上一丢,踌躇许久才走了进去。
在门缝的光亮里,那个姑娘抬起了脑袋,两人四目相对,沈玦突然一愣,一阵风般的又冲了出来。
“只有这个?”
秦琅正在瞧王林威还有没有气,就看到一向果决的沈玦犹豫了许久不敢进去,结果等进去之后又马上的退了出来,还有些奇怪。
“好像没了吧?听宅子里的下人说,这孙子今天就抢了这么一个,要不弄醒他问问。”
沈玦点了下头,王林威就被泼了一脸冰水,浑身一机灵的睁开了红肿的眼。
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罗刹般的沈玦,这才知道是谁打了他,
秦琅踢了踢王林威,“我问你,你今天抢的人呢?”
他跟着沈玦一路过来,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,王林威这是不长眼抢了玦哥的人,这怎么能行,作为兄弟必须干他。
王林威哪里还有往日的嚣张气焰,双手捂着脑袋直摇头,“没了没了,就这一个。”
沈玦脸上的冷峻慢慢的融化开,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“玦哥,估摸着这孙子这会不敢说假话了,下一步咱们怎么做?”
“走。”
秦琅:???
“走?走哪里去?那这个姑娘怎么办?”沈玦根本不理他,直接就大步离开了。
只丢下一句,“随你怎么办。”
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王林威:???
他不是为了这个姑娘来的,那他到底来做什么,自己又是为什么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?
“那打我做什么!”
秦琅最不爽有人敢骂他玦哥,用力的在王林威的伤口上又踢了一脚,“吠什么吠,咱们这么替天行道,懂不懂!打的就是你。”
沈玦出了别院,整个人的脑子一片空白,不是被王林威抓了,那好端端的人能去哪里?
一时又觉得气闷,他沈玦长这么大,还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失态过。
甚至是到现在人还没有踪影,这还是他头一回碰上如此完全无法掌控的局面。
他只觉得全身有一股戾气无处发泄,恨不得回去把王林威再狠狠揍上几拳来发泄怒意。
直到阿冰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,“爷,找着了!”
*
竹林深处,一个红色的身影蜷缩在大石边,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间看不清她的样子,但消瘦的身影在这茂密的竹林间显得格外的羸弱可怜。
沈玦的步子有些凌乱,他下意识的没有人让任何人跟着。
直到高大的身影停下,眼前的小姑娘也没有丝毫的动作,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。
沈玦来时带着满腔的怒火,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下午,打了王林威倒是没什么,他也不怕惹事,只是她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人这么焦虑和害怕过,这样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和不安。
可等他真的看到了文锦心后,他就一个责骂的字都说不出来了。
他就这么站了许久,等到自己彻底的清醒下来,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,“文锦心。”
眼前的人没有动,直到沈玦又喊了一句,他才看见那蜷缩着脑袋的小姑娘缓缓的探出了脑袋。
凌乱的头发,通红的双眼,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吹干了的泪痕,沈玦这才注意到,她的浑身湿漉漉的,很是狼狈。
第一反应是她落水了,然后又想起来,午后下了场小雨。
来的路上阿冰已经和他说了,文锦心根本就没走,一直在醉仙楼外等他,大约是身体撑不住,才进了路边的竹林找地方休息,就这么一直等在这里。
“下雨了为什么不躲?我不出来,你就不能回去?等我做什么……”
心里焦急,可话语里却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小心翼翼和温柔。
但话还未说完,就停了下来,因为他看见小姑娘的眼眶又湿了,晶莹的泪珠在发红的眼里打着转,好像他再说一个字,眼泪便会倾涌而出。
他沈玦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,最怕祖母唠叨。
现在他还怕文锦心哭。
她的哭不是嚎啕大哭,也不是哀怨的哭,就是无声无息细细的抽泣,却能让人见了心跟着揪着疼。
就在他头皮发麻转身不敢看的时候,他感觉到腰间一紧,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,紧紧的抱住了他宽厚的背脊。
然后,他听见一声比小奶猫呜咽还要轻的声音,委屈又可怜的低低道。
“表哥,别去……”
第21章
沈玦感受着背后小姑娘娇软的重量,顿时浑身僵硬。
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二次靠得这么近,原本沈玦想要遗忘的那些记忆,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。
她伏在自己的背上替他挡了一鞭子,娇小的身躯却格外的坚定,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。
鼻间满满都是女子独有的香,耳边则是她低低的一声表哥。
沈玦的喉间发紧,目光暗了暗,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,沈玦不得不承认。
她成功了。
一般体面的大户人家,在家中哥儿还未成年时,便会给他们准备好那事的姑娘,一来是为了教导他们,二来是懂得早了,对外面的勾引诱惑也不会沉溺。
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,家中都是有规矩的,沈玦今年十七,早在十岁老太妃就把人备下了,就是为了教导沈玦不让他以后犯错。
挑的都是年纪大些清白的姑娘,等到他成年便把人送到了床上。
没想到众人眼里顽劣的沈玦,只瞧了一眼就当场把那姑娘给赶了出去,出乎意外的对这事表现出了抗拒,此后沈家再没丫头敢不长眼的往他身上撞。
在他的认知里是李氏勾引了沈剑青,他娘亲的死更是和他们有关,不然李氏又怎么会在他母亲生子之时怀孕。
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事都能胡来,唯独在这男女情/爱之事上,格外的克制。
就算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厮混,美人在前,他也从未曾乱过心神。
那些沉迷酒色之辈,他一向都是瞧不上的,他甚至觉得,这辈子都孤寡又何妨。
可今日,他的心却是乱了。
不过是一声表哥,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,就在瞬间土崩瓦解。
没人先说话,两人就这么站着,耳边只剩下呼吸声相互交缠。
直到站了许久天色开始变暗,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,沈玦才清了清嗓子,“该回去了。”
良久,耳边只有雨水打在叶片上的声音,并没有人回应。
沈玦反省了一下,刚刚好像是太凶了,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头站了这么许久,还淋了雨,确实是受了委屈。
难不成要他认错道歉?
绝不可能,他才不会道歉。
心里这么想着,嘴上却是脱口而出,“是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,咳,这次是我不对……”
话音落下沈玦都想扇自己一巴掌,这怎么能是他说出来的话。
可没想到的是文锦心还是没说话,沈玦舌尖舔了舔齿贝,这还不够?她也别太得寸进尺了。
然后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道:“大不了我不还手给你随你打一顿。”
沈玦自认为这一番说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,就算是对着沈韶媛都没有这般有耐心过,更别说是道歉了,这绝对是第一回。
结果等了一会,还是没有等到回应。
沈玦这才发现不对劲了,背后的重量越来越重,小姑娘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。
春夏的常服轻薄,小姑娘的体温透过皮肤传给了他。
沈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,回头看去,就看到趴伏在他身上的小姑娘,紧闭着双眼,呼吸声有些粗重,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。
一转身,文锦心的双手就软软的松开了,没了支撑点,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往地上滑了下去。
沈玦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接,小姑娘柔弱无骨的倒在了他的怀里。
满脸绯红冒着细汗,嘴唇煞白,沈玦手背一搭她的额头,果然是有些发热了。
难怪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,但当时沈玦已经被冲昏了头脑,根本没有多想。
她淋了雨又在这么阴冷潮湿的地方待了一下午,就她这娇弱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生病,沈玦一时又有些懊悔,觉得自己太粗心了些,应该早些发现的。
这会一下午白忙活白担心了那点不爽快,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。
一手脱下自己的外衫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,然后将人打横直接抱起,朝马车走去。
他的腿长脚步迈的大,大约是感觉到了动静,怀里的人不安的揪紧了沈玦的衣襟,还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些什么。
她的声音又轻又软,一出口就被风雨打碎了,沈玦走得快更是听不清。
一直等到了马车上他才听清,怀里的小姑娘不停地在重复低喃着。
-表哥。
沈玦一直黑着的脸再听清的瞬间,突然柔和了许多,动作也无意识的放轻。
文锦心挣扎着半睁开了眼,看着抱着她的沈玦,只觉得眼眶湿热想要落泪。
她仿佛看到了表哥,前世那个为她报仇为她守在雪夜一天一夜只爱她的表哥。
沈玦刚想说马上就到了,再忍一忍,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文锦心的目光,脚步一顿。
沈玦敏锐的感觉到,文锦心虽然眼睛看的是他,可她口中喊的,心里想的人都不是他。
她,在看谁?
她口中的表哥,又是谁?
突然很多事情好像都想通了,为什么初见面的小姑娘会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替他挡鞭子,为什么她每回喊他表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。
她到底想的是谁。
*
兰慧好不容易把自家姑娘给等来了,可等来的却是烧糊涂了的人。
一看到沈玦怀里的文锦心,兰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一把从沈玦的怀里把人给抢了过来。
看到沈玦就像是毒蛇猛兽一般,避之不及的抱着文锦心钻进了马车里,一副要和沈玦决一死战的气势,愣是把沉着脸的沈玦给逗笑了。
但这会小姑娘还烧着,不是和她清算的时候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再不回去府上就该闹翻天了。
一路快马加鞭的回了王府,从后门开道直接把马车停到了福熙堂外头。
果不其然,杜妈妈已经焦急的等在院外了。
“世子,怎么这么晚才回来,表姑娘呢?老夫人可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,急得晚膳都没用多少。”
还不等沈玦说话,那边听到动静的老太妃也出来了,身边还跟着叶舒君一路搀扶着她。
叶舒君白天来探望老太妃,有心讨好老人家,也想知道文锦心和沈玦去了哪里,就一直没走。
“你这臭小子,天色都这么暗了才回来,还下着雨呢,锦儿呢?有没有用膳,赶紧喝点热汤去去寒。”
沈玦想到文锦心烧的迷迷糊糊的模样,有些不爽的摸了摸鼻子,“文表妹现在有些不方便,还是先送她回屋的好。”
两人刚出门那会,老太妃还是很高兴的,可左等右等的等不着人回来,她就有些后悔了。
这会听到说文锦心不方便,马上就紧张了起来,“锦儿怎么了?怎么就不方便了。”
沈玦一贯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格,他爱闯祸更不怕承认,以往犯的错桩桩样样都比今日的严重,可不知怎地,今日竟有些不自在。
“她……”
可一个她字刚出口,就听见马车内传来一个沙哑虚弱的声音,“老祖宗,是我不好,赖着表哥在江边多待了一会,吹了风着了凉。”
沈玦皱着眉看向马车,她是何时醒的?
兰慧都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被沈玦下了迷魂汤了,都成这幅模样了,还要帮沈玦说话。
文锦心其实醒来没多久,这还是多亏兰慧,把马车上所有的锦被毯子都裹在了她身上,又给她喂了好几碗热茶。
还没颠簸到王府,她就已经幽幽转醒,脑子也清醒了许多,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记了起来。
其实,她的心里对沈玦今日做的事,是有失望和委屈的,甚至还有些难过。
或许是因为死前的那一幕太过刻骨铭心了,让沈玦在她心目的形象特别的高大,突然他又变回到了曾经的纨绔模样,让她一时无法接受。
甚至她很想像兰慧说的一样,好好到老太妃那哭诉一通,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。
但一听到老太妃和沈玦的对话,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帮沈玦。
她重生的时候就知道,想改变表哥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,她得先得到表哥的信任,她不能贪心的要求太多。
老太妃马上就慌了,“快快快,快扶进屋去,还愣着做什么,赶紧去找大夫啊。”
看着还怵在那的沈玦,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,“你是怎么做兄长的,下着雨这么大的风,锦儿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也由着她,真是气死我了。”
说话间文锦心已经被扶了出来,天色昏暗,披着外衣裹着脑袋,脸上又捂着帕子倒是看不清模样。
听到老太妃训斥沈玦,强忍着要闭眼的睡意又为他说了一句,“表哥待我很好,知道我冷还拿了衣服与我,老祖宗都怪我不好,让您担心了。”
老太妃一看,她身上还真是披着沈玦的外衣,这才没这么生气。
“哎哟,可算是老天开眼,你表哥总算是做了回人事,不说了不说了,赶紧到屋里暖和暖和。”
沈玦就站在马车边,文锦心下马车的时候,他下意识的就伸手要出去扶她。
文锦心看了眼他伸出来的手,心里还有些委屈,把她晾着晒太阳又淋雨,她现在还不想理他。
只当做没看见,从另外一边下了马车,一句话没和他说,被人搀扶着进了院子。
沈玦就这么被晾在了原地,他看着自己伸出去的空荡荡的双手,竟然被气笑了,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拒绝他,而且还是这么□□裸的忽视。
就算沈玦不想承认,也改变不了他再次被文锦心解围的事实。
看着文锦心风一吹就能被刮跑的消瘦身影,以及那生着病依旧挺直的背脊,沈玦的舌尖舔着腮帮子嘿了一声。
真没想到,这小兔子不仅会哭,还学会生气了。
老太妃把人送进了房里,大夫很快就赶到了,说是受了寒但不碍事,让好好休息,喝几贴药就能好。
文锦心一直是强撑着,一沾着枕头困意就涌了上来,闭眼前让老太妃别担心就彻底的昏睡了过去。
人是沈玦带出去的,现在回来就着了寒,自然是不能马上就走,难得老实的跟在人群的末尾,只是神情看着不太高兴。
因为他发现,小姑娘是真生气了,从下马车到睡下,一眼都没看他。
按理来说,他不想娶她,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,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和他预计的有些偏差,但也算是勉强凑合。
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,真他娘的不爽。
尤其是之前文锦心的那个眼神,让他到现在都如鲠在喉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成了替身。
“祖母,既然没事,我回去躺着了。”
今日绝对是他最不爽的一天。
老太妃知道文锦心没事,也就放心了,再看着沈玦也没这么生气了,“走走走,赶紧走,别在我这碍眼。”
沈玦扯着嘴角混笑了一声,大摇大摆的往外去,他可是跑了一天什么都还没吃呢。
文锦心都安顿好,沈玦也走了,叶舒君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,恭敬的和老太妃道别。
然后匆匆的朝着沈玦走的方向追了出去。
沈玦脚步快,叶舒君还以为没有机会和他碰上了,没想到沈玦出去的时候耽搁了一下,两人正好在院外碰上了。
叶舒君眼睛亮了亮,微笑着大方的喊了一声,“沈二哥。”
大部分人都以为沈玦和沈岳晖不合,毕竟好好的嫡长子谁都不喜欢有个莫名其妙的义兄压着自己。
可只要细心了解的人就会知道,沈玦对沈岳晖其实没什么意见,也不在意沈二这个称呼。
听见有人喊他,只是抬了眉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,目光并没在她的身上多停留,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算十分的客气了。
他在这广州府能让他有这样客气的人可不多,而叶舒君也清楚的很,这十分的客气,都是看在沈韶媛的面子上。
当初她和沈韶媛交好,为的也是能离他更近一点,可真的能近距离的看到他后,叶舒君又开始不满足于此。
她想要沈玦的眼里能看到她,不是因为别人,只是因为她。
叶舒君扬起的笑脸,微微一凝,又马上恢复自然,“这会还有雨,沈二哥外衫又给了文姑娘,怕是会着凉,我这正巧有伞……”
“我又不是娘们,这点雨算什么。”沈玦直接就打断了叶舒君的话,还眯着眼睨了她一眼,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叶舒君在瞧不起他。
“沈二哥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叶舒君真是百口莫辩,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能多和他相处,谁知道沈玦会误会。
她还想要说,沈玦一个冷厉的眼神过来,马上就住了口,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。
“我只是想起早上去见媛儿妹妹的时候,瞧着她有些不舒服,便想问问沈二哥要不要同去探望。”
沈韶媛不舒服?
沈玦还真是不知道。
“你怎么不早说。”沈玦一听沈韶媛不舒服,就什么都顾不上了,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不相干的人,直接就要往外去。
叶舒君一看有戏,赶紧也跟了上去,心跳的很快,眉眼间是一副了若指掌的神态。
她是个自持有度的人,但从文锦心出现起,她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。
不管是沈玦还是世子妃的位置,都应该是她的,绝不能让她人染指。
在这一点上她非常的有信心,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沈家,更爱沈玦,她可以为了沈玦付出一切。
所以她不急,她对沈韶媛好,对老太妃孝顺亲近,她努力让沈家每个人都习惯她的存在,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沈玦也会看到她的。
叶舒君可以接受沈玦不喜欢自己,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漠,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满足了。
但今日她却开始慌了,她清楚的看到,沈玦看文锦心的目光是不同的。
尤其是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,这让她更加的心神不宁,她决不允许曾经的剧情再次上演。
不管是文锦心还是谁,所有觊觎和伤害沈玦的人,她统统都会毁掉。
“沈二哥,你等等我,我与你一道去。”
前面已经大步而去的沈玦,头也没回,毫不客气的直接道:“你去能做什么,只会影响媛儿休息,真是麻烦。”
叶舒君:……
沈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,叶舒君即便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,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。
她为了追沈玦出来,没有撑伞,这会身上已经湿了,她的丫鬟等沈玦一走就慌忙的打着伞跑了过来。
“姑娘,还下着雨呢,可不能和文家姑娘一般着了风寒。”
叶舒君原本还一言不发站着,可听到文家姑娘几个字,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将伞拂到了地上,任由雨水打在身上,蒙着头往前走。
她对沈家实在是太熟悉了,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,就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骨髓里。
-这个她待了两辈子的地方。
叶舒君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,沈玦如何为了文锦心举兵夺位,如何在登基当日封了一个死人为皇后。
更是如何杀尽了朝内所有反对之人,以血和杀戮来封禁了所有人的口,都只是为了一个人。
而她呢,苦苦痴恋他十多年,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拒绝和漠视。
甚至她不祈求能得到他的爱怜,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,连这样卑微的愿望他都不同意。
他说,他的身边,只能站一个人,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。
她不甘心!
沈玦二十一岁登基称王,花了五年时间平定朝内动乱□□定国,最终积郁成疾,年仅二十六岁便永远的倒在了沙场了。
他没有留下血脉,只留下了永世的骂名和太平盛世。
沈玦死后,叶舒君就自尽了,若生不能伴他左右,死也要追随着他。
没想到再醒来时,就回到了十七岁这年。
此时的沈玦还未称王,还未成为那个人人口中唾骂的暴君。
而文锦心也还未进府,一切都还来得及!
叶舒君醒来后,就做了精密的计划,她觉得自己前世输在没有争取,没能走进沈玦的心里,这次她要主动出击,让沈玦早早的就注意到她。
却没想到她回乡几日的功夫,文锦心就已经进府了。
最为不利的是,不过几日她就感觉到了沈玦对文锦心的特别,这才让她今日彻底的失态。
不过她不会认输,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沈玦,都更爱他,她不会允许有人抢走他,今后站在他皇位身侧的人,一定是自己。
叶舒君就这么一路淋着雨回了自己的院子,反而慢慢地想通了。
院里的丫鬟看到她回来,赶紧打了热水过来,“姑娘,赶紧洗个热水澡喝碗热汤驱驱寒吧,可不能病着了。”
叶舒君坐在锦凳上,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,缓缓的抬头,双目微亮。
“给我准备冷水。”
*
文锦心一连在床上修养了三四日才开始见人,倒不是因为病得很重,她没淋多少雨,兰慧也及时的给她驱寒。
回来喝了药,在被窝捂了一日就好的差不多了。
只是她不想见人,尤其是不想见沈玦。
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表哥。
一来是还有气没消,二来是她记起自己边哭边抱着沈玦不让他走,以及沈玦抱着她回马车的片段!
虽然那会她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控制不了,但也不能掩盖她和沈玦亲密接触的事实!
她两辈子加起来,除了沈恒璘那个狗男人,从来都没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过!
回来后,她这几晚一入睡便会反复的梦见当日的画面,更觉得没脸见人。
就算当时只有她和沈玦两个人在,她也有一种被所有人都知道的羞耻感,宁可装病躲着谁也不见。
最最最致命的是,以前她想到沈玦都是愧疚和如何弥补。
现在一想到沈玦不仅生气对他恨铁不成钢,还有种奇怪的羞愤。在想好怎么面对沈玦之前,她决定继续躺着装病。
躲了三四日,她总算能合理的控制自己的情绪,便不再装病了。
一听说她好些了,不仅老太妃和李氏轮番来探望,就连沈韶媛也眼巴巴的赶了过来,还带了她喜欢的桂花糕。
“锦表姐,你可算好些了,这段时日大家都生病,都没人陪媛儿玩了。”
沈韶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,就连白嫩嫩的小脸蛋都小了一圈,让文锦心也有些心虚起来。
“你别担心,我这不是好了嘛,说起来也真是没用,我这进府之后,大半的时间都在屋里了,要多向媛儿学习,少生病。”
只是被文锦心这么夸了一句,沈韶媛就高兴的很,年纪小心思根本藏不住,抿着唇偷笑的样子特别的可爱。
“那锦表姐以后可以多和我还有哥哥一起玩,哥哥总爱带我骑马射箭,祖母说这样不会生病。”
文锦心一个好字卡在了喉咙里,吐也吐不出来,呜呜呜,她不敢见表哥啊!
她觉得提这个话题的自己非常的愚蠢,赶紧说起了别的,“你说大家都生病了,还有别人也病了吗?”
“是啊,叶姐姐也病了,说来也巧,在锦表姐后一日病的,烧了好几日呢!母亲差了姑姑过去照顾,听说昨儿才退了烧。”
叶舒君也病了?而且还在她后一日?
这还真是凑巧,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好像见她还是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病了呢。
文锦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,但并没有多想,听说李氏派人过去照顾她,还笑着感慨了一句。
“舅母视叶家姐姐如己出真是让人艳羡。”
“母亲一直很喜欢叶姐姐的,从小就让媛儿和叶姐姐多亲近,而且叶姐姐也很能干,不仅读书作画厉害,还会管家。”
文锦心微微一愣,“管家?舅母还让叶家姐姐帮忙管家?”
她不过是随口一说,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故事。
如果真的是让叶舒君帮忙管家,那李氏对叶舒君可不止是照顾喜欢这么简单了。
“是母亲说媛儿长大了要教媛儿管家,叶姐姐每日都和媛儿在一起,母亲瞧见说免得媛儿孤单,就让叶姐姐一块听,只可惜媛儿太笨,什么都没学会。”
管家是门大学问,不仅是简单的每日府内收支,便是普通人家都有很多讲究和门道,更何况是硕大的镇南王府。
沈韶媛又童心未泯,读书写字尚且比旁人慢些,就不必说是管钱管下人了。
文锦心能理解李氏想要照拂沈韶媛,让她早些学着管家,以后出嫁也不会受制于人。
她虽然不知道李氏和前王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,可两辈子的记忆都证明,李氏对沈韶媛绝对是没有异心的。
她记得前世听杜妈妈说起过,李氏刚嫁给沈剑青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,但是没有保住,后来就一直没有再怀上过,便把沈韶媛当做自己的女儿来教养。
可让叶舒君陪着一块学习管家,就让人忍不住多想了,就算对叶舒君再喜欢,这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。
“年前府内事忙,母亲就病倒了,还好叶姐姐帮着母亲料理家中琐事,才没让府里乱了套,叶姐姐可真是聪慧,学什么都好快。”
文锦心摸了摸沈韶媛的脑袋,“不是媛儿笨,而是这个本身就难,我也不会,现在是我们两个一块笨了。”
沈韶媛一听,连这么聪明厉害的表姐都不会,好像自己不会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了。
“那下回母亲再教媛儿,一定喊锦表姐一块去。”
文锦心笑着说了句她太过愚笨定是学不会,就避开了这个话题,在搞清楚李氏到底怎么想之前,她不想和李氏有太多的接触。
尤其是这么敏感的问题上,一个不小心还要被人误会她别有用心。
“今儿的桂花糕格外的好吃,媛儿也吃。”
沈韶媛很高兴她带来的糕点文锦心喜欢,大眼睛弯成月牙儿,嘴角两侧还有浅浅的梨涡,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甜美。
“这是哥哥从唐记买的,媛儿从小就喜欢他家的糕点,锦表姐若是喜欢,下回再让哥哥买。”
文锦心一口糕没咽下去,险些就卡在了喉咙眼,咳了好几声连喝了好几口茶才算缓过来。
“这是,是表哥买的?那他……”
文锦心已经尽量的去控制自己的神情,但脸上还是微微的泛起了绯红。
“是哥哥买的!不过都是前几日的事情了,哥哥和秦三哥上山了,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呢。”
文锦心松了一口气,乱跳的心这才慢慢的镇定下来。
山上住的是一位隐退的老将军,与老王爷是昔年老友,沈玦从小顽劣好动,老太妃就把他送上山去学武。
一是想让他能静心养性,二是觉得他不是个读书的料,如果能跟着老将军学武的同时学学兵法,回头也不至于文不成武不就的。
秦琅从小就是沈玦的小跟屁虫,自然是沈玦到哪他也要到哪。
起初是觉得太苦太累哭着跑回来过,后来被沈玦嘲笑了一番,又去了两回还真的坚持了下来。
每回他们一上山,两家的下人乃至广州府的百姓都跟过年似的,两大混世魔王总算是被送走了!
可这两年老将军年岁大了喜静,他们上山的时间跟着也缩短了,沈韶媛说起她才想起来。
忍不住的有些懊恼,早知道这样,她就不用在房里装病躲这么久了啊。
沈韶媛来还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,要给她们授课的女先生沈剑青已经见过了,沈剑青很满意。
原是定了明日开始上课,但听说她和叶舒君都病了,就把时间给换成了三日后。
“能和锦表姐一块读书真是太好了。”沈韶媛发出了一声憧憬的声音。
“我从未跟先生读过书,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媛儿教我。”
沈韶媛的眼睛微微一亮,瞬间就兴奋了起来,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处于弱势,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被人照顾。
这是头一次,她感觉自己被看重被需要着,而且这个人还是她很羡慕喜欢的表姐,这让她无比的满足。
“锦表姐你放心,以后媛儿罩着你。”沈韶媛兴奋又认真的道。
文锦心从小到大读书写字都是父母亲一笔一划教诲的,她很敬爱她的父母,但从来没有和别人一块读书的经历。
想着也忍不住的露了个浅笑,她也有些期待了起来,尤其是读书这件事,前世她并没有参与。
这是不是意味着,她重生之后,确实是有可能改变结局。
只是这样细微的可能,都让文锦心激动不已。
*
怕打扰文锦心休息,沈韶媛又说了会话就回去了,从第二日起,她的病就彻底的康复,也能如常的去给老太妃请安。
本朝民风较为开放,并不苛责女子只能在闺房不可外出,但女子读书也并未推崇。
老太妃从小性子似男儿般要强,更是女扮男装混进过官学,当年就是在读书的时候认识的老王爷。
知道文锦心过几日要读书,自然是支持的很。
“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,都是放狗屁。前朝可不止有女帝还有女将军,你能去多学些学问我这心里也高兴,只是要多注意身子。”
有沈剑青和老太妃拍板,三日后,文锦心就满怀期待的去了书房。
她们三人的书房设在正院,专门辟出了一个带天井的小院子,里头又大又透亮,桌椅更是齐整,让人看着就有读书的心情。
大约是怕文锦心头一次去会害怕,沈韶媛还提早来等她,约她一块去。
说来也是巧,两人今日还很是默契的都穿了一身浅蓝的衣裙,就连梳的头也很是想象,站在一块就和亲姐妹一般,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气氛格外的好。
“媛儿,以后我能找着路就自己去吧,你从院里过来可得绕好大一圈。”
沈韶媛住的离正院最近,她要过来约文锦心就得绕很远,这会还没觉得,等到了下雨或是冬日便有些不便了。
可沈韶媛却毫不介意,“没事的锦表姐!我不是说了要罩着你嘛,我不觉得远,而且我以前都是绕去约叶姐姐的,叶姐姐可比你这远多了。”
她以前和沈韶媛并不熟,也不知道她和叶舒君的关系竟然这般的好。
叶舒君就算和沈家关系再好,那也是客人,她住的别院自然离正院偏远些,要是再绕去正院几乎是要横跨整个王府了。
“每日都去?那你岂不是都得提早半个时辰出发。”
沈韶媛可爱的点了点头,“一开始我还会迷糊的找不着路,冬日犯懒起不来还会来不及吃早膳,不过习惯了以后就不会了!”
文锦心下意识的皱了皱眉,起初的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得过去,可每日都要沈韶媛多走这些冤枉路又是作何道理。
“叶姐姐为何不来寻你一块去呢?”
沈韶媛停下了脚步,疑惑的眨了眨眼,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,“我怎么没有想到呢!叶姐姐大约也是没想到,锦表姐你可真聪明!”
“舅母知道你每日如此吗?”
“母亲知道,母亲起初也让我不必如此早起,不过叶姐姐问我想不想与她一起,我说想,她便教了我如何应答母亲,母亲听过之后便真的不再管我,叶姐姐可厉害了。”
看着沈韶媛天真的样子,文锦心嘴角的笑淡了下去,叶舒君如此聪明的人如何会想不到。
文锦心稍微一想,就能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,她初入王府到底是个客人,她想要融入这里又被人尊重。
如果是她每日去约沈韶媛,自然也会显得两人关系亲密,但那就会成了她奉承沈韶媛非要跟着她。
可两人一换过来,就截然不同了,不仅显得沈韶媛看重她,更能让府里的人都更快的接受她。
文锦心虽然能够理解她的做法,却不能苟同她如此利用沈韶媛。
尤其是她打着和沈韶媛姐妹情深的旗帜来做这些事情,更让文锦心感到不舒服。
原先她对叶舒君也只是一点点的隔阂,她觉得叶舒君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奇怪。
但两人之间并无往来冲突,她也没有对叶舒君有其他看法,现在却是对她不喜了。
“既然如此,我与媛儿离得近,以后每日我都去约媛儿如何?”
不仅是绕远路去约叶舒君,平日散了学做功课也都是她去叶舒君的院子,还从来没人主动约她的,这让沈韶媛有种被珍视的感觉。
忙不迭的就点头,但想起叶舒君又陷入了为难,“那以后我不是不能去约叶姐姐了?”
文锦心就知道她会这么问,早就已经想好了。
“这也不难办,你的院子离书房最近,以后我和叶家姐姐一块来约你,三人一同去书房不就好了。”
沈韶媛一听就明白了,挽着文锦心的手脚步都挺快了起来,“锦表姐你太厉害了,我最最喜欢你了!”
文锦心看着她高兴,也诚心的露了个笑,她要努力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。
等到了书房,叶舒君早就已经到了,正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书,听到动静就朝她们看来。
虽然知道沈韶媛是去接文锦心,但真正在看到的那一刻,她的不悦还是涌上了心头。
她之所以这么有底气,就是因为沈家每个人的脾气她都已经摸透了,再加上前世文锦心嫁给了沈恒璘,并不喜欢沈玦。
按照前世的剧情走,文锦心很快就会离开沈家,只要沈玦和文锦心保持距离,她就有把握让这一世的沈玦属于自己。
但她不过回乡几日一切都不同了,文锦心提前进府,甚至府上每个人都知道,新来的表姑娘是给沈玦找的童养媳。
她迫不及待的去验证真假,没想到老太妃那个老糊涂竟然真的有这个打算!
一想到这个,叶舒君的眼里就闪过一丝狠绝,脸上却是半分不显,笑眯眯的和她们两打招呼。
“媛儿和文妹妹来的好早。”叶舒君上前拉着沈韶媛的手很是亲昵。
“叶姐姐你好些了吗?我被母亲拘着都没时间来看你。”沈韶媛感觉不到另外两人的小心思,看到叶舒君就忍不住的和她亲近。
叶舒君一边说着话,一边有意无意拉着沈韶媛往最右边的位置上带,自己则是坐在三人中间的位置,很巧妙的把两人给隔开。
若是放在平日,文锦心肯定没察觉到,可路上知道了叶舒君是个这样人,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意图。
这是看到她和沈韶媛走得近心里不痛快了,文锦心抿了抿唇,心里有了主意,她才不把媛儿让给这个坏女人!
“咳咳。”文锦心状若无意的轻咳了几声,身后的兰慧赶紧上前,“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?奴婢把窗子关上吧。”
沈韶媛这才发现文锦心坐在窗户边,马上站了起来,“锦表姐你风寒才刚好,怎么能坐窗子边,快坐这边来。”
文锦心有些无措的坐着,轻声细语的安抚沈韶媛,“我没事的,哪就这么点风都吹不得了,说出去叫人笑话的。”
“不行!我答应了祖母要照顾你的,我坐窗边!”
叶舒君微低着眼眸神情莫测,她直觉文锦心的故意的,可她的表现又很自然,非常符合她平日病秧子的模样,这么看来,只能说她运气好罢了。
不过一个位置而已,她和沈韶媛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不是白来的,她有自信。
“照我说呀,我坐窗边才是,媛儿坐中间文姑娘坐右边,这样正好。”
叶舒君落落大方的走到两人中间,语气温和的说着。
按照往日,这个时候沈韶媛一定会天真的附和她,这事也就过去了。
没想到的是,那个轻轻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“那也不妥,叶家姐姐病也才好……”
叶舒君有些不好的预感。
果然她就听见沈韶媛啊了一声,马上接话上去,“对哦,我都忘了!叶姐姐也病了,还是锦表姐细心!”
叶舒君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,可沈韶媛那个小笨蛋,已经推着她到了最右边的位置上,然后死死的把她按在了凳子上。
沈韶媛还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,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,就在她站起来还要说什么的时候,门外一个气质温和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。
“姑娘们来的可真早,我是你们今后的先生,我姓温。”
只见梳着齐整发髻,穿着一丝不苟的女先生,带着疑惑的目光朝着唯一还站着的叶舒君看了过来。
“这位姑娘是对温某有何意见?”
叶舒君:???
*
“殿下,这两年有您时时督查,这运河才能按时修建,百姓可都是在夸您呢。”
沈恒璘穿着一袭暗青色的长袍站在渡口,目光清明,他是大安朝的大皇子,眼下所及的所有土壤,将来都会是他的国土。
看着这崩腾前去的河水,听着耳边官员奉承的话,心中不免有些豪情。
“是该回去了。”
正说着,那边亲信就送上了书信,“殿下,娘娘的家书。”
沈恒璘打开一目十行的往下,眉头不免轻轻一皱。
身边的心腹察言观色,低声的问询了一句,“殿下?可是有何消息传来?”
“先不急着回京,我们改道,去广州府。”
第22章
温先生闺名温盈雪,祖上出过好几位翰林院大学士,是有名的书香之家。
她从小饱读诗书,才学名动京城,今年二十有七,或许是太过有自我的思想,到如今也未婚嫁。
之前在京城也是教王公贵族的姑娘读书识字,甚至还曾出入皇宫给公主们讲学,这两年嫌家中长辈过于唠叨,就跑来广州隐居,并未对外说自己的真实家世。
正巧前一位女先生是她的闺友,怕她一个人闲着无事,便举荐她来王府,这才有了如今的故事。
温先生是个有主见的,她进屋之后先相互认识了一番,然后就让所有的丫鬟退了下去。
第一堂课不曾习字也未读诗书,而是给三个小姑娘讲故事。
讲的还是关于游历的故事,起初文锦心觉得有些疑惑,但很快就听得入了迷,更别提鲜少出门的沈韶媛,听得眼睛一眨不眨,格外的认真。
只有叶舒君刚听了几句便不甚耐烦,前世入府的也是温盈雪,她一直都不喜欢温盈雪,因为她觉得温盈雪很装模作样。
她三岁识字六岁写诗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自小爹娘便要将她养成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。
就算母亲早逝,家族颓弱,也从未在培育她上有一丝松懈。
从小到大,凡是见过她的人都是夸她有涵养有学问,随着父亲到了镇南王府也是人人夸她。
即便她父亲只是一小小军师,可这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姑娘们设宴办花会都会寻她,她的名气一点都不比世家大族的姑娘小。
先前的那个女先生就很喜欢她,经常拿她的字画和诗集出去分享,叶舒君也很喜欢她。
可换了这个温盈雪,却是个十足虚伪的人,前世也是如此,上课便是说故事从游历说到大江南北。
起初叶舒君还听得认真,但很快就没了兴致,觉得她徒有其名是个肚子里没墨水的人。
而且最重要的是,每回叶舒君把自己的字帖和诗歌给她看,温盈雪都只是淡淡的看两眼说句不错,就没了下文。
和满腹才气的她比起来温盈雪更喜欢什么都不会的沈韶媛,两人每日都有很多话聊。
叶舒君从前世便认定,温盈雪是个爱拍马屁什么都不懂的虚伪之人,就这样的人还总对着她拿捏架子。
好在没多久,她就想了个法子支走了这个温盈雪,而这一世温盈雪果然还是按照前世的剧情,掐着时间入府了。
不耐的看了眼听得入迷的两姐妹,和说的很投入的温盈雪,叶舒君的眼里闪过一抹嘲弄之色。
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,这文锦心也不过如此,根本不足为惧。
温盈雪一边在说,也一边打量着三个小姑娘,半日下来便心中有数了。
一个单纯一个聪明,还有一个则是自诩聪明的笨蛋。
时间一到,温盈雪就起身说了散学,“今日的课便说到这,蜀州还有很多好玩的,你们今日便可翻阅典籍,明日我们再来一同分享。”
沈韶媛还没有听够,她头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课,想和温盈雪继续交谈,又有些着急觉得自己不会表达。
文锦心一眼就看出沈韶媛的小心思,她没什么好胆怯的,就喊住了温盈雪,三人边说边往外走。
只剩下叶舒君一个人落在了最后,慢吞吞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,跟在了她们后面。
目光有些深幽,以前若是碰上事情,沈韶媛都会第一时间求助她,可方才她看得真切,沈韶媛下意识的就去找文锦心。
这让叶舒君的心里有些不舒服,她一直都被需要被重视。
尤其是沈韶媛,她一直以来都把沈韶媛当做是自己的小跟屁虫,习惯了她依赖和仰望自己的感觉。
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沈韶媛也会忽视她,叶舒君看向文锦心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了些怨恨。
前世,文锦心抢走了沈玦的爱,毁了沈玦,这一世居然连她身边的其他人都要抢。
但叶舒君并不着急,她了解沈韶媛的性格,她现在对文锦心还处于新奇的阶段,贸然的诋毁文锦心是没有用的,只能一点点的引导。
今日是温盈雪第一次来上课,文锦心就提议送先生出府,三人就一路把温盈雪送到了府门口道别。
温盈雪起初会来,也是听她的闺友说有个才女,浑然是她的接班人,她才有了兴致。
可见了叶舒君之后,她都有转身就走的冲动。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才女这个称呼,但眼前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笨人,才是对才女的侮辱!
好在她对文锦心和沈韶媛的印象还不错,尤其是沈韶媛。
这是个让人瞧见都不会讨厌的小姑娘,单纯又天真,没人会想要伤害这样的孩子。
至于文锦心聪明会看眼色,最重要的是她的聪明不是显摆的,而是润物细无声的体贴让人感觉到自然和舒服。
就当是为了这两个小姑娘,她忍了。
“不必多送,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,需要持之以恒,韶媛若是有不懂的不妨多问问锦心。”
沈韶媛忙不迭的点头,“多谢先生,我会请教锦表姐的!”
然后温盈雪就点了点头走了,全程当没看见后头的叶舒君一般,让叶舒君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。
等温盈雪一走,叶舒君就亲昵的上前挽住了沈韶媛的手,“媛儿,快吃午膳了,不如你我一道回去,下午我们还能一块看书,做功课。”
沈韶媛马上就说了好,然后答应完了又眼巴巴的看向文锦心,刚刚先生可是说了要她请教表姐的。
叶舒君心里不快,但面上半分不显,“文妹妹不妨也一起,只要不嫌弃我那小院子破小。”
“哪里敢嫌弃,只是还煎了药,若是不回去,老祖宗就该念叨了。”
“那是该保重身子要紧,既是这般,等妹妹身子好些了,我们再……”
文锦心来不了叶舒君的心里高兴的很,她需要和沈韶媛单独相处,好好给她洗洗脑。
结果话还没说完,沈韶媛就打断了。
“要不叶姐姐直接在我院里一道用膳,这儿离得近,表姐回去歇会再来也不会累着,用了膳我们便能看书做功课,叶姐姐也不用特意的赶回去了。”
这还是受了早上文锦心的启发,她刚刚灵光一闪就活学活用上了。
连连不顺心,叶舒君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,偏生这个意见非常的好,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。
尤其是生病这个理由已经被文锦心先说了,现在她要是再说,只会显得她很是娇气,让她拉下脸来求沈韶媛去,她做不到。
文锦心还以为早上说的事情她已经忘了,这会听到她这么说很是意外,心里一高兴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喜色。
直接就快过叶舒君说了好,“媛儿这样安排的极好,我都听媛儿的。”
文锦心都说了好,叶舒君这个时候再说不行就显得太过扭捏了,只能扯了扯嘴角说了个好。
三人约定好就准备往回走,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“韶媛妹妹。”
沈韶媛微微一愣,三人顿足回头看去,等看清楚来人,沈韶媛眼睛一亮高兴的小跑了过去。
“大哥。”
文锦心这才认出来人。
是沈岳晖。
沈岳晖长得很高,许是常年走动的关系皮肤不如沈玦这般公子哥的白皙,五官深邃温和,是个让人忍不住信任的君子。
看样子沈韶媛和沈岳晖的关系也不错,前世她偶尔接触到外头的人,他们总会猜测沈家的人如何不待见沈岳晖,这个义子在沈家的生活并不顺心。
但其实这不过是其他人的臆想,他们对沈玦带有偏见,自然的也会去用最大的恶意猜测他身边的人和事。
沈岳晖也看到了她和叶舒君,不知道是不是文锦心太过敏感,总觉得他看叶舒君的目光有些深邃。
“舒君,许久未见。”两人年纪相仿又一块长大,沈岳晖一直喊她舒君。
“沈大哥回来了,之前还听王爷和夫人总是念叨你。”
两人看着关系很是熟络,说话也很自然。
打过招呼,沈岳晖的目光就落在了文锦心的身上,眼里有些惊艳,刚想问这是谁,沈韶媛就先一步介绍了起来。
“大哥,你肯定没见过锦表姐吧,锦表姐这是我大哥。”
文锦心规规矩矩的见了一礼,跟着唤了一声,“大表兄。”
沈岳晖听沈剑青说起过,文家出了事,老祖宗把文家表妹接到了王府,以后便也是他的妹妹。
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表妹竟长得如此貌美如花,便是说一句天仙下凡也不为过。
被文锦心这么细软的声音喊了一句,脸上甚至有些不自然的泛红,磕磕绊绊的欸了一声。
“表妹好。”
或许是和沈玦那样痞里痞气的人相处习惯了,看到像沈岳晖这样会不好意思脸红的人,下意识就会有些好感。
而且沈岳晖给人的感觉也是靠谱谦逊,自然的就给她留下了好的印象。
沈韶媛看到沈岳晖显然很兴奋,兄妹也有大半年未见面了,沈岳晖对着沈韶媛也很宠溺。
“我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,都在我院里,一会就让下人给你送去。”
一听到有她的礼物,沈韶媛就更高兴了,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拿礼物。
看她高兴,沈岳晖也笑了起来,“这会可不行哦,我得先去见过老祖宗才行。”
沈韶媛马上乖乖的听话不再闹腾了,转头拉着文锦心就往福熙堂跑,“大哥,我和锦表姐先去告诉祖母这个好消息。”
边说就边拉着文锦心跑走了,剩下沈岳晖和叶舒君面面相觑。
“韶媛还是这么孩子脾气,平日里多亏了你照看她。”
叶舒君浅笑着摇头,“我很喜欢媛儿妹妹,是我要多谢她陪我解闷呢。”
两人很是和谐的说着话并排往前走,等快到福熙堂的时候,沈岳晖像是斟酌了许久,才微红着脸喊住了叶舒君。
“舒君,我回来的时候,瞧见这支簪子觉得很适合你,就是不知你喜不喜欢。”
叶舒君微微一顿,前世沈岳晖就向她表明过心意,可她一直都喜欢沈玦,她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接受这支簪子。
但现在,她突然有了个主意。
侧头莞尔一笑,“多谢沈大哥,只要是你的心意,我都觉得喜欢。”
第23章
沈岳晖一时看得痴了,还是叶舒君俏生生的喊了声沈大哥,他才有些羞赧的回过神来。
看着叶舒君打开了木匣子,拿出了里面的玉簪子。
簪子通体剔透,是玉兰花的图案,沈岳晖第一眼就觉得和叶舒君很是相衬,想要买来赠予她,又怕会被拒绝,一路忐忑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接受了。
或许是两人的经历有些微妙的相似,他说的好听是沈剑青的义子,其实他自己心里一直都很清楚,自己对沈家来说就是外人。
他很感恩沈家的所有人,若是没有他们,也不会有如今的沈岳晖。
可即便是清楚,偶尔心中也会有所怅然若失,尤其是年纪还小的时候,最为羡慕沈玦。
直到叶舒君的出现,她文静大方,说话做事都很有自己的思想,小小年纪便被父亲送进王府陪沈韶媛读书。
虽然大家也很喜欢她照顾她,可她对沈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个外人。
故而从一开始他就特别的关注叶舒君,也不知从何时起,这种关注就慢慢的演变成了喜欢。
叶舒君这么的优秀这么美好,让沈岳晖不敢贸然去打破两人之间的这份情谊。
他想等自己谋到个一官半职之后,确定了她的心意,再找沈剑青提这事。
这次也是他冲动了,原本打算要是叶舒君不收,他就等有能力了再提这事,没想到她会直接就收下。
“是玉兰花,沈大哥有心了,我很喜欢。”
沈岳晖有些无措,脸上也泛起不自然的红,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叶舒君看了两眼就把簪子收了起来,状若无意般的提起,“沈大哥可有给文妹妹准备礼物?”
沈岳晖回来之后才知道家里多了个表妹,自然是没有准备的,听叶舒君提起就有些羞赧,但还是诚实的回答:“未曾。”
叶舒君弯了弯眼,“文妹妹才来,沈大哥自然不知道,怎么能怪你呢,不过沈大哥还是得再补一份的好。”
沈岳晖也有这个打算,他方才没说也是怕自己仓促准备会显得太过敷衍,“我回去便差人准备礼物。”
“那沈大哥可得用点心,文妹妹可是太妃的掌中宝,很是疼爱,若是文妹妹不喜欢回头还要去太妃怀里哭一哭。”
叶舒君故意用很俏皮打趣的方式来说,明着是让沈岳晖要好好准备,实际上却是在打趣文锦心娇生惯养。
沈岳晖一回来就已经听说了,老太妃对这表妹非常的宠爱,方才见了她的模样,再对上叶舒君的话,对文锦心就有了点初始印象。
原来这是个娇滴滴不能怠慢的妹妹。
“多谢舒君提醒,你说的对,下午我亲自去准备。”
叶舒君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,就不再多说,和沈岳晖抬步往福熙堂去。
里头沈韶媛和文锦心早就已经到了,老太妃知道沈岳晖回来,已经吩咐杜妈妈去准备吃的,都是沈岳晖喜欢的东西。
沈岳晖一进屋就先大步到了老太妃的跟前,恭敬的跪下见礼,“给老祖宗见安。”
然后让下人送上了他带回来的东西,都是些药材,平日并不稀缺,但重在心意,这都是沈岳晖自己亲自去挑选的。
“你这孩子就是有孝心,回来便回来了,还带这么多东西,瞧瞧你都瘦了,在家可得好好休息。”
老太妃赶紧赐了坐,关切的询问他在外的情况,听到一切都好才放心下来。
“我已经让杜妈妈去吩咐厨房,做你喜欢的菜,今儿可不许走了,还有你们两个丫头,都在我这一块用,当是给岳晖接风了!”
沈岳晖也很享受来自老太妃的关怀,连连笑着点头,瞧着是祖孙其乐融融的景象。
只有文锦心仔细的观察到,沈岳晖从进来起背脊一直挺直不曾松懈,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有些许的紧张,不如方才面对她们时的自在。
被粉饰太平下的沈家,处处都是暗涌,而可笑的是她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些。
因为有沈岳晖在,用过午膳之后三人又陪着说了一会话,直到老太妃到了午休的时间,沈岳晖才起身说要去见李氏。
不知道是不是文锦心的错觉,临走的时候,她好像看见沈岳晖的目光在叶舒君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。
而叶舒君像是未察觉一般,在与沈韶媛轻声说着话。
文锦心记得前世沈岳晖是她到王府的第二年,娶了知府的次女邱氏,成亲之后他就搬出去另立门户。
她之所以还记得,是有次小夫妻两回王府做客遇上过,邱氏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,她对邱氏的印象很好,好像第三年邱氏就怀孕了,两人一直很美满。
但刚刚沈岳晖的眼神,让文锦心有一种他很在意叶舒君的错觉。
不过也只是一瞬间,她只能劝自己是看错了,或许沈岳晖看的是沈韶媛,就没有再多想。
等沈岳晖走后,三人就去了沈韶媛的院子看书做功课。
期间文锦心能感觉到叶舒君明里暗里的较劲,她很在意沈韶媛对谁的关注更高,文锦心觉得幼稚,待了一下午看着天色不早就提出要回去了。
叶舒君就一直等到文锦心走后,状若无意的提起了沈玦。
“媛儿,可是知道沈二哥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我也不知道,哥哥走的时候只说要去待一段时日,并未说过何时回来,叶姐姐怎么提起这个?”
上回她与沈玦说沈韶媛不舒服,并不是骗他,沈韶媛早起的时候确实说了喉咙有些痒痒的,沈玦把她丢下就走。
她回去越想越觉得不甘心,给自己全身淋了冷水,也病了一遭。
就是想着沈韶媛来看自己的时候,沈玦会不会知道了也来看望她,心中会不会有所愧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惜。
结果她只等来了沈韶媛,和沈玦离家的消息。
“没什么,只是想着沈二哥还不知道沈大哥回来的消息吧。”
沈韶媛恍然大悟,“叶姐姐不说我都忘了,哥哥肯定还不知道,要是知道大哥回来了定会马上回家的,我这就找人给哥哥带消息。”
叶舒君看着雀跃不已去找人的沈韶媛,嘴角微微一扬,文锦心算什么,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。
*
接下去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,每日早起文锦心都会去约沈韶媛一同去书房,叶舒君也都会在,三人再一道去书房。
温先生的课很有意思,都爱以天南地北的游记民间传说故事开篇,引导她们对读书认字的兴趣。
最为明显的就是沈韶媛,她以前识字读书更多的是因为家里人的期许,她不得不去读这些枯燥乏味的文章,一遍遍的去书写她不感兴趣的字。
但温先生来了之后,她会主动的拉着文锦心去翻看书籍,碰到不认识的字也会很有兴趣的了解。
世人都以女子写小巧娟丽的字为美,之前的先生也不顾她们的喜好,只要求照着字帖练。
沈韶媛一直觉得很苦恼,温先生看过她的字后,就让她换了一本字帖,字体洒脱,更自如飘逸随心所欲,沈韶媛顿时就爱上了写字。
几日后。
李氏准备了家宴给沈岳晖接风,除了沈玦所有人都到齐了。
沈岳晖先是给长辈们敬酒,再给几位妹妹们送了礼物。
给沈韶媛的有一大箱子吃的玩的,他听了叶舒君的话,知道这些给文锦心不合适,就特意又去寻了一份礼物。
是一套的文房四宝。
拿出来的时候沈剑青还笑话了一通,“你啊你,哪有人给妹妹送这玩意的!”
沈岳晖的脸上一红,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买什么好,那些姑娘家用的东西他觉得以两人的关系不太合适送,想到她开始读书就挑了这样实用的东西。
“父亲,我只是想着表妹或许用得上……”
文锦心和老太妃笑成一团,她还是头次知道,这个大表兄这般的耿直有趣。
“多谢大表兄,我很喜欢,等明儿去书房就用上。”
唯有沈韶媛还有些迷糊,不太懂大家到底在笑什么,眼巴巴的炫耀自己得的好东西,“媛儿也得了一箱的好玩的,大哥下回什么时候再出去。”
她如此童言童语的话,惹得满桌的人又笑了起来,一顿接风宴吃的是其乐融融,笑语不断。
等到宴席结束,老太妃就先回了福熙堂午休。
沈韶媛得了一箱子的宝贝等不及要分享给好姐妹,就拉着文锦心和叶舒君要去她房里看。
叶舒君说席上喝了一杯果子酒,有些头晕没坐多久就回去歇着了,文锦心陪着沈韶媛看完她的礼物,证明她的礼物是最棒的,才心满意足的放文锦心走。
眼瞅着要入夏了,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热乎乎的,感觉格外的舒适。
文锦心自小身子骨便不是很好,父母出事后她病了大半年,病还未好全又急着赶路,等到了广州后又水土不服,前世着实养了一年多才好转。
可这一世,她不仅大病初愈又是鞭伤又是淋雨,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恢复的很快,体质也变好了许多。
不管是不是和重生有关,这都是一件好事。
刚打算趁着天气好散散心走一走,就有个面生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追了过来,文锦心停下了脚步。
“表姑娘。”
“这位姐姐是哪里当差了,瞧着面生的很。”
“奴婢是正院的丫鬟,花厅好像落了块玉佩,也不知是不是表姑娘的,管事妈妈派奴婢来追您回去瞧瞧。”
文锦心摸了摸腰间,她隐约记得自己出门好像是带了块玉佩,就点了点头,回去瞧瞧也无妨。
这时身边的彩珠就突然开口,“奴婢怎么记得姑娘今日未曾带玉,依奴婢看,不如让兰慧姐姐跑一趟,姑娘的东西兰慧姐姐肯定认得,姑娘正好在花园逛逛。”
“姑娘?”兰慧有些犹豫的看文锦心,她还不知道文锦心身体好转,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家姑娘多跑一趟。
“彩珠说的也有道理,那你替我跑一趟吧,我就在花园里逛逛,若是我的丢的替我谢谢那位妈妈,我在园子里里等你。”
兰慧应了一声,就匆匆的跟着那丫鬟快步而去。
彩珠才扶着文锦心往花园去,没想到一进园子就碰上了沈岳晖。
“见过大表兄。”
沈岳晖是来等人的,他约了叶舒君在这里见面,只是叶舒君还未到就先等来了文锦心。
“真是巧,表妹也来逛院子。”碰到文锦心他也很是意外。
两人本身就不太熟,只打了声招呼便各自逛各自的,文锦心赏了会花,正巧逛到了池子边。
“姑娘,今年的莲花竟是开得这般早,您快瞧。”
听彩珠这么说,文锦心也跟着看了两眼,池子里栽了好些莲花,前世她最喜欢的便是来纳凉赏荷。
“在哪儿呢,我怎么没瞧见……”
她的话还未说完,就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她腰间推了一把,她的脚下一滑,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池子直直的栽了下去。
“姑娘!快来人啊,救命啊!表姑娘落水了!”
第24章 (加更)
即便是快入夏,池水也晒了许久,可整个人浸入水中的时候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。
文锦心并不识水性,尤其是一入水有些慌乱,脚瞬间就抽筋了。
冰冷的池水从她的耳鼻往里钻,她想张口喊救命,只能无助的呛下更多的水。
等到了后面她已经没有力气扑腾,甚至连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,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沉。
这是她再一次面对死亡,她仍然学不会淡然,甚至有了更多的不甘。
但她什么也做不了,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,她的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。
就算她想逃避也不得不承认,她眼前出现的人是沈玦。
他大雪之中站在长春宫外一日一夜的深情,他徒手扛着冰棺走上金銮殿的坚毅,最后是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马车的模样。
只可惜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。
文锦心的双眼一黑,意识开始慢慢的溃散,直到她听见一个不真切的声音在喊她。
“阿锦。”
文锦心艰难的睁开一丝细缝,她看见水中有一个人在朝她游来。
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,但能模糊的看见他火红衣服漫开在水中,就像是绽开了一朵火红的花。
-表哥。
文锦心觉得自己又在做梦,这或许是临死之前看到的回光返照,那个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。
她痛苦的闭上了眼,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。
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,她感觉到腰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,她娇若无骨的身躯就贴在他的怀里,他身上的热量正在往她的身上传。
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变轻,跟着他一点点的往上游。
直到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亮光,两人的身体一同探出水面,她才算是真实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。
浑身泡在水里,双眼充血发红,但即便如此,文锦心也努力的睁着眼皮。
双手无助又害怕的抱住了眼前的人,动了动苍白的嘴唇,用尽全身的力气,喊出了心里的那个人。
尽管声音再轻,头上的人也还是听见了。
怀里浑身湿透惨白着脸,紧闭着双目无声地低喃着。
“表哥。”
沈玦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疼,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碰巧看到,后果会有多可怕。
沈玦的目光一厉,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沈府做这种事情,他一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。
*
等文锦心再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里了。
兰慧撑着手掌靠在床头,文锦心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才确定,之前那些都不是幻觉,她幸运的活了下来!
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痛,喉间渴的要命,本能的发出了一声低吟。
“水。”
兰慧马上就从睡梦中惊醒,“姑娘!您醒了!”
飞快去桌上倒来了热茶,将文锦心小心翼翼的扶起,她刚醒来只是浅浅的抿了两口,湿润了唇瓣就没有再喝了。
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她没什么力气,说话的声音也是又低又哑。
“姑娘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。”
“这么久,那老祖宗一定担心坏了。”她才进府不过两个月,这大小病加起来都好几回了,真是不争气。
然后她突然想起了救自己的人,神情一顿,那会是她的幻想和错觉吗。
“兰慧,是谁……救了我。”
兰慧眼神有些闪躲的迟疑,“姑娘都不记得了?”
她记得,就是因为记得,才更加的不确定。
“是世子爷。”
文锦心下意识的手指缩紧,牢牢的揪住了床褥,“表哥,表哥他还好吗?他现在在哪里……”
兰慧一时没有回答,文锦心就更觉得奇怪了,“我问你,表哥他在哪里。”
“世子爷把您送到福熙堂,就去了正院,和,和夫人闹得很凶,被王爷关了禁闭……”
文锦心也感觉不到身上的不适了,整个人瞬间坐直,“你说表哥大闹正院,被舅父关了禁闭?这是不是哪里有误会。”
沈玦和李氏的关系是不好,但好端端的也不会去闹事,除非是李氏做了什么触了他的逆鳞。
猛然间她突得想起来了,她当时在看鱼儿戏水,是有人推了她,她才会落水的,而当时在她身边的人只有彩珠!
难道是因为这个?!
“彩珠呢?彩珠去哪里了!”
兰慧又是一时无言,许久才犹豫的道:“姑娘,彩珠……死了。”
死了?!
*
沈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羽箭,他被关在这里两日了,从起初的愤怒到此刻已经毫无波澜了。
现在想来,那日真是鬼迷了心窍。
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就会往后院这条路去花厅,还好死不死的,就让他瞧见一个娇弱的身影在湖边被人轻轻一推,落入了水中。
等听见丫鬟喊着救命,表姑娘落水了,他已经控制不住的跳入了水中。
他一入水,阿冰就控制住了要逃的彩珠。
阿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原先李氏身边的丫鬟,他是沈家的家生子府上的百事通,别说是府里多个人,就是多个蚂蚁都能辨出是哪个门进来的。
等沈玦救了文锦心把人送回福熙堂后,扭头就按着彩珠去了李氏的院子。
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入过这里,从他有意识以来他就排斥李氏,尤其是她还长着一张七分似他生母的脸,每每他瞧见都觉得是讽刺和侮辱。
门外的下人瞧见沈玦浑身湿漉漉,手上拎小鸡一样擒着尖叫的彩珠,纷纷吓得不敢说话,有眼力见的人马上就偷跑去找了沈剑青求救。
沈玦也不管,直接就抓着彩珠一路冲了进去。
“世子爷,您这是作何,夫人还在午休,您不能进去!”
沈玦浑身满是戾气,一张脸阴沉的吓人,冷冷的扫了拦着他的人一眼,从齿贝间吐出两个字,“滚开。”
根本就没人敢和他作对敢拦着他。
好在丫鬟发现不对,慌忙进去喊醒了李氏,李氏听说沈玦来了,也是眉头紧锁不敢耽搁快步的出来。
李氏一出来,就瞧见了沈玦和失态的彩珠,心里有些不安。
彩珠是她派去文锦心身边的伺候,她自然也有些小心思,打着照顾文锦心的名义顺便监视这位不简单的表姑娘。
如今她和沈玦一同出现在这里,不是她犯了事那就是文锦心出事了。
“世子这是怎么了?这丫头可是冲撞了世子?”
沈玦一双丹凤眼内满是嘲讽之色,直接将人丢在了地上,惊得身边的丫鬟齐齐将李氏护在了身后。
彩珠一脱离控制便惊恐万分的想朝着李氏的方向爬去,可刚一动就被沈玦一脚重重给踢倒在地,伴着骨头清脆的断裂声,彩珠痛苦的尖叫了起来。
“冲撞?我倒是想问问沈夫人如何管教的下人,光天化日之下便敢纵奴行凶推人入水,怕是手伸的也太长了一些。”
李氏本就被沈玦的狠厉给惊吓到了,她一直知道沈玦厌恶她,但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,他是真的想要让她死!
可比沈玦的动作更让她震惊的是他口中的话,“谁落水了?!”
此刻李氏的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,果然沈玦嘴角一扬勾勒出一个尖锐的讽刺,“沈夫人这是明知故问。”
那边打听到消息的丫鬟马上就小跑过去在李氏耳边说了两句,李氏才瞪大了双眼。
“锦丫头落水了!她现在如何,可是没事了?不行,我得去瞧瞧。”
可刚走了两步,沈玦就半挑了眉,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张椅子,拦住了去路。
“现在去是想去看她有事没事?还是急着销毁证据?”
“世子!”李氏看着眼前阴戾的沈玦,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颤。
“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我,但这可是关乎清白之大事,世子万不可胡言,我是锦儿的舅母,我又为何要害她。”
沈玦就像是只刚嗜血的猛虎,身侧是痛苦哀吟的彩珠,朝着李氏一步步的逼近。
“清白?你做过些什么难道还需要我一一说出来不成?”
丫鬟挡在李氏的前面,生怕沈玦会发疯做出什么对李氏不利的事情来。
李氏却像是受了侮辱一般,推开了丫鬟,停住脚步与沈玦对峙,“世子可是有什么证据,若是无凭无证如何敢说出如此诛心之言。”
沈玦一身火红的衣袍正在往下滴着水,冷笑着瞥了一眼地上的彩珠,“这难道还不够?”
“这确实是我当初在锦儿入府的时候送去的,但天地可鉴,我绝没有对锦儿不利的想法。”李氏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彩珠乱说,要是她说出自己让她去监视文锦心,就更说不清楚了。
沈玦大步返了回去,一把提起了地上的人,朝李氏的跟前又是一丢。
她的身上嘴里都有了伤口,血溅了一地,有几滴还落在了李氏的衣裙上,饶是李氏有心理准备也还是险些被吓昏过去。
“真相如何,问问她不就清楚了。”
彩珠一看到李氏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,朝着她痛苦的爬了过去,“夫人救我夫人救我!”
如此的场面把所有人都看傻了,李氏更是捂着胸口,直直的就要往后倒,好在被下人给扶住了。
“拦着她拦着她!快别让她过来!”
沈玦瞧见李氏这个模样,更是认定了是她指使的一切,就要让李氏给个说法。
刚寒着目光,往前挪动了两步,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怒吼,“你这逆子!你在做些什么!”
去搬救兵的人已经把沈剑青给找来了,沈剑青知道沈玦冲进了正院惊觉不好,赶紧跑来就看到了这一幕。
“你们还在等什么,赶紧把这逆子给我拿下!”
但几个下人又如何是沈玦的对手,而且他是世子根本没人敢真的伤到他,以至于场面一度失控,就在此时沈岳晖赶到了。
“二弟,事情真相如何还该查清楚再下定论。”沈岳晖硬生生的接下了沈玦的动作,满是焦急的劝道。
沈岳晖也没有把握能真的劝住沈玦,他虽然年长占着大哥的名头,却从来不敢真的把沈玦当做是弟弟。
沈玦冷漠的丹凤眼微微一抬,看清楚来人,算是给许久未归的兄长一个面子,动作停了下来。
“大哥方才也在,既然都瞧见了,还要什么真相。”
沈岳晖刚刚确实是在,但他怕自己和叶舒君私下会面被文锦心看见,对叶舒君的名声不好,就匆匆的出园子去了。
结果还没走出去,就听见了救命声,等他赶去救人的时候,沈玦已经跳入池中,将文锦心救了上来。
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,他根本就没看见,沈玦这么一问,他就有了些许迟疑。
不等他们兄弟说清楚,那边沈剑青已经安抚好李氏,愤怒的大步走了过来。
“逆子!目无尊长任性妄为,我当初就不该……”
“你当初就不该生我下来。”
沈玦讥讽一笑,直接打断了沈剑青的话,冷冷地接了下去。
反倒让沈剑青一时语噻,他想说的明明是不该把他交给母亲教养,应该一直亲自带在身边。
但被沈玦这么一呛声,他再说什么都觉得像辩解,干脆什么也没说。
“宁顽不灵,我要是再不好好教导你,便是对不起沈家列祖列宗,把这逆子给我关进祠堂,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他吃喝,更不许让他出来!”
就这么点人根本拦不住沈玦,他原本想直接闯出去,不巧的是外头老太妃被搀扶着走了进来。
“阿玦,还不听你父亲的!”
老太妃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事闹成如今这般,沈玦硬闯李氏的院子,恐吓她,已成了事实,若是这个时候沈玦再一走了之,就真的说不清楚了。
沈玦可以不在意其他人说的话,却不得不听老太妃的,最后就进了这个鬼地方。
一待便是两日。
好在下人们不敢真的难为自家世子爷,说是不许给吃给喝,但还是照样大鱼大肉没有一顿让他饿着的。
阿冰更是偷偷的给沈玦带了玩的,他除了不能走动,其他都和在自己屋里一模一样。
“爷,您再忍一忍,老夫人是信您的,保准没两日就能出去了。”
阿冰每日要来好几趟,都是从唯一的窗户处往里面送东西,这会就是站在窗外往里探脖子。
沈玦一言不发,直接朝窗户砸了块砚台,阿冰碰了一鼻子的墨汁,赶紧溜了,“爷,小的一会再给您带好吃的来!”
这一方小小的屋子,他成天除了睡觉就是吃,都快闲的长毛了,要不是顾及祖母,只恨不到这会就翻窗出去。
沈玦脸上盖着画本翘着二郎腿,靠在椅子上打瞌睡,就听见窗户外有轻微的响动声。
起初他还没注意,以为是风吹动的声音,然后便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以及窗户被推开的响动。
沈玦以为又是阿冰,不耐烦的把画本扯了下来,怒目的转过头去,“不是让你滚吗!还来做什么!”
然后,四目相对。
沈玦看到了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,苍白没什么血色,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委屈,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。
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他,声音又软又细,喊了声,“表哥。”
沈玦的小腹有些发烫,喉间一紧,“你来做什么!”
第25章
文锦心一听说沈玦不仅救了她,还硬闯了李氏的院子,还被沈剑青给关了禁闭,一时管不上什么彩珠不彩珠的了。
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,就是马上见到他。
也不管自己的病还没好全,不顾兰慧的劝住,换上衣服偷偷的溜出了屋子找到了阿冰。
阿冰顶着一脑门的墨汁有些犹豫,“表姑娘,不是奴才不帮您,是我家爷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呢,谁都不乐意见,要不您等两天?”
阿冰自诩跟在沈玦身边最久,应该是最了解他心思的人,可近来自家爷的行事他是有些搞不懂了。
说他是在意这位表姑娘吧,他又总欺负人家,不是让人家淋雨就是晾人一天,还牵狗吓唬人,往日他也爱胡闹,但也有分寸,从来不会欺负个小姑娘。
要是说他讨厌表姑娘吧,他又为她得罪了王林威,从未和姑娘亲密的他还抱了表姑娘一路。
这次也是,他都没都没听清楚谁落水了,世子就直接入水救人,还为此惹怒了王爷。
今日若是换个别人来,他都有法子把人给哄走,偏偏是文锦心,他还真是不知如何解决。
“我只是想要看一眼表哥,不与他说话也行,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。”
文锦心本来就瞧着娇美,生了病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,面对这样的表姑娘,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。
阿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,“那好吧,姑娘记得,只能瞧一眼,若是生气起来您可千万得躲着些。”
文锦心连连点头乖得不像话,让阿冰接下去还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嘴巴里。
他现在只期盼自家爷能做个人,别再欺负人单纯小姑娘了!
文锦心也真是带着就看一眼的准备来的,还故意推窗之前先有礼貌的敲了敲,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,想着沈玦是在休息。
这才放心大胆的推开了窗,结果迎面就是一句滚。
要不是她后头兰慧抵着她的后腰,她一准就摇摇晃晃的从大石头上摔下去了。
“表哥,我只是想来看看你。”
沈玦听到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,有些后悔刚刚说出口的脏话,脚尖抵着桌案往前一踢,装模作样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小爷我好好的,有什么好看的?你这病恹恹的,不在屋里躺着出来做什么。”
沈玦其实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,病恹恹这种话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了,说出去做什么。
文锦心下意识的咬了下干涩的下唇,修长圆润的手指扒拉在窗台上,一双眼珠子有些无措的眨巴了两下。
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睁开眼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沈玦,很想亲眼看到他,证明自己不是做梦。
干巴巴的道:“我已经没事了,多谢……多谢表哥。”
刚说完沈玦已经大步的到了窗户边,两人隔着一扇窗牖,距离不过一尺,沈玦甚至能看清楚她粉嫩的唇瓣和额头的细汗。
所以她病都没好全就跑过来,只是为了来给他道谢?沈玦竟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生气,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气她对他如此的见外。
原本想说大可不必,就当是和那日将她晾在外头做抵消。
可没想到一出口却是,“哦?谢?你打算拿什么谢我?”
文锦心只到沈玦的肩膀,往日都不敢和他对视,今日是垫了大块的石头才堪堪与他齐平。
沈玦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话尾微微一挑,让文锦心的整颗心都飞快的跳了起来。
此刻的沈玦哪里还有半分罗刹暴戾的模样,活脱脱一纨绔公子哥,眯着一双凤眼慵懒又性感。
文锦心感觉自己烧了起来,还未曾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。
前世碰见沈恒璘之前她被保护的很好,没见过什么外男,而沈恒璘追求她都是写爱慕的诗,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,从未说过出格的话。
文锦心现在回想起来,甚至都有些质疑,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沈恒璘。
她对于成亲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于爹娘,她的爹娘一直都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凡。她不自觉的就把自己也代入其中,希望未来的夫婿会是个儒雅的君子。
而那个时候沈恒璘就恰巧的出现了,翩翩少年郎长相俊秀,日日给她写诗,说着爱她此生不变的爱慕。
这让年幼的她信了他所谓的将来,不管不顾的进了他的骗局,等到嫁与他之后她就成了精致笼子里的一只小雀鸟,享受着一切美好的事物。
直到发现他的真面目,多疑猜忌又虚伪,他就是一个披着君子外皮的真小人。
而沈玦,前世两人并无什么私下往来,听说他风流顽劣,就更不会单独与他相处,这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。
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沈玦,她应该会怒斥一句登徒子转身就跑,可偏偏,眼前的人是他。
“我……”
文锦心的眼睛都羞的红了,若不是手掌搭在窗台上,她一准就捂着脸不敢说话了。
沈玦不禁觉得口干舌燥,小姑娘这么诚实的反应,最是懵懂无知又有着最为致命的诱惑。
可沈玦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之前的事,小姑娘在昏迷的时候喊他的表哥,确实是在喊别人,她到底心里想的是谁?
还是说她真的有两副心肠,对着自己想着别人?
沈玦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,像是不干又像是别的什么,他只知道自己用了这辈子难得的耐心,又朝着文锦心逼近了两步。
两人之间不过半尺,只剩那个窗户阻隔着,文锦心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,即便低着脑袋,但她一吸气就能闻到沈玦身上淡淡的龙涎香。
“你想如何谢我?”放低了声音,低哑的哄着她道。
沈玦挑了挑眉,不紧不慢的打量着眼前的人,嘴角浮起一个浅笑。
文锦心听着耳边的声音,猛地抬头,就撞进了沈玦漆黑深幽的眼底。
只觉得空气一窒,心跳就要蹿出来一般,眼神慌乱的撇开,就像逃离却忘了自己还站在石头上,脚下一滑,整个人都要朝后倒去。
她的动作幅度太大,兰慧一时支撑不住,就在两个人一起要往后摔去的时候,一双冰凉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文锦心的手掌。
沈玦的眉头一拧,他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不经逗,还好他的反应快,不然又得出事。
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,恨铁不成钢的沉声道:“站稳!别乱动!”
文锦心赶忙稳住了身体,原本就眼波含水羞红着脸,这会被这么一吓,更是脸色又白了两分。
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,小声的道了声歉,然后把手掌小心的抽了出去。
鼓足了全身的勇气,“我,我会报答表哥的,我先回去了,等过几日再来看表哥。”
说完之后也不等沈玦反应过来,就飞快的爬了下去。
沈玦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,那细腻柔弱无骨的触感让他失神,最让他不能接受的,这小丫头把自己撩拨起来后居然就跑了。
低声的骂了句什么,用手在自己脑门上一捋,这算怎么一回事。
“这傻姑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?”
就为了说句谢?撩拨他一下?
话音刚落,沈玦就看到窗户又被推开了,他下意识的眼神一亮这是又回来了?
结果就露出了阿冰贼溜溜的脑袋,“爷?方才表姑娘说忘了给您,让奴才给送过来,喏,桂花糕。”
沈玦:……
沈玦回头去找还有没有能砸的东西,阿冰就快速的一缩脑袋,把桂花糕留下,人则是快速的跑走了。
看着用帕子小心包好的桂花糕,沈玦的眉头一拧。
“到底是哪个蠢蛋告诉她,爷喜欢吃这玩意的?!软不拉几甜绉绉的!”
此刻,远在屋子里的沈韶媛突然的打了个喷嚏,身边的丫鬟紧张极了,“姑娘!是不是染了风寒,我这就去找大夫!”
沈韶媛喜欢吃桂花糕,但沈玦一点都不喜欢,他觉得这都是娘们吃的东西。
沈玦看着帕子里的糕点,拧着眉头,最后还是嫌弃的捡了一小块丢进了嘴里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甜腻,相反的有股浓浓的桂花香,就像那日抱着她的时候一般。
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娇软的,抱在手里就跟没重量似的,春日的衣裳又轻又薄,入了水后全贴在了身上。
沈玦不是小人更不是趁人之危,只是这走动间总会无意瞧见的。
胜雪的肌肤还有胸前那微微的起伏,便是圣人都会有别样的心思,更别提她身上淡淡的体香。
他用力的嚼了嚼口中的桂花糕,不知在发泄些什么,而原本压在心底的记忆此刻就像打开了匣子,顿时浮现于眼前。
口干舌燥,小腹还有些发热,沈玦眯着眼又丢了一小半入口。
还,蛮好吃的……
*
文锦心落荒而逃之后,就匆匆的跑回了福熙堂。
没想到被老太妃抓了个正着,老太妃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一直睡不踏实,早早就过去瞧她如何了。
结果一进屋,房里没人!
这可吓坏了老太妃,但这在王府人是肯定丢不掉的,就赶忙让下人去找,没想到刚要出去找人就回来了。
文锦心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老太妃就发现了,像做错事的小孩,挪着小步子到了老太妃身边请罪。
“老祖宗,我就是躺的久了,想起来走动两下,让您担心了。”
老太妃见她醒了也没出事,这才松了口气,拉着她小声的安抚,“快起来快起来,我的心肝儿,只要你没事我不生气!”
文锦心的眼眶马上就湿润了,她没有祖母也没有外祖母,从小到大最疼爱纵容她的人就是老太妃。
祖孙两人搂在一块好好的哭了一遭,还是杜妈妈在一旁劝了又劝这才擦了泪。
“我的心肝儿,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你是怎么会落水的?”
“当时我正在瞧池子里的莲花,就感觉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下,我便跌入了池中,后来,我记得是表哥救了我,不然我怕是没有机会再见老祖宗了。”
老太妃脸上满是震怒,“真真是挨千刀的贼人,你放心,只要有我在,绝不会放过此人!你可好记得是谁在你身边?”
其实沈玦已经说了推人的是彩珠,但沈玦的话已经没了可信性,他说的只会被当做是针对李氏,只有文锦心亲口说的才算数。
“当时与我一同的只有彩珠,但我真的不知道彩珠为什么要这么做……”
文锦心脸色苍白,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小声抽噎着说。
“这事我都知道了,你先回去好好歇着,万事都有我呢。”
“我听下人说,表哥被舅父罚了紧闭,这是为何?表哥救了我,我还想上门道谢……”
老太妃听她提起沈玦,很是和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,“你舅父脑子糊涂拎不清,我一会就去与他说,待你休息好了,就能见到你表哥了。”
文锦心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,乖乖的点了点头,就回去躺着了。
等到文锦心一走,老太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。
“你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?莫非真是李氏的主意?真是不知所谓,锦儿若是出了事,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。”
杜妈妈思索了一会才犹豫的道:“表姑娘平日乖巧文静,不像是会招惹夫人的样子,而且想来夫人也不会这么不遮掩,直接让彩珠下手。”
“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,只可惜如今彩珠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了。”
那日彩珠被沈玦给吓疯了,等沈玦走后不管谁与她说话都只会喊救命。
没有法子只能先把她关了起来,结果第二天再有下人去看的时候,人已经死了是自缢的,按理来说这事就该这么结束了,彩珠畏罪自缢贼人也抓到了,文锦心的话也能对上。
“我这眼皮啊,一直跳个不停,这事定是冲着锦丫头来的,我总觉得还没完,对了,我让你准备的丫头也是找好了……”
*
文锦心回了屋子,赶紧就换了衣裳躺回了床上,她苍白的脸上还有些害羞的红晕,她不仅偷偷去见了沈玦,还在老太妃面前撒了谎。
这让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慌。
可能是因为还没好的彻底就到处乱跑有些累,也有可能是走动和紧张出了一身的汗,总之她一沾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
不知睡了多久,她只觉得越发的压抑喘不过气来,才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。
双手蒙着脸,却也能瞧见她的脸上有些可耻的羞红。
自己这是怎么了,不仅想要见到他,甚至还梦到了沈玦。
而且梦里的画面她这会还记得,沈玦将她抵在墙角,低哑的问她,“如何道谢?”
她从来不知道梦境可以这么真实,仿佛这会她的耳畔还有沈玦痞气嘶哑的声音,让她浑身发烫。
文锦心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奇怪的不正常,她不仅和表哥赌气不理他,还做梦梦见他,真是太羞耻了。
她强逼着自己不去想,才发现兰慧不在屋里,正打算自己下床去倒杯水,就看到兰慧气呼呼的走了进来。
“姑娘醒了!可是饿了?小厨房里还热着锅子,我让她们送来。”
为了老太妃方便,福熙堂有自己的小厨房,知道文锦心没吃东西,饭菜一直都热着,随时方便她醒来就能吃。
文锦心点了点头兰慧就走近给她换衣服,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红扑扑的,“姑娘的脸好红,是不是又发热了?奴婢这就去请大夫。”
脸红?这可不是发热……
文锦心赶紧制止了兰慧的动作,这要是被知道她做了什么梦,她也不用活了!
“别去,你摸摸,没有发热!我只是,只是睡得有些闷热。”
兰慧上前用手背搭了搭确实不烫,才放心下来,听文锦心说闷热,还特意去把窗户都打开了。
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文锦心心虚不已,赶紧转移了话题。
“方才瞧见你脸色不好,是出什么事了。”
兰慧一想起这个就觉得生气,“还不是那些人,乱说话,编排姑娘和……”
兰慧反应过来不能在文锦心面前说这个,赶紧捂住了嘴巴,眼神有些闪躲的说没什么。
“编排我和什么?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?”
兰慧有些后悔,但文锦心都问了,她也没办法只能老实的交代。
“方才我出去煎药,听到有几个下人在议论姑娘落水的事,说您与世子肌肤相亲,这事若是传出去,您还如何嫁人。”
文锦心从得救到醒来,一直没机会思考过这件事,现在想到只觉得有一股热流直冲头顶,就算她是昏迷着的,也让人无地自容。
他们说的没错,她和沈玦这么肌肤相亲,只要传出去她这辈子都不用嫁人了。
同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,顿时脸上的血色尽失,浑身发凉。
当时进园子的时候她还碰上了沈岳晖,如果不是沈玦及时赶到救了她,她不是死便有可能的就是沈岳晖救了她。
“兰慧,你去帮我打听一件事。”文锦心神情严肃,声音都有些发颤了,让兰慧也跟着紧张了起来。
在兰慧的耳边轻声的交代,等兰慧出去后,她还是被自己的设想吓到后背生凉。
其实这件事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进入了一个误区,觉得彩珠是李氏派来的,这件事就一定和李氏脱不开关系。
但仔细的想想,李氏根本就没有害她的原因,她出了事老太妃是一定会查清楚的,光彩珠这个身份就说不清楚了。
当时除了她以外,沈岳晖也在园子里,为什么会这么巧,偏偏他就在。
这不得不让文锦心多想,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,是谁这么恨她,要么死要么毁了她的清白!
很快兰慧就回来了,屋里多了两个眼生的丫鬟,一个年岁大些看着很是干练,另一个年龄比文锦心还小,脸圆圆的看着很喜庆。
年长的叫晓霞年纪小的叫云燕,都是老太妃特意拨来伺候她的。
前世没有落水的这回事过,她贴身伺候的只有彩珠一个,这两个丫头也算是这次变故出现的,文锦心不是很了解。
此刻她们正在伺候文锦心喝粥,看到兰慧进来很规矩的喊了姐姐,一看兰慧就是有话要和文锦心说,晓霞很机灵的拉着还懵懂的云燕退了出去。
如此的有眼力见,又是老太妃送来的,文锦心下意识的就对她们有了好感。
“如何?”
兰慧点了点头,“打听清楚了,姑娘进园子之前大公子就在里头待了好一会。”
文锦心心里一凉,就听兰慧继续道:“但刚碰见姑娘,大公子就出来了,路上的下人都瞧见了,后来是您落了水传了来呼救声,大公子才折返回去的。”
文锦心松了一口气,至少说明这件事的主谋不是沈岳晖,如果是他,他根本没必要走,反倒像是没料到她会出现在那里一般。
那沈岳晖原本会在等谁呢?又是谁策划了这件事,把她和沈岳晖都设计在内……
文锦心陷入了沉思,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如果是她,那一切就说得通了,只可惜现在彩珠死了,便是死无对证。
“姑娘,还有件事,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。”
“什么事?这里没有外人,你尽管说吧。”
兰慧犹豫了一会,才咬着下唇磕磕绊绊的说道:“之前奴婢与那几个下人争辩了起来,奴婢气他们在背后非议姑娘,有毁姑娘的名声!”
文锦心点了点头,这事从她踏进这个陷阱起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。
好在,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嫁人,大不了便是今后伴着老太妃一辈子不嫁,学温先生的去游历山水。
然后就听兰慧继续道:“结果他们说,老太妃早就漏了口风,要把姑娘您许配给世子,还说世子顽劣成性,娶不着媳妇,您便是老太妃给他养的童养媳。”
文锦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,“瞎说!”
“奴婢也是这么和他们争执的,姑娘清清白白的,如何就成了童养媳,可他们说,这事连王爷也同意了,就连世子,世子也没反对。”
文锦心脑子里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,只剩下一句,‘世子也没反对’。
表哥为什么会没有反对……
第26章
大约是白日里睡得多了,夜里文锦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沈玦为什么会救她。
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会突然有这个决定,而且还没有告诉她。
前一世,老祖宗疼惜她,却从未提过要把她和沈玦凑成一对的想法,到底是哪里出了错……
一想到她和沈玦有可能会成亲,她就觉得心跳的很快,一刻也停不下来。
直到天光大亮,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。
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,好在她还病着也不会有人觉得失礼。
兰慧不在房里去煎药了,自从文锦心出了这事,这些贴身的事情兰慧都不敢再假手别人,她总觉得那日她离开文锦心身边才会出事,一直非常的自责。
而晓霞和云燕则是在她身边伺候着,“姑娘再躺着歇歇吧。”
这次落水医治的及时寒气未曾入体,除了受了些惊吓并没有病的很严重,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总觉得她的体质好了许多,躺了这么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。
她此刻满脑子都是疑问,根本就躺不住。
“躺着怪难受的,你们扶我起来,我去老祖宗那坐坐。”
晓霞就上前给她更衣,云燕则是熟练的端来了水给她洗漱,云燕手巧梳的一手好头发,梳完之后还对着镜子忍不住的发呆。
文锦心看她没动作了还有些奇怪,“你在看什么?”
云燕意识到自己失责白了脸,“奴婢该死,以前从未见过姑娘这般天仙一样的人,瞧见总觉得不真切,一时都看得痴了。”
文锦心被她逗得笑了起来,没有责怪她,“起来吧,在我跟前不必这么多礼。”
云燕被晓霞瞪了一眼,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,“多谢姑娘,您都不知道奴婢和晓霞被选中的时候,那些人有多羡慕我们。”
文锦心还蛮喜欢这两个丫头的,一个老练能干,一个活泼可爱,只是还不知道她们的品性如何,还需要再多观察才知道能否信任。
等喝了药用了早膳,文锦心就去了老太妃的房里,她没有提婚约的事情,既然老太妃不提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。
“给老祖宗请安。”
“起来,快到我身边来。”老太妃看着文锦心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怜惜。
亲昵的搂着她说了一会话,大多是关心文锦心身体如何的,她仔细回答后小心的提起了沈玦。
老太妃顿时语塞,她昨日找了沈剑青,可沈剑青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了沈玦。
推文锦心的事情自然要查,但沈玦大闹李氏的院子这件事也必须要处理。
沈剑青就是知道沈玦一直针对李氏,才想趁这个机会约束他一番,不然将来还不知要酿成何等大祸。
文锦心安静的靠在老太妃的怀里听她说,“你也别担心,这事与你无关,你表哥他憋了太久了,若是不让他找个地方发泄,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。”
“我相信表哥,他对事对人定是有分寸的,绝不会伤害别人。”
她的目光澄澈声音真挚,让老太妃不免心里一暖,突得有了个主意。
“你真是这般觉得的?”
看文锦心认真的点了点头,老太妃就露了个笑,“你若是真的担心你表哥,我倒是有个主意。”
*
沈剑青这几日心情非常的差,家里儿子不懂事就跟讨债似的,如今真是无数次的后悔当年就不该把人给老太妃养,瞧瞧养成了什么模样。
好在李氏是个大度的,沈玦犯了这样的错,她也只是劝着让他别跟孩子一般计较。
可也是因为她如此大度贤德,才让沈剑青更加的生气,现在就敢硬闯李氏的院子逼她认罪,以后是不是都要骑到他这个做爹的头上来了。
越想是越气,连着好几宿没休息好,连嘴角都长了水泡。
交代了下人去泡凉茶,许久都不见人来,他只觉得越发的躁怒不安,连公文都看不进去了。
正巧这个时候有人扣响了门,沈剑青头也没抬,没好气的道:“进来。”
然后就听见轻缓的脚步声,在他的书桌前停了下来,沈剑青下意识的眉头一拧,“放下就出去。”
可跟前的人就和没听见一般,还是怵着没动,沈剑青一丢手中的公文不耐的抬头,就看到了一个娇弱的身影。
看着他怯生生的道:“舅父。”
沈剑青都傻眼了,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收回之前的话。
他一儿一女,都是皮糙肉厚的主,从来没和这娇滴滴的小丫头说过话,生怕再把这病恹恹的外甥女给吓着了,赶忙放低了声音小心的道。
“锦儿啊,你怎么来了!也不让下人来通报一声,刚刚舅父那话不是同你说的,你别往心里去,你的病如何,可是好些了?”
被沈剑青吓了一跳的文锦心,紧张的神情才舒缓了一些,沈剑青比她父亲看着更威严,在她眼里是个高不可攀的长辈,她鲜少会私下找他说话的。
没想到私下的沈剑青,和她想象中严肃威赫的样子有些不同。
“多谢舅父关心,已经好多了。”
这事不管是不是彩珠预谋报复文锦心,只要是在王府发生的,他这个做主人和长辈的就有责任。
“这就好。你放心,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在查了,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。”
文锦心乖顺的点头,又规矩又乖巧,让沈剑青看得十分满意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突然觉得自家娘果真姜是老的辣,还是很有主见的,文锦心这样乖巧的孩子虽然做不了女儿但还能做儿媳妇啊!实在是高明!
她看文锦心还是乖乖的点头,那股子无处安放的父爱都要溢出来了,“缺不缺人伺候?或是有什么缺了少了的不要客气,有什么尽管和舅父提。”
文锦心听到这,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他,“什么都可以吗?”
沈剑青非常的大方一挥手,“你舅父说话算数,自然是什么都可以!”
文锦心就放心了,果然和老祖宗说的一样简单,露齿一笑,“那舅父把表哥放了吧。”
沈剑青:……???
*
沈玦的一盒桂花糕已经见了底,百无聊赖的在撕纸玩。
这些所谓的名人圣言真是狗屁不通,愚忠愚孝的言论更是可笑,除了让人变蠢变笨之外毫无用处。
正想着怎么溜出去,一直紧闭的门就被打开了。
沈玦以为是沈剑青又来找他麻烦,他这父亲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,以往从来不管他,这几日却突然像鬼附身,日日来训诫他。
他若是想出去,装装样子知错了也就出去了。
但沈玦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,父子两倔对倔都不服输,这才被一关数日。
门被打开,他也没搭理继续手上的撕书游戏,想着沈剑青看见他撕书,肯定要气得七窍升天他就高兴的不行。
可没想到的是,从门外探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,声音轻轻软软的喊了声,“表哥。”
然后她就看见了屋里的盛大场面,满地都是废书废纸,而沈玦就坐在正中间,看着格外的……
荒唐。
沈玦的动作一顿,抬头去看,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边,探进来半个身子,脸上带着些羞涩和紧张,显得格外的可爱诱人。
看着满屋的狼藉,他突然觉得撕书一点都不有趣了。
真是见了鬼了,她怎么总是能撞见自己不英明神武的时候!
沈玦下意识的把只剩半本的书往凳子底下一垫,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。
拧着眉头,不等文锦心再问就先发制人,语气有些凶巴巴的道:“你又来做什么?”
文锦心扒拉着木门,被沈玦这么一凶,伸进去的一只脚已经有些站不住了,就想往后缩,眼里露出了一丝怯意。
“我……我来接表哥。”
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沈玦的眼睛,比起她突然闯进看见自己撕书的场景比起来,她退缩的这个小动作更让他不爽。
他难道是想见就见,想走就走的吗?
沈玦视线一凝,嘴角微微上扬,翘着二郎腿朝着文锦心抬了抬漂亮的凤眼,“接人就是这么接的?过来。”
文锦心往后退的步子一顿,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,不等自己想明白,身体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,朝着沈玦走了过去。
满地都是纸张,横铺在地上,文锦心不敢踩上去,只能从缝隙间小心的走过去。
关沈玦的屋子原本是放藏书的,沈剑青就是想让他在思过的同时能从书中明白道理,此刻若是沈剑青瞧见,定是肠子都悔青了!
文锦心提着裙摆踮着脚尖仔细的躲过书页,若是别人做这样的动作只会滑稽可笑。
可偏偏她体态纤柔,只会让人觉得娇憨可爱,尤其是那只堪堪一握的细腰,让人移不开眼。
沈玦的目光黯了黯,在她的腰际停留,喉间止不住的发紧,有种陌生的情愫不受控制的蔓延。
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沈玦的身边,文锦心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松,朝沈玦不远处轻轻一迈,结果脚下一滑,整个人没站稳直接往桌案旁摔去。
文锦心下意识的闭了眼,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,等来的却是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她马上就察觉是怎么一回事,双眼发颤的睁开,果然就看到眼前的红衣服,不用抬头就知道自己在谁的怀里。
虽然这不是两人头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,却是她第一次如此清醒,愣愣的抬头去看。两人挨着这么近,能更清楚的看到沈玦的样子。
这也是她头次这么认真又清楚的直视他,俊美的五官一双眼深邃凌厉,半挑的丹凤眼又带着些许邪气,难怪以前就总听人说沈玦风流矜贵,这会她才相信绝不是虚言。
文锦心不觉就看呆了,这时头顶传来了一声低笑。
沈玦的笑声带着些少年郎的朝气和性感,沙哑低沉透过胸腔瞬间把她震回了人间。
“好看吗?”
沈玦是真的觉得有趣,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,但他平日嚣张纵横惯了,瞧见他的大家闺秀无不退避三舍。
他还是头次瞧见这么直白不遮掩的欣赏,说实话并不觉得厌烦,相反的还有点小得意。
文锦心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往脑袋冲,精致的小脸瞬间就涨得通红,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,怎么就会看一个男人看得楞了呢!
而且也不知怎么的,突然就想起了兰慧早上说的话。
‘老太妃要把姑娘许配给世子!府上都在传,姑娘是给世子养的童养媳!’
她和表哥不是这样的关系,文锦心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,羞红着脸手脚并用的从沈玦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后退两步和沈玦隔开了安全的距离,“表哥,我,我来接你出去,若是无事,我,我先回去了……”
可还不等文锦心落荒而逃的转身,就感觉到自己被冰凉的手掌给紧紧扣住。
诧愕的回头看了沈玦一眼,人就转了一圈被用力的拉了过去。
文锦心只觉得背后一凉,整个人就被抵在了桌案上,而沈玦则是用身体将她牢牢的圈在了其中。
“我准你走了吗?”
湿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脸颊,文锦心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,整个人都跟烧起来了一般。
根本不敢去看沈玦,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措的闪躲着,这真是太太太羞耻了!
“表哥,我要回去了……”双手不安的抵在两人之间,声音都有些发颤,她不明白沈玦这是怎么了,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这样。
沈玦修长的手指不容抗拒的擒住了她的下颌,逼迫着她看自己。
蝶翼一般的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,就像一把小扇子轻轻的在他的心尖上挠,又酥又麻。
真是古怪了,怎么就有这么娇不自知的小东西,无时无刻不在勾着他,可偏生她本人毫无察觉。
这样的美丽最为致命。
沈玦承认,她赢了。
即便知道文锦心是为了别人接近他,他依旧被她所吸引,自暴自弃的沉沦其中。
“这不就是你做这么多想要看到的结果吗?”
“表哥说的是什么意思,我不懂……”
沈玦英俊的脸慢慢朝着她贴近,嘴唇几乎要搭在她的耳朵上,湿热的呼吸吹着她的耳朵尖痒痒的。
文锦心有些迷茫,她觉得眼前的沈玦很是陌生和危险。
文锦心浑身僵硬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,脑子一片空白,别说是思考了,就是沈玦的话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
她没有想别人……
她和沈恒璘最亲密的接触,是新婚夜的时候沈恒璘亲了她一下,还被她害羞的给躲了。
现在想起来,当时除了羞涩和紧张,甚至没有一点的甜蜜,她越发的怀疑,自己真的有喜欢过沈恒璘吗?
就在她走神的时候,腰间一疼,沈玦用力的掐了她一下,文锦心吃疼的呲了一声,眉头紧锁,很是委屈的去看沈玦。
沈玦也很不爽,他一直在等文锦心回应,可半天也没等到,还以为是她害羞,结果一去看,这小丫头早就不知神游去了哪里。
“看着我,不许想别人。”
被他这么一掐就疼的被拉回了思绪,眼神飘忽的冲着他喊了声,“表哥。”
沈玦心烦意乱,她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,却还在想别人,从小到大他都自信又傲气,从来没有艳羡过其他人,可他承认这一刻他的心中有不甘。
因为他想通了一切,素未蒙面的文锦心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替他挡鞭子,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的亲近,都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做了其他人,她的另一个好表哥。
沈玦的眸光一沉,深邃的眼里透着些许寒意,那个人到底是谁?!
文锦心觉得腰上的疼痛刚一消失,下巴上的那只手又加重了力度,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。
这次是真的委屈上了,声音发着颤又糯又软的说着疼,眼波含水如娇似嗔。
沈玦发誓,文锦心一定是他见过最会撒娇的人。
说话的时候,害羞的时候,连看着你委屈的时候都像是在无形的撒娇。
沈玦深吸了一口气,想要静下心来,可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又充盈着他的鼻息,丝丝缕缕让人无处可躲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越来越不受控制,明明心里在生气,可眼睛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,他这辈子还从未这般狼狈过。
心中有另一个自己,在不停的叫嚣着想要拥有她的声音。
是她先主动招惹自己的,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,想着便不再控制自己的野心,随着内心深处最直接的想法,微微抬起她的下巴,低下脑袋贴了过去。
文锦心就这么看着沈玦的脸一点点放大,心跳在那瞬间都要停止了,她的双手无力的横在两人之间,做着最后的抵抗。
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传来了走动声,“爷?老夫人请您过去,爷!!!!!”
门没关,阿冰已经进屋了,他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猛地转过了头捂住了眼睛,要命哦要命!
沈玦微凉的嘴唇从文锦心的嘴角擦过,阿冰的怪叫声还没停下,他就感觉到手上一疼,怀里便空了。
红着眼的小姑娘用力的把他给推开,等他再去看,人已经跑的没影了。
低头看了一眼虎口处深深的齿痕,沈玦先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,要不是阿冰突然出现,他还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,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一碰就碎。
他可真是禽兽,居然真的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了。
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,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。
阿冰看着往日病恹恹的表姑娘,红着脸飞快的跑出去,才敢转过身去。
然后就看到自家爷先是发呆,再是对着自个儿的手嘿嘿傻笑,一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,直想捂眼睛。
自家爷这也太丧心病狂了,就算真是小媳妇,表姑娘这才多大啊。
简直是禽兽!禽兽不如!
当然这样的话阿冰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两句,对着沈玦的目光马上就怂了。
跑过去就是一通抱大腿的失声痛哭,“奴才千不该万不该打搅了爷的美事,奴才发誓方才什么都没瞧见,下回定把门给锁死,绝不放人进来。”
沈玦:……???
沈玦真是被阿冰给气笑了,这是真把他当禽兽了?还要给他养蜂,是觉得他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?
不过方才还真是差那么一点,低低的骂了两句脏话,用力的踢了阿冰一脚。
“起来。”
阿冰知道这是爷不生气了,总算是得救了!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,“爷,老夫人请您过去呢。”
沈玦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,“怎么,那老头子突然脑子清醒了?肯放爷出去了?”
文锦心来的时候说接他出去,沈玦还以为是开玩笑的,毕竟这次沈剑青瞧着是要动真格了,不然祖母也不可能任由他被关这么多日没有动作。
“自然是真的,是表姑娘亲自去王爷那求情,王爷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。”
沈玦原本懒洋洋的站着,听到这个眼神都冷了下来,“你说是她去求的情?”
难怪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,还说接他,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“表姑娘也是担心爷,听说表姑娘还去见了夫人……”
话音一落,沈玦突得用力往边上的桌子上踢了一脚,桌子应声破裂开,吓得阿冰瞬间缩进了脖子。
“担心我?她担心的可不是我。爷又没做错事,她求的是哪门子的情。”
但凡今日去求情的人换了老太妃或是沈韶媛他都没这么生气,偏偏这个人是文锦心,想象着文锦心在沈剑青和李氏面前低头认错,委曲求全的模样他就觉得烦闷。
李氏可是要害她,她居然去和李氏低头,猪都比她聪明。
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,知道自己被人当做替身时,也没这么生气。
可一想到文锦心为了他,去向沈剑青还有李氏低头求情,就满肚子的火气,她这是想报答自己救他的恩情?还是急着想要和他划清界限?
越想越觉得窝火,她把他当成什么了,若是早知道他的自由是用她的求情换来的,他才不搭理她。
一想到马上还要见到她,就更觉得脸没地方搁,“和祖母说一声,爷出去住几日。”
丢下一句话,就径直往外去。
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来探望他的叶舒君。
一看到沈玦,叶舒君的眼睛都亮了,“沈二哥你去哪?”
沈玦半抬了眼从她身上扫过,眼里满是戾气,嘶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,怒吼出声,“滚开。”
第27章
叶舒君直接被沈玦给吼懵了,呆呆的看着他扬长而去。
周围路过的下人都低着脑袋不敢看她,这让叶舒君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。
后面跟出来的阿冰一眼就瞧见了叶舒君,看着自家爷愤怒的背影赶紧上前道歉。
“叶姑娘!您可千万别和世子爷一般见识,爷这是受了气憋得邪火呢,不是有意要与姑娘置气,姑娘多多担待。”
叶舒君僵硬的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,宰相门前三品官,沈玦身边的就算是个小厮也没人敢轻视。
“我没事,你快去瞧瞧沈二哥去哪了,不必管我。”大度又善解人意,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,周围的下人也纷纷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。
阿冰又匆忙的行了个大礼算是赔罪,就匆匆的去追沈玦了。
等到阿冰一跑开,叶舒君的脸色就瞬间的沉了下来。
是她故意支开了兰慧,再约了沈岳晖在园中相见,又买通了彩珠故意推的文锦心下水,这一切她早就计划好了。
不管是文锦心死还是沈岳晖救了文锦心都可以,偏偏这个时候沈玦回来了。
而且还正好救了文锦心,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,沈玦居然为了文锦心硬闯李氏的院子。
一切都向着她预计的反方向发展着,不仅计划没有成功,就连沈岳晖那个蠢蛋都开始有些怀疑她了。
彩珠还被沈玦当场抓到,万幸的是她也已经想好了后路,只要彩珠死了这个锅自然的就会落到李氏的头上。
她需要李氏和沈玦的关系越来越糟,而她手里还掌握着李氏的一个秘密。
这个秘密是她如今有恃无恐的亲近李氏,将来让沈玦对她改观的关键。
这几日她睡都睡不安稳,就怕手脚有不利落的地方留下了证据,一直到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,也没人怀疑到她身上,她才出来探望沈玦。
希望能一点点的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,没想到会碰上发怒的沈玦。
不仅与预想的有些距离,还被这么多人撞见了自己如此丢人的样子,不敢多留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一路回去叶舒君也冷静了下来,现在她要做的,就是先把沈岳晖这颗棋子给哄好,这次算是文锦心运气好,下回可就没有这么走运了。
我们走着瞧!
*
文锦心从宗祠跑回福熙堂就躲进了房里关上了门,就连兰慧喊她也没开门。
她傻愣的坐在镜子前,看着镜中眼波盈盈面若桃花的自己,越发的陷入了迷茫。
手指不安的轻抚着被沈玦擦过的嘴角,像是这会才清醒的认识到,沈玦方才是真的要亲她。
最可怕的是,她居然一点都不抗拒。
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,自己是真的不正常了,不仅做梦梦见表哥,还对他毫无抵抗力。
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报恩而对沈玦过分的在意偏袒,那么现在就是因为接触而慢慢的对他产生了好感。
好感?她对表哥好像是有一点点喜欢。
文锦心捂着飞快跳动的心,突然醒悟过来,她前世对沈恒璘的哪里是喜欢。
她从来没有因为沈恒璘而失态,更没有因为他而失眠辗转,甚至连沈恒璘带着宠妃在她面前亲热的时候,她除了觉得丢人耻辱之外,没有一丝的嫉妒。
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沈恒璘,她喜欢的不过是沈恒璘描绘的美好生活。
那表哥呢?前世表哥为了她与天下为敌,替她报仇,这一世也是救她护她,为她惹怒李氏,可同时又欺负她,他到底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?
她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,原来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,会因为他的喜怒哀乐而牵动自己的情绪。
文锦心看着镜中的自己,下定了决心,不管表哥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喜欢她,不管婚约的事情是不是真的,她都会努力化解前世的结局。
好像一把事情想通,不仅心境开阔,连看外面的天空都晴朗了起来。
不等文锦心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,外头兰慧已经担心的直拍门了,文锦心赶紧回过神来打开了房门,让兰慧进屋。
见她安然无恙笑颜明媚,兰慧才放下心来,“姑娘这是怎么了?可是遇着事了,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可以与奴婢说。”
文锦心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,兰慧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怀疑。
“老夫人派人来请姑娘去用膳了。”
文锦心才想起来她一开始去找沈玦的目的就是这个,结果被沈彻彻底的打乱了思绪,一想起方才那个炙热的吻,她的脸又可疑的红了起来。
“是我忘了时辰,那我们走吧,对了,表哥呢?”
她自己慌里慌张的跑出来,也不知道沈玦是不是已经过来了。
下回她一定要和沈玦约法三章,那样羞人的事情可不能再乱来了,当然,前提是他愿意听她的话。
说起这个兰慧就有话说了,之前因为沈玦救了文锦心,她已经对这位世子爷改观了,但最近的所作所为又让她继续警惕起来。
“没呢,方才听云燕说,世子出府去了,还让人传了话要出去住几日。”
文锦心愣了一下,又马上明白了,这是沈玦会做出的事情,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,他都不是个在家里闲得住的人。
这次为了她被罚了禁闭,限制了自由,他应该难受极了吧。
“云燕倒是消息灵通。”
“是啊,姑娘你别看她年纪小,她母亲是厨房的管事,父亲又是前院的副管事,知道的事情可不少。”
这段时间兰慧和那两个丫头关系处的很好,早就了解清楚了。
外头云燕正在频频的往屋里看,还小声的和晓霞说着话,“晓霞姐,你说姑娘这是怎么了?瞧着是遇了事的模样。”
晓霞则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,“你什么都好,就是这毛病得改,姑娘的事哪里是我们能打探的,小心你的舌头。”
云燕吐了吐舌头,“怎么会,姑娘人这么好,从来没一句重话还总赏东西,我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的主子了。”
“姑娘善心好伺候,我们做奴婢的才更要做到本分,莫要被旁人钻了空子。”
这是提醒她之前彩珠的下场,正巧文锦心从屋内出来,云燕赶紧噤了声,和晓霞两人仔细的跟在她身后,伺候着一同去老太妃的屋里。
云燕其实一点都不傻,相反还精着呢,当初就是她央求着爹娘想办法把她塞来文锦心这的。
谁都知道表姑娘是老太妃的心尖宠,以后没准还会嫁给世子,那便是世子妃了,能抱住这根金大腿以后好日子多着呢。
她在知道彩珠的事情后,就觉得她的脑子是被驴踢了,真是找死,她就不同了,一定好好伺候表姑娘,绝不让别人抢了她的金饭碗。
至于云燕的这一通心里活动文锦心自然是不知道的,她进屋的时候,杜妈妈正在和老太妃说沈玦的事情。
“世子瞧着是往秦府去了,老夫人也别担心,世子在广州城只有他找别人晦气的份,哪有不长眼的敢往他跟前撞的。”
“我就是怕他又去找别人麻烦,听说前些日子就把王家那小子给打了,虽说王家这孩子不讨人喜欢,老做混账事,但怎么说也是贵妃的亲外甥,还是要给王家几分面子的。”
杜妈妈又笑了起来,“这回可没人说咱们世子爷的半句不好,被救的姑娘都说了,这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呢。”
老太妃一听这个也跟着笑起来了,养孙子这么多年,还是头次听到他被人称赞,虽然本质还是打人,但大家都说了,他可是替天行道呢。
“这倒是真的,王家那小子做的那叫什么事儿,我们阿玦虽然闯祸,可这种事情是绝不会做的。”
话语间是满满的骄傲,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玦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好事。
文锦心进屋就听了一耳朵,一联想就知道老太妃说的是谁了,王家的王林威,这人她有印象,他是沈恒璘的表弟。
不仅满面麻子性格更是阴暗扭曲,她前世碰到过一次,就被他那毒蛇一样的眼神给吓到了,恶心又粘腻。
好在有沈家在,王林威不敢对她如何。
但他的那些英雄事迹她也知道不少,老太妃这话还真没说错,和他比起来沈玦那就是正直好儿郎了!
看到文锦心进来,老太妃赶紧招了招手,“我的心肝儿,来,到我这儿来,方才瞧见你表哥了?”
想到是沈玦,文锦心就低垂着眼眸有些不好意思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老太妃以为她是被沈玦凶了,完全没发现这是害羞,心里骂了句臭小子真没用,就拉着文锦心的手安抚。
“别与你表哥一般见识,他就是个刺儿头逮谁扎谁,你舅父可没少被扎,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糯米藕,咱们不理他。”
老太妃跟哄小孩的口吻一般哄着文锦心,她才发觉老太妃是误会了,不过觉得老太妃的形容特别的准确。
可不就是个刺儿头嘛,逮谁扎谁,真是再形象不过,忍不住的轻笑出声,低声说了个好。
老太妃今日不仅喊了她,还叫了沈韶媛。
刚说没两句话沈韶媛就来了,文锦心刚扬了个笑脸要与她打招呼,就看到了她身后的人。
沈韶媛后头跟着叶舒君。
推文锦心的事情,在彩珠死后就成了个死局,李氏没有理由害她也没有证据,最后查来查去就只能归为彩珠的私人原因。
就算文锦心知道真凶另有其人,可没有证据说是叶舒君也没有人会信,她在沈家可能还不如她说话来的有分量。
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还能降低叶舒君的戒备心,没准会露出破绽。
故而这会看到叶舒君她的心里非常不安,面上也没有显露一分,笑着和她们问好。
“舒君又跟着媛儿来叨扰了,太妃可不能嫌舒君惹人烦哦。”
叶舒君很懂把控人心,两三句话就把老太妃哄得高高兴兴,“你这孩子,我是巴不得你能多来走动,就怕你陪着我这老太婆烦闷无趣。”
“怎么会呢,既然太妃不嫌弃,那我可得常来,待得您觉得我烦赶我走为止。”
沈韶媛没叶舒君这么会说话,老老实实的磕头见礼,就坐在旁边问文锦心是否好些了。
“表姐,那日我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,很想来看你,但陈妈妈说会影响你休息,我便不敢来。”
面对这样的赤子童心,谁人还能不欢喜,“多谢媛儿,下回若是陈妈妈不许你来,你就偷偷溜过来,不管你何时过来我都方便。”
沈韶媛眨了眨眼,开心的点了点头,两人像是有了小秘密一般,格外的亲昵。
叶舒君一边讨好老太妃,一边也关注着她们两人说话,见她们两这么好又忍不住的心里泛酸。
这几日文锦心生病没来上课,她好不容易又把沈韶媛给哄得服服帖帖,没想到一碰见文锦心这丫头就黏了过去。
文锦心到底是什么狐媚妖仙,真会妖术不成,怎么这男的女的一个都不放过了。
就不着痕迹的插/入她们的谈话中,“文妹妹瞧着像是好些了,这些日子可是担心死我们了。”
文锦心在心里冷笑,担心?她怕是巴不得自己永远在池底长眠吧。
“多谢叶家姐姐关心,已经无大碍了。”文锦心声音温柔甜软,并没有丝毫和方才有不同的地方。
叶舒君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变化,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细缝,但都没能发现,便放下了心里的大石,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。
呵,真是个蠢蛋,和前世一样的蠢。
“这次是多亏了阿玦,我这苦命的锦儿才没出事,算那个挨千刀的丫头死的早,不然定是要让她十倍偿还,我的心肝儿。”
老太妃说着又是一阵心疼,搂着文锦心左右的看不够。
“太妃放心,文妹妹这样天仙一样的人,定是有上天呵护的,以后绝不会再出事了。”
屋内其乐融融,很快杜妈妈就领着下人来摆桌,大半都是江浙菜,是文锦心喜欢的口味。
等用了膳,三个小辈依旧是围着老太妃说话。
“对了,再过几日便是端午,正好你们也在家中憋得许久,到时带你们出去瞧瞧热闹。”
老太妃不说,文锦心都快要忘了时间,她已经重活了一个多月,前世的端午佳节她也是陪着老太妃看龙舟度过的。
一听到这个沈韶媛眼睛都亮了,她还是上元节和哥哥上街看过花灯便再未出过家门,听到能出去玩,高兴的不得了。
“表姐,到那日整条江上都是龙舟,可气派了!而且还有哥哥的龙舟呢。”
听到沈玦老太妃马上笑弯了眼,慈祥的笑起来,“少年郎就是爱出风头,年年都争第一,瞧着都没什么劲儿。”
说是说看着没劲,其实话语里满是骄傲,我孙儿每年都是第一呢!
但就算是这样,也没人这么傻的去点破她,都是顺着她的话说沈玦厉害,“沈二哥可真是厉害,随便玩玩也能年年拿第一。”
老太妃笑的合不拢嘴,沈韶媛就偷偷的去扯文锦心的衣袖,“表姐,你上回跟着哥哥去瞧过新龙舟了吗?哥哥说要保密我都没看到过,你快告诉我。”
文锦心才想起来,她之前跟着沈玦出府说的就是瞧龙舟,可事实是根本就没看到过龙舟,还把自己给搞病了。
这会被沈韶媛问起来就有些心虚,顿了顿就想了个法子,朝沈韶媛做了个禁声的动作,“这是个秘密,要等那一日给媛儿惊喜的。”
沈韶媛心思单纯,很吃她的这一套哄,眼睛亮闪闪的非常期待几日后的龙舟赛。
然后文锦心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,几日后龙舟赛,沈剑青是不可能一直关着沈玦的,所以不管她去不去求情,沈玦都是要出来的,老太妃明明知道还要她去求情。
这是特意和她和沈玦制造机会?文锦心一想起这个眼睛又要红了,老祖宗是真的想把她和沈玦撮合在一起……
*
三日后,一大早晓霞就伺候着文锦心起身,换上了杏红色的齐胸襦裙,外搭了件浅杏色的暗花底大袖,衬的她鲜亮又活泼。
等云燕给她梳好发髻别上精致的发饰,兰慧就端着热乎乎的粽子来了。
白玉碟子上放着两个从中间切开的粽子,一个是红枣馅的,软糯的红枣取了枣核看着格外的香甜诱人,上头还撒了些许红糖甜甜的香味阵阵扑鼻。
另一个则是梅干菜肉粽,里头的肉粒被蒸的很嫩,肥瘦得当让人瞧一眼就馋的流口水。
“姑娘以前都爱吃咸口的,正好府上有甜枣的,奴婢就一并端来了,姑娘想尝哪个?”
粽子不克化,文锦心平日吃都是被看着的,每次只能吃一个,这会看见如此诱人的食物顿时食欲大开。
像兰慧说的她以往都是吃咸口的,听说有甜的还觉得很奇怪,可真的看到了又觉得可口极了。
“那我尝尝甜的吧。”
“既然厨房贴心对半切开了,姑娘不如各尝一半。”
晓霞在旁边笑着出主意,文锦心亮着眼点了点头,端过碟子小口的吃了起来。
枣子的香甜和粽子融合的很好,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腻,吃了半个就觉得整个人都变甜了,再吃半个咸的压一压嘴里的甜味,正是恰到好处的美味。
吃完她甚至还想再动筷子,就被兰慧及时制止了,只能赏了她们,小声嘟囔着道:“明日我还要这么吃。”
等她用完早膳老太妃那边就派了人过来,她过去的时候便看到,沈韶媛和叶舒君已经在屋里等着了。
“锦儿来了,那咱们便出发吧。”
李氏之前受了惊吓,按理来说她称病不去也说得过去,但一年一度的龙舟赛对广州城来说可是盛事,她作为镇南王夫人,不管如何都得去。
而且她若是不去,便是与沈玦彻底的闹僵了,以文锦心对她的了解,她是不会这么做的。
果然不等她问起就看到了等在府门口的李氏,两边互相见礼,就准备动身。
最大的那辆马车自然是老太妃的,她带着文锦心和沈韶媛上了车,后面一辆稍小一些同样精致的是李氏的,叶舒君则是上了那辆马车。
马车缓缓的朝前驶去,文锦心撩起帘子往外看熟悉的街道,同样的这条路她前世每年都会从这经过。
此刻虽然没了前世的憧憬和激动,却更多了怀念和感恩。
感恩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重来。
很快马车就在路边停了下来,丫鬟们从后头的小马车上跳下跑过来。
她们到的不算晚,在专门的路道上下了马车,这边离主路道有些距离,却隔离不开百姓们激动的阵阵声潮。
“祖母,我们快些去吧,一会可别错过了哥哥。”
沈韶媛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激动和焦急,不等后面李氏她们站稳,她已经扶着老太妃往江边去了。
一路上都是王府的侍卫和官兵把守维持着秩序,离江边越近百姓的呼喊声越响。
明江是广州城的母亲河,所有广州城的百姓都对它有着独特的感情,此刻一眼望去,江岸两边挤满了围观的百姓。
在江边还搭着高高的看台,男女分站,其中最为宽敞高大可以同时站下几十人,那是给城里的达官显贵的女眷留的。
她们到的不算早,可最中央的位置很有默契的没人敢站,这是镇南王府的固定位置。
她们一过去,就纷纷给老太妃行礼。
看到文锦心这个生面孔,很多关心镇南王府消息的人已经知道她是谁了,自然也知道老太妃对这位文姑娘宝贝的很。
“太妃真有福气,这般貌若天仙的可人儿陪着您,叫我们这些人嫉妒的很。”
老太妃乐呵呵的笑,拉着文锦心介绍给其他人认识。
能站在这的都是家世显赫的夫人姑娘,文锦心长得好看又规矩大方,很容易就得了大家一致的赞美。
站上台子俯瞰明江的水和岸边拥挤的人群,扑面而来的便是盛大又动魄的场面,文锦心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。
却依旧的为此震撼不已。
明江上有东西两座大桥,相隔两千余米,龙舟的起点和终点便是这两座大桥。
此刻看过去龙舟都已经在东桥准备好了,一群光着膀子的精壮男子中间,最为显眼的就是一艘穿着红黑衣裳的龙舟。
文锦心一眼就看到了那艘龙舟头上站立的少年郎,身着似火的红衣比刺眼的日光还要耀眼。
那是她的表哥。
第28章
同样看到沈玦的还有沈韶媛,她已经高兴的跳了起来,拉着文锦心的手拼命给她指,“表姐,快看,是哥哥!”
文锦心也被她的喜悦给传染了,抿着唇点头说看见了。
却不敢说,她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了他,她的表哥。
沈韶媛止不住兴奋的心情,又蹦蹦跳跳的给老太妃指人,别看老太妃上了年纪,眼神却很好,马上也找到了自家的宝贝孙子。
“去年还说每次都拿第一没意思不玩了,你看看,今年又去,年纪轻就是爱出风头。”
这话别人说都不行,但老太妃自己说就可以,而且明着是说他爱出风头实际是在炫耀。
动作慢些的李氏和叶舒君刚到,正巧听到这话,李氏就笑着接过老太妃的话,“那也是世子爷有本事,其他人就算是想出这风头也没这能力。”
这话说到老太妃的心坎里去了,舒服的不行,连带着看到李氏脸色也好看了很多。
众人给李氏见了礼,都跟着她一块夸沈玦,听得老太妃脸上的笑意都没断过。
每年龙舟赛的主办人都是曹知府,但宣布开始的却是沈剑青,此刻他和曹知府还有秦总兵同站在看台上相互寒暄,掐着时间等吉时。
“瞧这阵势今年肯定还是世子爷拔得头筹,下官可得提前恭喜王爷和秦大人了。”
龙舟赛前三名是有奖励的,第一名有百两金子,后面两名递减。
这钱都是由镇南王府出的,若不是全广州城的人都知道这位世子爷纨绔败家,怕是要说沈玦这么努力是心疼家里的钱!
“欸,小孩子过家家,哪能当真!”沈剑青这点上和老太妃是一个脾性,嘴里说着谦虚的话,实际心里得意的要死。
沈玦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,他不知道擦了多少屁股,收拾了多少烂账,但作为父亲他还是希望儿子有被夸的时候。
可现实就是,他有一日是不被人上门告状已经是谢天谢地了。
好不容易能有个他拿得出手的东西,沈剑青恨不得日日都能举办龙舟赛,管他多少钱,镇南王府有钱,掏得起!
和沈剑青有相同心情的是秦总兵,儿子不争气真是操碎了老父亲的心。
秦总兵和沈剑青对了个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小骄傲,爽朗的笑了起来,这种心情他真是太懂了。
“曹大人言之过早了,小兔崽子们就会胡闹,咱们还是专心等着比赛。”
举目望去,停在起点的龙舟上,秦琅正在和其他人吹牛,“弟兄们加把劲,世子爷可是已经在醉仙楼给你们准备好了酒宴,就看你们争不争气了!”
马上其他人就配合的吹起了口哨,欢呼了起来,他们都知道秦琅说的不是假话,沈玦待他们极好,每年得了银子全都是赏给他们的。
沈玦慵懒的靠在龙舟舟头,听了也跟着笑起来,豪爽的道,“一晚的酒怎么够,赢了,爷包一个月的场,你们只管敞开了喝。”
被他的话所刺激,所有人都激动坏了,扯着嗓子嘴里喊着世子爷英明神武。
仿若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了,而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,威风又霸气,秦琅一脸的兴奋,跟着其他人喊玦哥牛/逼!
沈玦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号召力和气场,或许这便是秦琅他们愿意一直跟着沈玦的原因。
其他龙舟上的人都看得稀奇,都偏过头去看,忍不住的露出了羡慕的目光,醉仙楼一个月呢,普通人根本都进不去。
就在其他人艳羡的时候,另外一个不和谐的叫板声响起,“赢了,本公子包半年!”
所有人的目光朝声音看去,就看到身穿墨绿色劲装的王林威,眼神凶狠咬牙切齿的道,这让他的脸更加狰狞起来,说着还向沈玦抛了一个挑衅的表情。
上回被打之后,王林威就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,才算能下床。
原本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是肯定要瞒着谁也不说的,但那日在场的人多,根本就瞒不住,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广州城。
这不仅姑娘丢了,还被人狠狠揍了一顿,这口气他王林威如何咽的下去。
每年龙舟赛王家也有一只龙舟,但因为每回都是沈玦的主场,看了一次他就再没去关心过。
这次他一反常态,不仅格外的上心还自己上场,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沈玦好好出次丑。
沈玦轻蔑的看了王林威一眼,看着他那满脸的麻子,一点都不后悔揍了他一顿,只恨下手不够用力,让他这么快就出来恶心人。
“哟,这不是王二公子吗?提得动浆吗,会划吗?可别一会再掉江里了,还要别人来捞你。”
秦琅这人跟着沈玦这么多年,正事啥也没学会,就学了一身的痞子气,挤兑人的话张口就来。
闻言龙舟上的其他人全都哄笑出声,王林威更是气得脸黑,显得脸上的麻子更黑了。
“秦老三你除了在沈玦身后跟条狗一样的吠,你还会什么!”
秦琅这种话听的多了,从小到大每次这群公子哥约架,就有人这么骂他,他早就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了。
“怎么了?羡慕啊,你倒是想跟,我玦哥还嫌你不听话呢!”
王林威气得现在就想扑过去撕了秦琅的嘴,偏偏这会在舟上,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像是想起了什么,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。
“一会输了但愿你还能这么嘴硬。”
沈玦半眯着眼嘴角翘了翘,懒洋洋的伸了个腰,“那就拭目以待。”
王林威这次可是下了血本,以前王家龙舟赛都是倒数几名,他也不甚关心,家里也都是凑个热闹。
可这次为了让沈玦好看,他花了大价钱把其他龙舟队里的人给挖了过来,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,比起沈玦的人也不差。
这会听见沈玦这么轻飘飘的语气,气得整个人都要爆炸,他要给这无法无天的人一点教训,好让他知道这广州城到底谁才是第一纨绔!
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敲响,所有人都停止了争吵,两岸边上万人同时屏住了呼吸。
漏斗里的沙全部漏光,看台上的沈剑青震响了铜锣,同一时间所有龙舟从起始线冲了出去。
所有百姓爆发出了同样的热情,呐喊着支持队伍的名字。
锣一震响文锦心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,她以前也觉得龙舟赛好看,但从来没有一次会如此牵动着她的心绪。
她的目光一刻也没从那抹红色的身影上挪开,看着沈玦的龙舟一路遥遥领先,她的双手忍不住的用力握紧。
耳边是沈韶媛激动的声音,她已经半个人倚在栏杆上了,探出脑袋神情亢奋,要不是有丫鬟紧紧的拽住她只怕人都会附身冲出去,
“哥哥冲啊!哥哥加油!”
大人们在说话,小姑娘们就站到了另外小些的看台上看,其中就有曹秦苏王几大家的姑娘。
苏家是广州府的名门望族有数百年的根基,如今朝上好几位苏姓重臣都是出自广州苏家。
早前沈家还有心思要和苏家订亲,说的是苏家的二姑娘,只是沈玦在广州城名声实在是太差了,苏二闹着不肯嫁,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这会苏二姑娘看着沈韶媛如此粗鄙的样子,眉心紧锁下意识的撇开了眼,真是一点都没大家闺秀的样子,拉着身边的叶舒君小声的低笑了一声,“舒君平日要陪沈姑娘读书,可是辛苦了。”
叶舒君平日与苏二关系好,她上了看台就被苏二喊了过去,只是这会她的眼睛只顾着看江面上的龙舟,抿着唇没有多说什么。
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,她没有反对苏二的话,就说明她是赞同的。
周围的人多声音又吵杂的很,她们以为自己说话不会被人听见,偏偏被离得不远的文锦心瞧见了。
她不用听见她们说什么,光看苏二看沈韶媛的眼神就明白了。
这是文锦心讨厌叶舒君最重要的原因,沈韶媛对她这么好,可她对沈韶媛却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,甚至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。
但现在不是她发怒的时候,她得想办法让沈韶媛和其他人看清叶舒君的真面目才行。
除了苏二和叶舒君,也有其他姑娘偷偷的打量沈韶媛。
其中就包括秦琅的妹妹秦红缨,她和文锦心一般大,长得和秦琅有些相像,这不是她第一回偷看沈韶媛了,她上头有五个兄长,她是唯一一个女儿,是全家人的宝贝。
从小就是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吃,走两步都恨不得要在地上铺上毯子,就怕她摔着,她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读书,她很聪明懂的也很多,但不喜欢和人打交道,外头都传她是个怪人。
她的眼神可比苏二的纯真多了,半是好奇半是羡慕,一直在很小心的往这边偷瞄。
没想到还是被文锦心给当场抓住,脸上红红的很是不好意思,但多年的教养让她羞愧的低了头。
文锦心知道她,也看出她没什么恶意,就朝她露了个笑,表示没关系。
但迅速的激发了她护犊子的心,沈韶媛是她的表妹她天真又美好,不容许有人看不起她,而且她也不觉得沈韶媛释放天性有什么不好的。
想了想,握紧拳头鼓足勇气,学着沈韶媛的样子,朝着龙舟的方向尝试着喊了一声。
“表哥!”
等到真的喊出来并没有文锦心想象中那么的难以启齿,相反的给重视的人鼓劲加油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。
“表哥,加油。”
沈韶媛听到了她的声音,回头看了一眼,文锦心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,沈韶媛就喊得越发卖力了。
秦红缨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们,此刻她的三哥也在那条龙舟上,她也很想向她们那般,但她从来没尝试过,她已经习惯了什么都是计算的刚刚好,不出错的人生。
但这一次,她突然想试一试接触新鲜的东西。
文锦心身上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相信的吸引力,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,自己已经站在了她们身边,学着她们的样子喊了句三哥。
文锦心听到声音好奇的侧身看去,就看到了秦红缨有些笨拙的样子,却格外的真实可爱。
鼓励的朝她露了个笑脸,让秦红缨也感觉到了底气,冲着龙舟的方向继续喊。
不再是沈韶媛一个人,就算有想要笑话她的人也都噤了声,甚至她们这样的举动也牵动着周围人的情绪。
越来越多的姑娘学着她们的样子,为自家的兄长加油鼓劲,反倒显得苏二和叶舒君清高不合群起来。
不过一瞬,江上的形势已陷入胶着之态,沈玦的龙舟后面紧紧的跟着王家的龙舟。
可以看出王林威是真的下了血本,就连他自己也是咬着牙一副非要超过沈玦不可的架势。
但反观沈玦就轻松多了,他神情自然就像是在江上泛舟轻松又自在,甚至嘴角擒着笑,好像还未曾发力。
王林威正好看了沈玦一眼,四目相对,沈玦挑衅的冲他挑了挑眉,像是在说,就这么点本事,也不过尔尔。
尤其是两相对比,王林威已经很是狼狈了,同样都是纨绔子弟,但沈玦是正经跟着师父学过本事的,王林威可就是被宠溺坏的了。
他又最爱奢靡享受,哪里是沈玦的对手。
看到沈玦自在轻松还挑衅的模样,更是气得不行。
沈玦轻蔑的看了王林威一眼,就收回了目光,这种人他真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。
然后隐约的听见了有人在喊他,朝着看台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这会正好龙舟划过看台前面,隔得并不算很远,隐约的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,而且站在看台上也能猜出是哪些人。
上蹦下跳招着手的肯定是沈韶媛,那她身边那娇小的身影,就该是……
沈玦眯了眯眼,舌尖顶着齿贝,动作不自然的放慢了一点,他从出府之后就在醉仙楼待到今日。
说好不再搭理这个小表妹,可在意识到那个人有可能是文锦心的时候,又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,看那身段和纤细的腰肢,一定是她了。
低声骂了句脏话,也不知道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,只觉得浑身不得劲,真是见鬼了,她这么娇娇弱弱的跑着来做什么。
但一想到她在给他鼓劲加油,心里又升起隐隐的喜悦来,嘴里骂骂咧咧的嘴脸却是止不住的往上扬。
他一骂完,那边秦琅就抹了把汗,“还真拿自己当回事!玦哥你别理他,咱们把他干趴下。”
沈玦这才注意到他一走神,王林威都把他们给超过了,此刻耀武扬威的领先在前面。
两岸也爆发出了更高的呐喊声,一直以来的第一被别人给超过去了,这可真是精彩又刺激。
看台上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,看不惯沈玦嚣张的人,都在暗自窃喜等着看笑话。
沈韶媛更是急得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,文锦心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,“相信表哥,他会赢的。”
她相信沈玦。
与此同时,回过神来的沈玦勾了勾嘴角,“兄弟们,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,是时候让他们开开眼了。”
话音一落下,龙舟上的其他人马上就恢复了斗志,还不等王林威高兴多久,就眼睁睁的看着两条龙舟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的缩小。
直到并排,像是故意羞辱他们一般,明明有气力能遥遥领先却就是比他们快出半个船身。
秦琅还很是欠扁嘲笑王林威,“怎么了,王二公子这么快就手软了啊。”
王林威怒不可遏,眼里闪过一丝阴狠,然后阴笑着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。
那人得了指使,马上趁沈玦的龙舟与他们并排之际,假意船桨失手,朝着沈玦挥去。
他的动作太快,一时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,等看到那个船桨朝着沈玦砸去的时候,想要提醒都已经来不及了。
文锦心一直关注着沈玦的每一个细节,在看见火红的少年郎直起身子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,还心虚的往沈韶媛的身后躲了躲。
等看到沈玦他们反超过去之后才松了口气,结果刚放下的心,瞬间又提了起来。
她是第一个发现船桨朝沈玦砸去的人,控制不住的朝着沈玦惊声喊道,“表哥,小心!”
被文锦心这么一喊,其他人马上也跟着看到了那个危险的动作,纷纷抽了一口凉气。
这砸到那可就完了。
沈剑青自然也看到了,原本还在和秦总兵谈笑风生,马上就变了神情,飞快的转身往看台下冲去。
反了天了,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打他儿子!
眼看着船桨就要落在沈玦的身上时,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另外一根船桨横在了其中。
直直的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袭击,原本坐着沈玦不知何时已经起身,眼里满是寒厉之色。
这会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了,尤其是秦琅瞪大了眼,“王林威我干你大爷!居然敢动我玦哥!”
王林威见计谋落空,也不恼怒,向其他人又使了眼色,他们直接把船桨往沈玦的龙舟下去敲,这是铁了心的要破坏这次的比赛。
原本落后的队伍也趁此机会,赶紧拉近距离,气得秦琅直跳脚。
沈玦脸色微沉,敢这么光明正大招惹他的人,还没出生!
王林威得意的很,他早就想好了,真的超不过沈玦就用别的法子扰乱比赛,只要不让沈玦赢,他就痛快了。
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,既然沈玦要和他玩,就来试试。
看着其他的龙舟慢慢的超过了他们,秦琅眼睛里都要冒火了,可不管他们怎么往前,王林威都会死死的黏着他们,两艘龙舟不停的碰撞在一起。
明眼人一看就是故意的,偏偏王林威还一脸虚伪的说着。
“哎呀,怎么又撞上了,你们会不会划,真是对不住了各位,本少爷回去就好好收拾这帮蠢东西,看来咱们今日倒是有缘,这是一时半会的分不开了。”
说完还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,连围观的很多百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。
沈玦和王林威都顽劣,但沈玦虽然混账任留有底线,那王林威可是真恶霸,强抢民女砸店铺都是常有的事情。
谁让他有个有本事的姑母,只要能用钱权摆平的事情他都敢碰。
沈剑青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,平日里王林威犯了事,他也碍着王家的关系,睁一眼闭一眼,如今倒敢欺负到他儿子头上来了。
正想着一会结束要找老王夫人好好说道此事,就在这个时候,噗通一声重物落水声响起,随后又是接连几声落水声,还有惊恐的求救声。
沈剑青紧张的探头去看,要是沈玦真的出了什么事,他与王家誓不罢休。
文锦心也同样的紧张不已,她这心里已经把王林威骂了不知多少回,这人怎可如此的无赖。
然后就亲眼看着,原本还得意洋洋的王林威,突然被船桨直接打到了脑袋,狠狠的拍下了水……
而沈玦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舟头,嚣张的举着船桨,不是他动的手又能是谁。
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,沈玦侧头扫了一眼看台,这次文锦心来不及躲,呆呆地站着没动。
明明隔着半条江的距离,但文锦心就是能感觉到沈玦是在看她,而且还是那种戏谑的坏笑。
一身似火的少年郎,不羁又洒脱,文锦心光是想着他此刻是何等恣意的模样,脸上就是一红,心跳得飞快。
她完了,她好像真的喜欢上表哥了。
文锦心捂着胸口,不敢再看沈玦的方向。
目光微微偏移扫过隔壁的看台,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,愣了片刻又迅速的回头去找。
可看台上都是陌生的面孔,并没有她刚刚看见的人。
难道是她看到错了?
*
与此同时,一身穿玄色的少年背着手正在往外走。
身边的侍从恭敬的低声道:“殿下,王二公子落水了,咱们不管吗?”
“他的死活与我何干?对了,去查个人……”
第29章
文锦心劝自己是想太多了,前世沈恒璘出现是明年的事情了,这会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。
逼着自己不去想那让人作呕的人和事,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江上。
不过这么一会,王林威那条龙舟上的人纷纷被他们打下了水。
坏心眼的秦琅还拿着船桨不让他们靠近龙舟,手一碰到龙舟打算上船,秦琅就打过去,倒像是扑腾在江上的落水狗,两岸的百姓发出了一阵阵的哄笑声。
这会已经没人去关心到底谁能拿第一了,场上两方的争斗可比比赛有意思多了。
恶棍被收拾,场上除了王家其余的人都高兴的像是自己捡了钱一般。
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声:“打得好。”
马上其他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,声势一片浩荡,恨不得这会就铲除了这祸害。
唯有王夫人担心自己的儿子,但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王林威先挑的事,只能一边去找沈剑青一边让下人去江上捞人。
为了这事耽搁了这么许久,所有人都以为沈玦已经放弃了比赛。
只有文锦心知道,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认输,沈玦这个人对自己在意的事情格外的执拗。
果不其然,就在遥遥领先的苏家龙舟离终点还有一半的路程时,沈玦懒洋洋的伸了个腰,像是事不关己般的活动了两下筋骨。
“行了,留他条命,死了以后咱们欺负谁去,起来,该干正事了。”
沈玦说完眯了眯眼,嘴角微微一扬,其他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王林威在水下都快憋死了,一边要躲秦琅这的船桨,一边还要到水面呼吸。
这一定是他最为窝囊的一日,之前母亲让他不要和沈玦起冲突他还不置可否,这会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丝的恐惧。
沈玦是真的不想让他活。
就在他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,压在他头顶的龙舟突然划走了,他试探性的探出水面,才发现他们真的走了。
爬上龙舟的人手脚并用的把他给拉扯了上来,王林威还在想沈玦到底是畏惧他家,不然以他的个性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的。
虽然他落了下风,但不管怎么说沈玦也因为他拿不到头等了,看他以后还如何嚣张。
王林威正想着下回怎么找回场子,身边的下人就惊恐的指了指终点的方向。
“公子!世子他们要到终点了!”
王林威:???
他不相信的往那边瞧去,被他耽搁了这么久的沈玦此刻已经超过了所有的队伍,再次领先。
“不可能!他们这是串通一气故意让着沈玦!”
王林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,过了一会他才后知后觉,或者是说沈玦从一开始就没使出真正的实力。
那和他在这浪费时间的自己,岂不像是个被戏弄的?
就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结果一般,那边沈玦已经从龙舟上站了起来,单手捡起悬挂在西桥下方的鼓槌重重的敲下金锣,声音响彻江面。
两岸的数万百姓顿时发出了齐齐的呐喊声,“世子!世子!世子!”
因为有了王林威的掺和,今年的龙舟赛更加的戏剧性,比往年夺得一等还要的振奋人心。
文锦心在看到沈玦击响锣面的那一瞬间,险些激动的跳起来,这比她自己赢了比赛还要让人激动。
就连原本觉得无趣的苏二姑娘,也都忍不住的被吸引了目光。
“以往倒是从不觉得这龙舟有什么好看之处,今年竟然尤为的有趣。”
苏二姑娘更是探了脑袋的往那边瞧,以前她都觉得龙舟粗鄙难登大雅,不是她们这些闺阁小姐看的,瞧了一回就借病躲在家里。
今年躲不过去才会出来,而且也不觉得粗鄙了,甚至也被激起了一丝崇拜强者的心,这会拉了叶舒君好奇的问:“那上面的真是世子?”
叶舒君的目光还在沈玦身上,回答的有些简短,“是世子。”
苏二明显对这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,嘟囔着嘴,“舒君,世子真像外头那些人传的一般?你与我说说。”
叶舒君觉得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,前世根本就没有王林威的搅局,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发现和前世有所偏差了。
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了偏差她又说不上来,只能归咎于重生可能就是会有这些多变性。
可还不等她准备语言开口,就听见沈韶媛惊喜的喊了声:“哥哥。”就欢快的往看台下跑去。
所有人朝着那个方向看去,只见一身红衣的沈玦正慵懒着站着,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。
偏生他那俊美的五官和通身的气质,有股说不出的倨傲和冷漠,让人无法忽视也不敢靠近。
苏二还是小的时候见过沈玦一次,这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,比她见过是所有男子加起来都要俊朗耀眼。
尤其是沈玦那双邪气的丹凤眼微微一挑眼尾,只是朝看台的方向看了一眼,苏二就觉得心在怦怦直跳,而且这个人曾经还和自己说过亲事,此刻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。
抓着叶舒君的手越发的用力,“舒君,他,他是不是在看我。”
叶舒君咬着牙,心中冷笑,沈玦怎么可能喜欢苏二这么无脑的女人。
再看去,沈玦早已收回了目光,沈韶媛欢快的跑到了他的身边,围着他高兴的说着话。
“哥哥你也太厉害了!刚刚那个大坏蛋呢,就应该给他点厉害瞧瞧,要是媛儿在,一定帮哥哥揍他两拳。”
沈玦看到沈韶媛就像是冰山初融,脸上露出了一个笑,衬着他整个人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。
苏二从来不知道,原来男子笑起来可以这么的俊朗非凡,此刻她已经忘了沈玦是个混世魔王,更忘记自己曾经哭着拒绝这桩婚事。
沈玦伸手揉了揉沈韶媛的脑袋,“我可不舍得让我的宝贝妹妹脏了手,回去吧,没什么好看的了。”
一看到沈玦,沈韶媛就高兴的冲昏了头脑,已经完全忘了和自己一起的文锦心了。
自顾自的跑下来,这会就听话的跟着沈玦要走。
文锦心双手有些不安的交缠着,沈玦一出现她就看见了,可她不敢靠近,方才是沈玦离得远她敢放肆的为他鼓劲加油。
这会真的瞧见人了,她就又不敢了。
沈韶媛可以这么亲昵的冲过去,她又以什么身份呢?
表妹?还是……
文锦心一想到那三个字还是会耳根子发红,都怪兰慧胡说,都把她给带坏了。
不过这么犹豫的一会,就错过了喊住沈韶媛的机会,被忘记的文锦心有些许的失落。
但好在叶舒君还在,老太妃也还在隔壁的看台,她总不至于一个人回不去,只是或许下次她可以更勇敢一点。
而沈玦则是下意识的往沈韶媛身后看了一眼,并没有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,拧着眉头,停住了脚步。
难道方才是他看错了?和沈韶媛站在一起喊着表哥的人不是她?
这绝不可能,他怎么会有看错的时候,就回头往看台又扫了一眼,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略显低落的小姑娘。
她今日穿的格外的好看,在一众庸脂俗粉之中显得清丽脱俗。
即便是微蹙着眉也有说不出的柔弱之美,罢了罢了,他才不是在意她呢,不过是看她一个人可怜而已。
停住了脚步,朝着看台的某一个方向抬了抬下颌,不温不冷的开口,“还不走?要小爷上去请你呢?”
沈玦这话没头没尾的,不仅文锦心一愣,呆呆的看着他,就连带着台上的其他人也都奇怪的看着他,这是在和谁说话呢?
叶舒君的眼睛一亮,她站的离文锦心很近,沈玦看得方向正好是朝着她的。
她挽着苏二的手下意识的抽了出来,嘴角的笑容忍不住的放大,她就知道,她总会等到这一刻的。
不管沈玦对其他人的态度如何,对自己总是不同的。
尤其是方才苏二表示出了对沈玦的兴趣后,她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,沈玦的这一句话,就让她心里甜滋滋的。
嘴角带着含蓄的笑,微微福了福身,略带歉意的轻声道:“苏姐姐,那我便先回去了,下回再到府上寻你说话……”
苏二的视线在沈玦和叶舒君身上来回打转,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简单。
虽然她此刻很想知道关于沈玦的事情,但她也不能强把叶舒君给留下来问,只能状若无意的说没事。
或许是看上头的人还没反应,以为她没听见,沈玦半眯着眼又开了口。
“文锦心还不过来。”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少年些许危险的气息。
不好,这是混世魔王要发飙了。
沈玦浑身都透着乖戾之气,仿佛在说,居然让小爷话说两遍,还等这么久,这人是活的不耐烦了吗。
而这简单的三个字,却让叶舒君刚要抬脚的动作一顿,脸色瞬间一白。
就在所有人好奇文锦心是何许人也的时候,叶舒君感觉到身边一抹杏色的身影,擦着她的肩膀快步的跑了下去。
一直等她在沈玦身边站稳,其他人才看清她的模样,身着杏色衣裙的小姑娘,有着天仙一般的样貌。
她刚到沈玦的肩膀,两人站在一块男的俊郎女的绝艳,竟然出奇的相配,让人看的赏心悦目。
文锦心此刻脸上因为跑动还有些不健康的潮红,局促的揪着手指,低低的喊了声,“表哥。”
而方才还满脸不耐像是要闹天宫的混世魔王,此刻只是睨了她一眼,嘴角勾着浅笑,心情很好的嗯了一声。
“这么笨,还不跟紧爷。”
文锦心以为自己听错了,他居然说她笨?
抬头看了他一眼,正好对上沈玦深邃的目光,心跳的很快又迅速的低了下去。
沈玦心里有些不爽,这是什么表情?她又在怕他?连话都不敢和他说?
沈韶媛还是在听见沈玦喊文锦心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把表姐给丢了。
看到文锦心就很愧疚,但沈玦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,大刺刺的横在两人的中间,沈韶媛要和文锦心说话,沈玦就出声打断。
次数一多,沈韶媛的脑子又没有办法同时思考好几件事,直接又给忘了。
沈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,脚步越走越快。他就是故意的,他就想看看文锦心能熬到什么时候开口让他慢些。
沈韶媛蹦蹦跳跳的倒也没察觉出来快,就苦了文锦心,不敢说话在后面紧紧地跟着,就怕什么时候又跟丢了,还要被沈玦嬉笑。
文锦心眼里只注意着眼前高大的沈玦,根本没看到地面不平整。
跨步往前的时候,脚被绊了一下,一个踉跄,身体就往前倾了些。
眼看着就要脸朝地摔去之前,眼前一晃而过一块布,她也没时间多想双手就无助的抓了上去。
等站稳的时候,手上的布已经继续摆动了起来,她就脑袋一片空白的跟着迈开了步子。
过了一会,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抓的布其实是……
沈玦的袖子。
而且神奇的是沈玦不仅没有甩开她,更没有骂她,像是默许了这个行为。
甚至她还能感觉到,沈玦的脚步也跟着放慢了。
文锦心的耳根后微微的开始发烫,这四舍五入是不是算和表哥牵手了?
她站在沈玦的侧边,抬头正好能看到他俊朗的侧脸,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表哥这般英俊呢。
应该说以前的她很少会去在意一个人的长相,如今的她真是变得越来越肤浅了。
偷偷瞄上一眼,很好,表哥没发现耶!
平复心情再偷偷看一眼,还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。
文锦心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,就连说谎都不会,更别说是偷看男子了。
此刻心跳的尤其的快,明知道这不是她该做的事情,却又忍不住的被他吸引,而且这么厉害的表哥居然没有发现她偷看,这种感觉尤为特别。
朦胧又神秘,让人忍不住的一探究竟。
而目不斜视脸色淡定和沈韶媛说着话的沈玦,却不着痕迹的翘了翘嘴角。
真是个笨蛋居然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,实际第一次偷瞄就被沈玦给发现了。
只是他没有表露出来,他想看看他这小表妹到底想做些什么。
结果就发现她真的是在偷瞄自己,而且瞄完之后脸上还有得逞的表情。
像极了偷吃东西的猫儿,笨却又笨的很可爱,让人讨厌不起来。
之前他还在想文锦心是不是接近他有什么目的,直到现在他才能肯定,这么笨的人是不会有这么多心眼的。
那日他还为她向李氏低头求情不高兴,现在想想这傻丫头怕是根本没想这么多,只是真心想接他出去。
罢了罢了,就她这个猪脑袋,根本就想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,勉强原谅她好了。
沈玦嘴角噙着笑,自己都没有发觉,他的心情正在因为这个小姑娘而发生着变化。
*
那边苏二已经收回了目光,奇怪的看着叶舒君,如果她没看错的话,刚刚叶舒君是以为沈玦在喊她吧?
苏二心里觉得好笑,原来一直被人夸才女的叶舒君也有自作多情的时候啊。
“舒君,你还是赶紧追上去吧,别一会误了回去的时辰。”
叶舒君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“我思来想去,还是陪着苏姐姐重要,晚些回去也无妨,苏姐姐难道不想知道方才的那位姑娘是谁吗?”
叶舒君表面风光霁月,苏夫人也经常拿她和苏家两位姑娘做比较,还时常夸奖叶舒君。
难得能找到叶舒君丢面子的时候,苏二本是不想错过这个笑话她的机会。
但奈何,她确实对刚刚那姑娘感兴趣。
苏二自诩容貌出众,方才文锦心和沈韶媛站在一起的时候,她就注意到了。
可那会比赛正激烈着,她就把这事给忘了,此刻也顾不上笑话叶舒君了,拉着她的手左右的晃,“舒君,你快同我说说,我怎么不知广州城里何时来了个这样的人物。”
叶舒君嘴角一勾,瞧,鱼儿这不就自己上钩了嘛。
“她叫文锦心,是太妃的侄外孙女,家中出了变故,到王府投亲的……”
叶舒君故意的没说老太妃很宠爱文锦心,只说她是来投奔亲戚,苏二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。
苏家家大业大,一年到头也有很多借着投奔为名头来打秋风的亲戚,她对这些寒酸的亲戚们都没什么好感。
对文锦心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了,“那她岂不是世子的表妹?我瞧着他们关系挺好的。”
“是表兄妹,苏姐姐别看世子平日里外人说的如何,实际很照顾家中小辈,文姑娘身世可怜又是妹妹,世子自然会多照顾些的。”
叶舒君说话很有技巧,避开两人关系好的说法,直接说是因为文锦心身世可怜,沈玦才会对她另眼相待。
苏二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别的方面去,难道是这个文锦心存了不好想心思,想要勾引沈玦?
越想越觉得有可能,一个家世零落的孤女,想要在王府站稳地位,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。
难怪方才就瞧着有股子狐媚劲,心里就越发的看不上文锦心。“什么可怜人,也就是太妃心慈,一家子都是好心人,什么时候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都不知道。”
叶舒君装作没听懂的样子,“苏姐姐这是什么意思?舒君不懂。”
苏二想要解释,又觉得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,叶舒君虽说外头吹她是才女,却也是家世普通,哪里懂她们高门大户的这些门道。
“算了,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,对了,你同我说说世子吧。”
“许多人都误会了世子,他其实是个仗义果敢之人……”
不得不说叶舒君文采是真的好,而且也很擅长讲故事,也很了解懵懂无知的少女对什么最为憧憬,马上就带动起了苏二的情绪。
原本就被沈玦的外表所吸引的苏二,越发的对沈玦感兴趣。
“真是羡慕舒君你,若是下回有机会,真该去王府探望太妃。”
叶舒君像是想起了什么,拉着苏二的手,“姐姐不说我都忘了,前几日沈夫人还说起过,近来天气好,想办个赏花宴,还说定要请姐姐来的。”
苏二眼睛一亮,“你说的可当真?沈夫人真的有提起过我?”
“自然是真的了,沈夫人还总夸姐姐贤惠温婉,识大体。”
苏二心里有些高兴,却还要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道:“既是如此,沈夫人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,办花会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帖子。”
叶舒君眉眼微垂,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,看来她的疑虑是多余的。
至少苏二就还和前世一样的蠢笨好骗。
*
沈玦把沈韶媛和文锦心安然送回老太妃身边就要走,赢了龙舟赛,沈玦放出去的话自然是要兑现的,马上就要带着秦琅和弟兄们去醉仙楼吃花酒。
老太妃赶紧拦着问了句,什么时候回来?
文锦心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着。
沈玦原本真打算在外头醉上个半个月才回去,不仅赢了比赛还狠狠的让王林威出了次丑,众人都高兴的很。
张口也是打算说多玩几日,可目光一瞥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小姑娘,乖乖柔柔的站着就是偷偷在看他,听见老太妃问的问题,就露出了好奇又紧张的眼神。
沈玦也不知是怎么的就被鬼迷了心窍,不仅把喝花酒和多玩几日的话给吞了回去,咳了咳不自然的道,“明儿就回来。”
话音落下,果然就见小姑娘重新高兴了起来,沈玦的心情也跟着明快了许多。
第二日沈玦是临近下午才回府。
可刚翘着二郎腿喝上茶,准备舒舒服服的再睡个回笼觉,阿冰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。
“爷,王爷找您去书房呢!”
沈玦想也不想的道:“不去,没瞧见爷正忙着呢。”
沈玦的想都没想就猜沈剑青又要教训他,上回还关他禁闭,他才没这么欠,送上门给他骂。
“王爷说是有贵客到,专程点了名的要您去呢!”
沈玦舒服的把脚翘到了桌案上,“那臭老头当是花楼点姑娘呢?喊我,我就得去?那我成什么人了,你就去回,小爷我偏不去。”
正院内,沈剑青笑呵呵的在招待下首少年,“你要来也不早些与我说,我好去城外接你。”
少年放下茶碗,谦和有礼的道:“恒璘是晚辈,如何敢让四王叔特意出城来接。”
此刻堂内坐的不是别人,正是当朝大皇子,沈恒璘。
第30章
上个月沈恒璘在江南视察运河,收到了母妃的家书,说是让他顺路去一趟广州。
以往这样的事情王贵妃是不会插手管的,这次是碰巧,王老夫人的家书送进了宫,上头就写了王林威被欺负的事情。
其中的意思也很明显了,镇南王世子欺负了她孙子,这是找贵妃撑腰呢。
自家母亲的面子自然要给,不管事情是否属实,沈恒璘去一趟表个态,总能让镇南王府忌惮一二。
沈恒璘很了解王林威的脾性,每年他都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关于他欺压百姓的消息,他那好舅舅更是一年到头不知道要给他擦多少屁股。
对于这个不成器的表弟他一直不喜,但外祖母确实许久未见。
而且他需要牢牢掌控住王家,宫内活下来的可不止他一个皇子,尤其是这几年父皇偏爱荣妃生的三弟。
虽然他是长子母妃又得宠,但只要父皇一日不立太子,他就一日无法安眠。
这次选择去广州的最大目标还是镇南王府。
近来,有听说沈剑青私下和三弟交好的,也有说沈剑青这个镇南王是广州的土皇帝,随时有自立为王的势头。
沈剑青的父亲老王爷与先皇是亲兄弟,有传言当年是先皇夺了他的皇位,所以一登基便把亲弟弟发配到了广州,说是分封实际是怕他谋逆。
几十年前广州还是荒凉的南蛮之地,又有水寇纵横,别国敌寇来犯,是老王爷花了半辈子的心血,将广州府治理成如今之繁盛。
都说广州城便是南方的盛京,就连他的好父皇也不得不提防镇南王势大。
将来等他继承大统,广州也将是他的心腹之患。
沈恒璘就打算借这个机会亲自探个究竟,若能私下交好笼络到自己的阵营,是最好的,若是不能,也绝不能让他和其他皇子私下勾结。
打蛇要打七寸,沈恒璘早就了解过了,沈剑青最为在意的就是这个世子。
从收集到的密报来看,他这堂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,想来能和王林威争斗的也就是一路货色,这样的人最好收买。
故而沈恒璘一到广州府也既不急着去见沈剑青,也没去王家,而是在城里待了一日,向百姓们了解了关于一些沈玦的事情。
他秘密到广州城的事情没人知道,沈剑青也不可能收买这么多人,百姓们说的话才是最真实的。
结果倒也和之前的密报出入不大,都说沈玦是个闹翻天的混世魔王。
前日端午龙舟赛他便在场,亲眼见到了传闻中的沈玦,虽然只是远远的这么观察,就能感觉到他比王林威难糊弄多了。
看了他想看到的东西,这才算着时间,再改头换面,当做是刚进城的样子,前来拜访沈剑青。
沈剑青看到沈恒璘,自然很是诧异,对沈恒璘的来意更是有些琢磨不清。
按理来说,每年圣寿还有年节,他们这些诸侯王都该进京献寿进献,但从先帝起,就把这个习惯给取缔了。
这就更是让人觉得是先帝心虚,害怕这些王爷进京。
尤其是先帝的兄弟并不多,其中最有威胁性的也只有镇南王。
老王爷离开京城的时候沈剑青还小,对京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,这几十年间,虽然也去过几回京城。
但比起来,广州城才是他的家,对于在皇城的那些兄弟亲人,并没有什么感情。
“上回见你的时候,你才这么点大,没想到一转眼你都比本王还高了,这次来了可要多住几日!”
沈恒璘一时品不出沈剑青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,也带着无懈可击的神情,温文尔雅的起身道谢。
“侄儿这次来,主要是为了探望外祖母和四王叔,既然四王叔这么说,侄儿可就不客气的当自己家一般了。”
沈剑青看着沈恒璘如此儒雅又礼貌,心里真是羡慕又嫉妒。
他那儿子但凡有人家一半,他的白头发都能少长几根。
“这就对了,本就该当做自己家里。”
沈恒璘很会交谈,绝不会让沈剑青没有话题,两人相谈甚欢,直到门外阿冰探进了脑袋,沈剑青才点头让他进来。
阿冰一进屋就跪下了,沈剑青看他身后没人就知道沈玦又在作妖了。
口气不好的道:“那臭小子人呢?”
得,爷俩说话口气都一模一样,一个臭小子一个臭老头,果真是亲生的。
阿冰心虚的很,讪笑了两声,“王爷,世子说他头疼不舒服,说就不来了,免得把病过给了贵客。”
沈剑青呵呵冷笑了一声,自己生的儿子他心里有数,壮的跟牛似的生病?还怕把病过给别人,他都能有这种觉悟,他给他做儿子!
他不来只有一个理由,那就是不乐意。
不过,方才他和沈恒璘一番交谈下来发现,沈恒璘此人真是滴水不漏,他一句话都没有套出来。
这样的心思城府哪里是普通的少年能有的,也就难怪人人都说他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。
而且他来广州,沈剑青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,按理来说他治理广州城又时常收到各路的消息,不会出现这种事情。
除非是沈恒璘刻意隐瞒,那他来的目的就更加耐人寻味了。
或许沈玦不来,反倒误打误撞的是件好事也说不定。
“可是喊大夫了?既然是不舒服,那就让他别整日的乱跑好好躺着休息,行了,你下去吧。”
沈剑青演得很逼真,都快使出毕生的演技了,看着阿冰出去,才叹了口气,“让恒璘你看笑话了,哎,本王这不成器的儿子啊。”
沈恒璘看上去也当真了,还跟着安慰起沈剑青。
“四王叔言重了,我刚进城就听说了堂弟前几日龙舟赛拿了一等,只可惜侄儿没能亲眼瞧见堂弟的英姿。”
听到夸沈玦,沈剑青就忍不住的得意,虽然文不成但武艺不错,将来建功立业也是条出路。
还故作谦虚的道:“哪里哪里,也就是他运气好!”
沈恒璘低头抿了口茶微微勾了勾嘴角,然后将茶碗放下,慢慢悠悠的道:“既然堂弟病了,作为兄长我理应前去探望。”
沈剑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,尴尬的抽了抽脸颊,现在还来得及把刚刚的那些话给收回来吗?!
但显然是来不及了。
沈剑青想了好几个借口都被沈恒璘义正言辞的给驳回了,他要做好兄长沈剑青根本没理由拒绝,最后只能带了沈恒璘去沈玦的院子。
只希望这臭小子别太打他的脸。
院子里沈玦躺了一会,正闲的没事做,阿冰就来告诉他,新制的弓已经好了。
沈玦从会走路起就会挽弓,天生的神勇,刚上山拜师的时候就能挽八个劲的弓,新制的这把是一等弓十六个劲的,便是放眼整个大安朝,也没几个人能使的了。
“去,摆了靶子,我来试试手。”
越是等级高弓力大的弓制作就越是繁琐,要求的用筋就越苛刻,光是寻这材料就花了不少时间,弓是从去年开始做的,现在才完成。
听说新弓做好,沈玦就来了兴致,从椅子上迅速的跳了起来,往院子里去。
很快下人就把靶子都给摆好了,离他足有百步远。
阿冰把弓给呈了上来,锦缎下是一把暗红色的弓,霸道又透着点野性,沈玦一眼就喜欢了。
然后抬了抬下颌示意阿冰拉个试试,阿冰从小跟着沈玦,身上也有些本事,算不上顶厉害但骑马拉弓比普通人还是要强上些。
这是让他试弓呢,沈玦一个眼神阿冰就明白了,举着新弓摆好架势用力的拉了拉。
阿冰之前也能挽十二个力的,想来一等也不会差太多,就随手试了试,可这弓纹丝不动。
马上就引来了沈玦的嘲笑声,阿冰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,憋红了脸再拉,这会倒是动了,可也只是动了一点点。
“爷,太硬了,根本拉不开啊。”
越是不容易,沈玦就越觉得有趣,半眯着眼修长的手指一弯,就把弓从他手上拿了过来在手上把玩。
阿冰说的不错,这差一两个力,弓就差别大了很多,但就是因为难度大,他才越发的感兴趣。
先是试探性的拉了拉,只拉开了一半,阿冰就已经瞪大了眼,想上去拦,“爷,您得小心些,这可容易伤了手。”
沈玦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的兴奋,看都没看阿冰,让他闪开别伤着了他,“啰嗦。”
等阿冰闪到一边,就又试着拉了一次,这回明显多用了力道,弓已经被完全的拉开了。
新弓的筋很硬确实容易伤着手,沈玦慢慢的收回又重新拉开,如此反复几次,他已经能轻松的驾驭了。
摸到窍门,然后漂亮的一个弯腰,从箭篓里捡了一支羽箭,熟练的上弦拉开,瞄准靶心,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得目不转睛。
等回过神来的时候,他的箭已经出弦了,以破风之势,带着冷厉的呼啸声,用力的扎进了靶心,一看到正中靶心,所有人的都兴奋的叫了好。
沈玦的嘴角微微一扬,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喜欢兵刃的,包括弓箭。
正打算再拉一弓练练手,就听见一个掌声响了起来,“好箭法,真是让我大开眼界。”
他的动作没停,羽箭已经到了指间,听到声音,沈玦慢条斯理的拉开了弓弦,缓缓的侧过身,眯着眼将箭头对准了来人的方向。
沈剑青陪着沈恒璘过来,就撞见了方才沈玦挽弓这一幕,觉得骄傲的同时脸还有些疼。
说好生病的人,现在正好好的在挽弓练箭。
正尴尬的准备解释两句,没想到沈恒璘就出声了,最为让他没想到的是沈玦居然将箭头指向了沈恒璘。
这可真是糟了!
沈玦最不喜的就是有不相干的人打搅他,尤其是在他专心致志的做某件事的时候,这位祖宗要是发起疯来,怕是连自己的话他都不会听。
不过,沈剑青转念一想,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试探沈恒璘的机会。
沈玦半眯着眼,没有说话,眼中流露出了危险的讯息,箭头不移直直的对准沈恒璘的脑门中间。
而沈恒璘像是没有感觉到危险一般,保持着脸上和煦的笑容,就这么直直的站着。
沈剑青则是慢慢的打量着沈恒璘,觉得差不多了,才皱着眉开口,“阿玦!你这是做什么,快把□□放下……”
沈剑青的话音未落,沈玦的箭就已经离弦了,箭羽划破空气,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,沈剑青瞪大了眼,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身边的人。
他是有心想要试探一下沈恒璘,但也只是想着吓唬他一下,绝不是真的要伤到他。
沈恒璘若是在广州境内出了事,怕是要举国大乱,这个后果现在他还承担不起。
可偏偏这会已经来不及了,而沈恒璘还是站着连动都未动,沈剑青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。
不过一眨眼,他就眼睁睁的看着羽箭擦着沈恒璘的头顶划了过去,直直的扎进了他身后的树根上。
沈恒璘像是方才射的不是自己一般,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再次鼓起了掌,“堂弟的箭法出神入化,实在是让为兄佩服不已。”
沈玦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气的笑,目光戏谑的看着他,“你就不怕我在你脑门射出一个洞?”
“不会的,我相信堂弟的箭法。”
他说的十分的笃定,让沈玦挑了挑眉,没有说话只是把弓丢给了身边的阿冰。
方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在看到沈恒璘的时候,突然心头涌上了一股怒意,而且是完全无法平息的怒火。
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杀了他。
沈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犹豫的人,当下就顺应本能的做出了动作。
但好在,箭要离弦的一瞬间,他恢复了理智,但他一贯都是箭无虚发,便只是微微的抬了一点箭头。
若是这个时候沈恒璘动了,自己撞上去可就不能怪他了。
只是可惜,他并没有动。
“恒璘你没事吗?这臭小子,都是被我给惯坏了,这是孩子心性在这闹着玩呢,你可千万别放同他一般见识。”
沈剑青见他没出事,总算是松了口气,安抚了沈恒璘几句,就把沈玦给喊了过来。
沈玦不仅是站没站相,走路也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,走过来后站定,和身边温文尔雅的沈恒璘这么一对比,沈剑青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扎了两刀。
同样都是养儿子,怎么他就落了这么一个混世魔头。
“四王叔不必放在心上,宫里还有两个幼弟,平日我也时常与他们一块玩,少年血气方刚本就该如此。”
沈剑青越听越觉得自家儿子什么都不行,是看沈玦哪哪都不顺眼。
“站没站样,你是没长骨头吗?这是陛下的长子,比你大两岁,你该喊声大堂兄。”
旁边的下人听见皇长子,都已经纷纷跪地磕头行礼了。
偏偏沈玦不吃软也不吃硬,意味不明的一笑,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。
才不紧不慢的道:“原来是大堂兄啊,失敬失敬。”
按理来说这么的傲慢无礼,沈恒璘应该生气才对,但他反而很高兴。
刚刚他之所以不躲,就是因为他知道,如果沈玦真的想对他动手,他就算躲也无济于事,还不如赌一把,好在他运气好,从来没有赌输过。
他不怕横的,只怕心机深的,沈玦方才露那一手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的,都足以让他对这个人有所警惕。
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,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平日里,都不可小觑。
但如果这个人傲慢又自大,可就容易掌控了。
“百闻不如一见,堂弟可比传闻的还要英武不凡。”
沈玦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,口不对心,还以为自己把方才那点恐惧和轻视隐藏的很好,只可惜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他是最不喜欢装模作样的,喜欢就抢不喜欢就丢,可既然他这堂兄这么喜欢演,他就陪他玩玩咯。
看谁骗的过谁。
沈玦装作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,挑了挑眉,“哦?外头都是怎么说我的?”
“堂弟真想知道?”
“这不是废话吗,不想知道,我问你作何。”
沈剑青是要听不下去了,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,而且还当着沈恒璘的面这么说,今后他这脸可就要丢到上京去了。
而沈恒璘还是一副宽和友爱的样子,当做没听见他的粗鄙之言,“堂弟若是想知道,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沈玦不耐烦的皱了皱,“这么麻烦?”
刚想说那他不想知道了,就被沈剑青给狠狠白了一眼,只能翻了个白眼改了口,“什么条件?说说看。”
“我初来广州城对此地也不熟,想让堂弟做个领路人,带我四处逛逛,如何?”
沈玦嗤笑了一声,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沈恒璘一眼,“哟,没想到大堂兄也爱玩乐,我还以为你是真神仙不吃不喝呢,对了,你怎么不找你那好表弟,王林威?”
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了,谁都知道他和王林威斗的是你死我活,这相当于要让沈恒璘选择站队了。
表弟和堂弟,想想都有意思,沈玦嘴角露了个狡黠的笑,他就是想看沈恒璘为难的样子。
没想到他根本没思考就道:“林威最近不是身体抱恙吗?我自然不好再去麻烦他。”
沈玦听完就笑了起来,“你不说我都忘了,他喝了许久的江水,怕是一时半会真下不来床。行吧,既然如此,那小爷便勉为其难的带你玩玩吧。”
沈剑青听着总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,他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展现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了。
“你要尽地主之谊很好,但记住千万不能带恒璘去危险的地方,也别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场所……”
结果不等他说完,沈玦已经勾肩搭背和沈恒璘一副哥两好的样子,带着他往外走了。
回头就是一句,“放心,保管让大堂兄玩得尽兴。”
沈剑青:……
更不放心了怎么办?
可不管再怎么不放心,人已经被沈玦带走了,想来想去只能让人去把沈岳晖给喊了进来,好歹得找个靠谱的人跟着才行。
*
“夫人,都已经核对完了,没什么出入。”
“多亏了有你在,不然这么多的事情压在我身上,真不知该怎么办。”
李氏她自己没有孩子,就把姐姐的这一儿一女当做亲生的来照顾,只可惜沈玦对她有误会。
这些误会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,她只能更多的去做好自己的本分。
叶舒君一进府,她就看中了这孩子,长得出挑又聪慧,一开始她的想法是给沈韶媛找个贴心的闺中密友,也好带着沈韶媛多与人来往。
可孩子们都长大后,沈玦的婚事就越发让人头疼,慢慢的她就把目光放到了叶舒君的身上,乖巧又出众,虽然家世差些但知根知底又是和沈玦一块长大的。
直到文锦心的出现,改变了这一切。
她一进府就发生了好些奇怪的事情,李氏总觉得她可疑。
偏生太妃和王爷都看重她,甚至要给沈玦定亲,她是碍着身份不敢明说,心中是不赞同这桩亲事的,尤其是前段时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。
“推锦丫头下水的丫鬟确实是我好心指给她的,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,好在王爷和母亲都知道我的为人,不然我真是有口也说不清。”
“或许是哪里出了岔子,沈二哥才会误会,我也相信夫人是清白的。”
李氏其实也有些心虚,毕竟当初指了彩珠过去是让她监视文锦心的,被沈玦这么一吓就真的病了。
彩珠死后,沈剑青彻查了王府,有下人证明彩珠私下曾说过文锦心的坏话,又一直找不到其他证据,只能认定是彩珠因为私怨而动手。
“夫人别难过,我想沈二哥也只是一时没想明白,以后肯定会知道夫人都是为了他和媛儿好。”
“我也没想过他能感激我,只求他别把我当做仇人,不管如何,我也是他的姨母。”
说起这个李氏就很心酸,叶舒君赶紧转移了话题。
“对了,那日龙舟赛,碰上了苏二姑娘提起赏花,她说这城里独独王府的花开得最好,都是夫人照料的好。就是不知道夫人上回提起的赏花宴还办不办。”
听到叶舒君这么说,李氏才有了兴致,这花她确实花了心思的,“可我这几日乏得很,赏花宴你有经验,要不到时你多帮衬我。”
叶舒君自然是说好,两人便商议着要邀请的名单,然后再由叶舒君去写帖子。
赏花宴就定在了七日后。
而对于这些文锦心都还一无所知……
第31章
叶舒君要帮李氏准备赏花宴的事情,书房已经有几日没去了。
剩下文锦心和沈韶媛两人,反倒让温先生的课更流畅舒适。
沈韶媛常年的和叶舒君一起,突然少了她,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,但好在有文锦心陪着她,很快就适应了。
不是她没良心,只是两个姐姐比起来,她忍不住的偏向了文锦心。
叶舒君太优秀了,沈韶媛发育懂事的又比常人要晚,和叶舒君相处的时候时常会自卑,会觉得自己必须要努力才不会被丢下。
但和文锦心相处的时候就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,就算她美的不像普通人,却不会让她有压迫感更不会觉得遥不可及。
会和她一样有不懂的地方,遇到难处会露出小女孩的娇羞,偶尔也会像温先生耍耍赖,接触后就会发现,她身上那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瞬间就消失了。
有不懂的,有不会读不会写的字,文锦心都会耐心的一遍遍教她,沈韶媛也更敢大胆的开口去问,理所当然的就更依赖起文锦心来。
“既然明天是赏花宴,就放你们一日的假,不过功课可不能省,等上课时一人要交一份关于花宴的功课,形式不限,诗画文章都可。”
李氏也给温先生发了帖子,只是被她直接婉拒了。
温盈雪才情出众,全京城谁人不知,以前那也是诗会花会的常客,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,已经脱离了这些活动。
说的好听些是诗会,实际上还不就是找个炫耀自己才艺的场所。
年少时她也享受这样的吹捧和赞美,越发的心高气傲,可到最后她得到的却只有别人背后的非议和这些虚名。
“先生真的不去吗?”
沈韶媛觉得很可惜,她其实也没多喜欢诗会花会,但母亲和叶舒君喜欢,她只能逼着自己去和那些不喜欢的人打交道。
而且这样的场合,她除了坐在旁边吃糕点,感慨别人很厉害之外,并不能收获到什么。
“我去岂不是以大欺小了?我要是真做了诗画,其他人岂不是要气死。”
沈韶媛听不明白,好奇的仰着脸天真的问这是为何,做了好的诗画不是更应该高兴才对吗?
她不懂,文锦心却已经明白了,朝温先生眨了眨眼露了个俏皮的笑。
“媛儿不用懂这些,反正咱们就去赏赏花,回来给先生交功课就是了。”
温先生这是提醒她们,来的人都是各个做足了准备的,让她别抢了别人的风头,到时被人嫉恨都不知道。
便是温先生不交代,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,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,她都没有争名夺利的心。
当然温先生能如此提点她们,至少说明她是真心实意的把她们当学生,文锦心发自内心的感激,也很钦佩她这样洒脱自强的女子。
甚至心里忍不住的想,若是这一世的表哥,变了心意,她就学温先生的,做个洒脱独立之人,一辈子都不嫁。
又说了会话,才和沈韶媛一起将温先生送出府,没想到碰上了急匆匆跑进来的阿冰。
沈韶媛眼尖,一眼就看到了他,“阿冰,你怎么没和哥哥一起,哥哥人呢?”
自从那日端午之后,别说是文锦心,就是沈韶媛都没见过沈玦,这会看到阿冰自然是要问他沈玦去哪了。
文锦心其实早就看到阿冰了,只是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问沈玦的行踪,就没有出声。
阿冰没想到回来拿个东西还会碰上两位姑娘,赶紧过来狗腿的行礼。
“见过姑娘、表姑娘。”
“起来吧,我问你,哥哥人呢?怎么这么久不来找媛儿玩。”
沈韶媛让他起来,阿冰脱口就想说什么,结果像是想起了什么,眼睛往文锦心身上瞄了一眼,就开始支支吾吾起来。
而沈韶媛逼问得紧,他就只能老实的招了:“爷在醉仙楼呢……”
沈韶媛不知道醉仙楼是什么地方,更不懂阿冰为什么说到这个地方要这么的为难,可文锦心却知道。
一提起醉仙楼,她就有了不好的回忆,也就难怪阿冰要这么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她了。
上回之后,她就故意的把那段记忆封了起来,不去想。
后来又发生了落水的事情,沈玦救了她,也不知怎么的,还真把潜意识里这件事给忘了。
直到这会文锦心才明白,已经发生了的事情,再怎么假装忘记,也终究是心头的一根刺,一碰便会钻心的疼。
只要一想到,沈玦这会可能和别的姑娘在说话,纵情酒色,她就觉得心里闷得难受。
前世沈恒璘宠幸了别的妃子,还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,她的婢女一再劝她争宠,她反而还让婢女看开些。
现在想想,她不屑与其他人争是一点,更重要的还是她根本就不在意沈恒璘。
等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他的一举一动你都会放在心上,如何能做到真的看开。
阿冰见文锦心脸色变了,知道不好,赶紧又补了一句,“家中来了贵客,世子是替王爷招待客人呢。”
招待客人非要去醉仙楼招待?府上不行吗?
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,文锦心惊觉不好,她是被自己那点懵懂的喜欢给冲昏了头脑。
刚重生的时候,她想要的只是能回到镇南王府,守护老太妃,改变结局。
后来和沈玦接触后,慢慢想要的又变多了,不仅想要保护沈玦,还想要改变他,甚至到现在喜欢上他。
这个消息犹如当头棒喝,瞬间将她这些日子来做的美梦给打醒了。
沈玦还是以前的那个沈玦,他并不喜欢她,也没有因为老太妃的玩笑话就变成真的,他们只是表兄妹,仅此而已。
他去哪里,也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。
想通之后,虽然低落却也清醒了。
沈韶媛知道自家兄长在办正事,也就不缠着要见他了,拉着文锦心回去看书。
当然没有发觉文锦心有什么心情变化,而阿冰一直有关注着,马上就觉得不好,他好像是说错话了。
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,早知道就是打死不认也不能说实话。
替沈玦拿了东西就急匆匆的跑了回去。
醉仙楼里,沈玦正带着沈恒璘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听着小曲喝着酒,惬意的很。
看阿冰急匆匆的回来,就顺口问了一句,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阿冰就磨磨蹭蹭的过去,老实的交代了,“奴才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姑娘……”
沈玦一听就明白了,沈韶媛这么多日不见他,肯定是问起来了吧,可这也很正常,没有必要这幅神情。
就听阿冰继续道,“姑娘问您在哪,奴才一时嘴快就如实说了,正巧……表姑娘也在。”
沈玦刚想说,说了就说了,有什么了不起的,这全广州城谁不知道他爱来这玩的。
然后才反应过来文锦心也在。
不知怎么的,嘴里的酒也变味了,上头的异域歌舞也不好看了。
他当然也记得文锦心多排斥这个地方,上回为了这个,小娇花又是生病又不理他,特别的有出息。
这会知道了,该不会又要闹别扭了吧……
一想到文锦心一委屈就发红的眼眶,还有那副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,沈玦心里暗骂一声
知道文锦心在,就不能有点眼力见吗,别什么话都往外说。
当然他才不是担心她生不生气,只是小娇花要是又病了,祖母岂不是又要跟着难过,到时候还要他去哄。
心里是这么想着,嘴上就脱口而出,“怎么,她还不高兴了?我在哪她管得着吗?”
阿冰委婉的道:“瞧着表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。”
沈玦等的就是这句话,话音一落他就假意拧着眉头,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,刚想说,既然这么麻烦,他就回去瞧一眼好了。
结果还不等他开口,坐他左边的秦琅耳尖的听见了,马上探头过来问,“谁谁谁,是玦哥的小媳妇不高兴了吗?”
秦琅的声音不低,马上其他人也都听见了,跟着一起起哄,“玦哥的小媳妇?什么时候的事,我们怎么不知道。”
沈玦:……
“上回赛龙舟回来,我妹妹可是说了,沈家有位表姑娘,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。难怪玦哥把人藏在家里都不给我们瞧,这要换我,我保准盖间金屋……哎哟!哪个狗东西暗算小爷……”
秦琅的下流话还没说完,就被人一脚从椅子上踢了下去,刚想回去找人算账,就看到面无表情的沈玦冷着脸看着他。
秦琅:……
现在收回狗东西的话,还来得及吗?
“玦哥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沈玦倒不是气他说自己狗东西,气的反而是他说文锦心那几句,文锦心也是他能胡乱说的?还金屋藏娇,他也真敢说。
冷冷的瞥了他一眼,“回去给我把论语翻出来,抄个三遍再来见我,好好学学怎么说人话。”
秦琅:???
沈玦自己不读书,还逼他抄论语,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啊?
“怎么?嫌三遍太少?还是觉得《论语》太薄?”
“不不不,我爱论语我爱孔圣人,哥,我抄我抄!”
包括秦琅在内的所有人,都以为沈玦气秦琅骂了自己,罚他抄书,一阵哄笑之后,倒是把小媳妇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。
只有坐在沈玦另一边的沈恒璘,喝了一口杯中酒,眼里露出了一丝兴致。
小媳妇?
原来沈玦也有在意的人,这可比他想象中的有趣多了。
*
赏花宴如期而至,文锦心是睡到了自然醒才慢吞吞的起来,外头的云燕一直不停地往里头探脑袋。
“咱们该喊姑娘起了吧?听说这会已经陆续有几家的夫人带着姑娘来了,叶姑娘更是一大早就陪着夫人在见客了,咱们可不能落了后啊。”
晓霞皱着眉嘘了一声,朝内门看了一眼,没看到动静才朝她摇了摇头,“你可小点声,别把姑娘吵醒了。”
云燕嘟着嘴觉得很委屈,她也是为了姑娘好。
晓霞笑着开导她:“不是说你不对,只是以往做这事的人就是叶姑娘,夫人请的也是她,姑娘若是贸然自己去了,你让夫人如何看。”
被晓霞这么一点醒,云燕才后知后觉,她好像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。
“而且,咱们姑娘的身份也不同,根本不必如此。”
叶舒君喜欢出头,那是因为她是真客人,对整个王府来说她就是个外人,没有价值就得离开。
可文锦心就不同了,她是老夫人的心尖宠,更有可能是未来的世子妃,她从一入府起便没人敢低看她。
云燕这才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,这会看晓霞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,要不是有晓霞提点她,今日真的撺掇了姑娘去正院,岂不是反而害了姑娘。
正打算再说些什么,里头文锦心就有了动静,两人赶紧噤了声。
兰慧服侍着文锦心起身,她其实刚刚一直在里头,她们两说的话都听见了,这会就全都告诉了文锦心。
文锦心愣了一会,半晌没有说话。
兰慧以为她生气她们两背后议论她,小声的喊了一句姑娘。其实她还是蛮喜欢这两个丫头的,手脚灵活也好相处,至少目前看着也是忠心的。
“让她们两进来吧。”
这会两人已经知道自己议论她的事情被发现了,一进屋两人就先跪下了。
云燕的小脸已经吓得惨白,“姑娘,奴婢知错了。”
“起来吧,我没怪你们,只是有一事觉得奇怪,你是如何知道叶姑娘要陪夫人去见客的?”
“是昨日奴婢去针线房时,碰到叶姑娘的丫鬟莲香,她说起来的。”
这会文锦心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感情这是在算计她呢。
她才不信叶舒君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管不好,能让她们把这种事情到处去宣扬,怕是知道云燕单纯好骗,故意在云燕面前说这话。
为的就是让云燕回来说给她听,好挑起她争宠的心。
还好云燕虽然单纯却也明白主仆尊卑,即便心中觉得这话有道理,也没有怂恿文锦心。
如果不是她重活一世知道叶舒君对她心怀叵测,或许就真的信以为真。
等她早早的打扮好跑去陪李氏见客,李氏虽然表面不会说什么,心里肯定会觉得她太失礼又爱表现。
叶舒君是李氏亲自请去帮忙的,她自己跑去又算怎么一回事呢?
而那些来的客人,肯定也会在背地里议论她,到时她就真成为笑话了。
到最后就算真的计较起来,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,与叶舒君无关,可真是兵不血刃,好生恶毒。
这会云燕才明白过来,自己被人算计了,还险些害了文锦心。
瞪大了眼睛,气愤不已,“奴婢要去找她理论。”
晓霞赶紧拉住了她,冲她摇了摇头,“你这会去她们只会倒打一耙,说你无中生有,最后委屈的还是咱们姑娘,还不如静观其变,以免打草惊蛇。”
文锦心看着晓霞露了个笑,看来叶舒君也不是做的都是坏事,至少她能认清身边人的忠奸,不算没有收获。
云燕虽然单纯些,但是个百事通,对她也忠心,晓霞则是细心又谨慎,和兰慧三人正好可以互补。
而且这次也能让她们早些意识到危机,以后也不至于再被人利用,未尝不是好事。
“姑娘,您罚奴婢吧,都是奴婢没眼见受人蛊惑,险些害了姑娘。”
云燕被晓霞劝住,十分内疚的跪下请罪,她以前还总想着做文锦心身边的大丫鬟,现在比起来她是最没用的。
“好,那我便罚你,将功补过,替我梳个漂亮的发髻。”
云燕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被罚甚至被贬回粗使丫头的准备,她一点都不怨文锦心,都是她自己太蠢被人设计了。
她从来不知道,叶舒君道貌岸然下的是一副如此恶毒的面孔,现在看来不仅是她被骗了,整个王府的人都被她给骗了。
若是离了姑娘的身边,她一定要和姓叶的拼个鱼死网破,绝不会让她好过。
没想到的是文锦心会这么说,云燕不敢相信的看着她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“不懂的可以学,出了错能改,但你的心是旁人比不了的,我的身体不好也是初来王府,很多不懂的之处,还要你和晓霞多费心,以后我房中之事便交于你们了。”
云燕很是感动,除了父母,文锦心是最让她信服的人了,这会真是恨不得指天为誓,再看晓霞就直接多了,直接跪地磕头。
她们虽然已在房内伺候了一段时日,但从这刻起,她们才是真正成了文锦心的贴身丫鬟。
兰慧在一旁看着,为文锦心高兴之余,忍不住的出声提醒,“姑娘,时辰不早了,咱们该准备过去了。”
还好兰慧提醒的及时,她虽然不用这么早去,但也不能去的最晚,她人就在王府,去太晚可就要被人说是拿乔摆架子了。
云燕一听不敢耽搁,赶紧开始给文锦心梳妆,好在文锦心一贯不施粉黛,又不打算抢人风头,只简单的梳了发髻换了衣裳就准备出门。
刚向老太妃请了安沈韶媛就来找她了,约她一块去。
“你怎么今儿起得这么晚?是不是又睡懒觉了。”文锦心笑着打趣她。
“才不是呢,媛儿一早就被母亲喊着起了,陪着一块见客。表姐你都不知道,她们总是夸来夸去,一句话反复的说,可无趣了,叶姐姐也没功夫陪我说话,我这才偷偷溜出来,媛儿最喜欢和表姐一块玩了。”
文锦心就被她给逗笑了,点了点她的鼻尖,“你这个小淘气,一会被发现舅母该说你了。”
沈韶媛吐了吐舌头,挽着文锦心俏皮的道:“才不会呢,母亲这会可忙得很,根本没时间盯着我。”
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往花园走。
这次的花园不是上回文锦心落水的那个,而是在后院搭建的春园。
春园中间有一条围成圆的长廊,长廊的中间和外圈栽着各样的花草,就连廊上也爬满了紫藤等花。
远远瞧着就是被花包裹着的花球,最是适合这个时节赏花,而隔着一堵墙旁边便是梅园种了整园的梅花,等到冬天就是最好的赏梅之所。
也就不怪别人都说,整个广州城最美的花都藏在镇南王府里了。
前世每年文锦心都会来赏花,尤其是赏梅,到了冬日煮茶赏梅是她最爱的一个活动。
很快两人便到了春园,这会已经到了不少人,夫人们围坐着喝茶说话,姑娘们则是赏花扑蝶,好不热闹。
作为晚辈文锦心得先去给李氏见礼,就算她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,可她和沈韶媛一出现,还是马上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。
尤其是坐在李氏身边说话的苏二姑娘。
苏二闺名苏雅晗,今日是盛装打扮,就是为了要给李氏留下一个好印象,这会看到文锦心,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见过舅母。”沈韶媛挽着文锦心上前给李氏见礼。
“好孩子,快快起来。”然后给文锦心介绍了身边的夫人,文锦心一一见礼。
今日的主角都是孩子们,夫人们来的并不多,都是与沈家走动亲近的,像秦家大夫人和苏家的三夫人。
她们早就听说沈家来了位表姑娘,上回龙舟赛也没机会仔细瞧,这次总算是见到了。
“难怪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,如此水灵的丫头真是让人羡慕。”
说话的是秦大夫人,不仅秦琅和沈玦玩的好,秦家和沈家更是通家之好,这次一块来的就是秦红缨。
看到她们进来就仰着脸她们,像是找到了能说话的人,小眼神特别的机灵。
夫人们自然是对着文锦心一通的夸,文锦心适时的谦虚做娇羞状,礼貌规矩又不多话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。
说了会话,李氏就放她们去玩了,她们走的时候顺便还把秦红缨给带走了,三个人边赏花边聊天。
文锦心发现,秦红缨虽然瞧着娇小可爱却出奇的聪明,三个人很有话聊,没多久就成了好朋友。
赏了一会的花,人也来的差不多了,李氏就领着夫人们去隔壁的雅轩听折子戏。
而姑娘们则是留在春园,继续赏花赏景,吟诗作画。
*
那边沈玦也领着沈恒璘和非要赖着他的秦琅,一同回了王府。
他嘴硬的很,只说是回来看老太妃。
可阿冰的心里却明白的很,他家爷从听到表姑娘不高兴起,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似的,嘿,这不,急匆匆的往回赶了吧。
自打上次被他撞见他家爷欺负表姑娘后,他就知道爷这回是栽在表姑娘手里了!
不过也能理解,英雄难过美人关,表姑娘这样的美人,谁瞧见不丢了魂啊。
一进府,自然是先带着沈恒璘去见了老太妃,沈玦一边喝着茶,一边左右的看都没看到文锦心。
心里还在纳闷,这小丫头是真的气上了?连见客都不出来了?
那边阿冰就悄悄的送上了消息,“爷,都打听到了,今日府上办了赏花宴,表姑娘她们在春园赏花呢。”
沈玦冷哼了一声,“狗奴才,你说这个做什么,她在哪和小爷有什么关系?”
嘴上这么说,眼神却是黯了黯,这人真是不长记性,上回李氏害她还不够,居然还敢往她身边凑,真是不要命了。
等出了福熙堂,就听见沈玦朗声道,“我带堂兄逛逛后花园?瞧瞧到底是宫内的御花园好,还是我镇南王府的花更香。”
阿冰:……
爷,脸疼吗?
第32章
长廊中央也是围成圈的长条形青石板桌子,用以宴席之用。
赏了一会花,下人就已经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了。
今日的题目是李氏出的,以春园的花草为题做一副赏花图。
起初是都没人有动作,相互退让下就将曹知府家的二姑娘给推了出来。
曹二姑娘已经说了亲事,准备明年出嫁,就比其他未出阁的姑娘要成熟些不再推辞,大方自然的站在了石桌旁,开始铺纸作画。
有了第一个人,后面早就有所准备的人也按捺不住,跟着上前,生怕晚了就会落了下成。
苏雅晗一直注意着身边的人,也拉着叶舒君不甘示弱的过去,“舒君最擅作画,今日可得让我们大家开开眼才好。”
马上就有捧场的人顺着她的话夸叶舒君大才女,她则是嘴角含着笑,很适应这样被人吹捧和目光焦点的感觉,像是天生就该如此。
她谦虚了两句,就发现文锦心三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,沈韶媛很是依赖的拉着文锦心,两人看上去很是亲密。
文锦心全程也不怎么说话,只是这么恬静的站着,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从来没有减少过,光是她那一张脸什么都不说,也够亮眼了。
甚至还有还有很多人向叶舒君打听她,言语间的艳羡和想要亲近之意流露而出。
这让叶舒君有些无法忍受,明明今日她才是赏花宴的主角,她不允许有人抢了自己的风头。
与那边的热闹不同,文锦心三人正在扑蝶赏花,准确的说应该是沈韶媛和秦红缨在扑蝶,而她在旁边瞧着。
秦红缨没沈韶媛体质好,一会就闹得没了力气,回头看见文锦心安静的站在一边,就让丫鬟陪沈韶媛继续玩,自己走过去陪文锦心说话。
“文姐姐怎么不进去?”
秦红缨觉得她的通身气质,就该是个很有涵养的大家闺秀,写诗作画应该难不倒她才是。
文锦心没有回答,只是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,“红缨你为何不进去,我就为何不进去。”
秦红缨马上就懂了,这就像是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一个小秘密,既然有了秘密那就是好朋友了。
等沈韶媛扑完蝶回来的时候,就能明显的感觉到,秦红缨在她们面前更放松更自然了,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但她知道这样的转变她很喜欢。
三人正打算回长廊吃点点心继续赏花,没想到刚走进去,叶舒君就朝她们走了过来。
一副很是亲昵的样子,来邀请她们三人,“可算被我找着你们了,原是在这躲懒呢,大家都已经开始了,就等你们了。”
说是邀请她们三人,可话锋却是冲着文锦心去的。
文锦心含蓄的浅笑着拒绝,“多谢叶姐姐,只可惜我这人愚笨的很,诗也不会做画也无趣寡淡,就不去丢人现眼了。”
“之前我可是瞧见过你的手笔,不论是字还是画都叫我自愧不如,妹妹不画,难不成是瞧不上我们。”
叶舒君的声音可不轻,她这一句瞧不上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,但也足够的引起其他人的关注了,再看文锦心的目光就满是探究。
哟,那可真得好好瞧瞧,这是有多大的本事,还瞧不上她们。
文锦心知道叶舒君来者不善,她的话里都是陷阱,一个回答的不好就容易被其他人误会自己清高自傲,只能冷静的思考了一二。
其他人见她没说话就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,只见文锦心微微红了脸,声音轻轻柔柔的开口。
“叶姐姐待我真好,先生总说我愚笨又是第一次读书,该要多向姐姐和媛儿多多学习,姐姐却还如此鼓励我,不嫌弃我……”
此话一出,众人看叶舒君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,文锦心到底写诗作画的水平如何,她们可不清楚,但对沈韶媛还是了解的。
第一次读书的人水平多少大家也都心中有数,而且还需要向沈韶媛请教,她能有多好?
那方才叶舒君所谓的自愧不如和文锦心瞧不上她们的话,又是从何而起呢,是真的要鼓励文锦心,还是说有别的目的……
叶舒君嘴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,她是故意把文锦心推到风口浪尖,让她要么丢人,要么把其他人给得罪了,总之不会让她全身而退。
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文锦心居然直接回应了,而且还反将了她一军,搞得她的情况很被动。
在她的记忆里,文锦心明明是个柔柔弱弱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,每回一出事就会往别人的身后躲。
前世她基本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,就算是参加也是跟在李氏身边,从不多话,若是出了事就满脸慌张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。
叶舒君最为厌烦的就是她那张漂亮的脸蛋,每回她一露出那个样子,身边的人就都会心软。
她们的身份明明差不多,就因为她长得好看,便有这么多人同情她喜欢她,连沈玦也被她勾走了魂。
她就打定主意,这一世先下手为强解决掉文锦心,原本以为对付文锦心这样的花瓶草包会很简单,没想到她不仅都躲过了,现在还会反击了。
她倒是是有意还是无意的?如果是有意的,又是什么改变了她……
叶舒君的手指攥紧,指甲用力的磕进掌心,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。
“文妹妹真是太谦虚了,虽说你是头次读书,可先生总夸你有天赋,还说是我如何都比不上的。”
叶舒君越说文锦心的脑袋就越往下低,她的目光黯了黯,继续道:“我知道妹妹腼腆害羞,不过也别急着拒绝,可以再寻寻灵感,一会想到了再画也无妨。”
一直挽着文锦心手的沈韶媛,见文锦心这般的踌躇,觉得很奇怪,连她都看出表姐不愿意了,叶姐姐为什么还要勉强表姐呢?
这是她头一回觉得叶姐姐有些变了,但具体哪里不同,她又说不出来。
围观的其他人总算是听明白了,叶舒君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说得通。
只是看着文锦心烧红的脸,以及低垂的脑袋,觉得小姑娘有些过于老实好欺负了。
尤其是文锦心声音低低软软的一声,“好,我都听叶姐姐的。”让人有种想保护的想法。
文锦心明显是不愿意的,这么逼着别人不太好吧,下意识的就有些偏向了文锦心那边。
甚至还有人开口帮文锦心说话,“文姑娘如果没什么灵感还是别勉强了,这种经历我也有过,勉强了只会难受,我想舒君肯定不会怪你的。”
叶舒君笑容都要僵在脸上了,心里对文锦心恨得咬牙切齿,她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术,竟然连刚认识的人都帮着她说话。
就在叶舒君尴尬想着如何圆时,苏雅晗赶着来为她解围了,“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呀,舒君,你再不开始画,可要来不及了。”
叶舒君赶紧也圆了两句,说她怎么可能勉强文锦心云云的话,就抽身去了苏雅晗身边。
等她走后,文锦心咬白了的下唇才松开,缓缓的吐了口气。
她是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随和性子,只要不是触及底线她都会同意,如果这事放在前世,她一定不会有任何反驳的话。
但一想到叶舒君利用她身边的人,又多次的陷害她,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一味顺从的。
而且把心底想说的话说出来,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。
甚至看到叶舒君吃瘪,还隐隐有一种很爽快的感觉,她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。
看叶舒君走开了,文锦心才向方才帮她说话的两个姑娘微微的福了福身子,算是道谢,
对面也朝她点头微笑,算是认识了,后来一问才知道,那是金家的大姑娘金巧玲和三姑娘金巧玉。
金家大姑娘她有点印象,她前世嫁给了二皇子,文锦心曾经在京城听到有人提起过,因着都是从广州嫁到京城的,所以她有些模糊的记忆。
当年和沈恒璘争夺皇位最有威胁的就是这位二皇子,只是最后登基的是沈恒璘。
而他的疑心比先皇还要重,对皇位有企图的兄弟并不手软,登基半年后就从二皇子府上搜出了龙袍和兵刃。
直接就冠了他谋逆的罪名,全家流放,金家自然也受了牵累。
以前这些事情都离她非常的遥远,现在看来每一桩都很重要,她要改变前世的悲剧,首先就是不能让沈恒璘顺利登基。
那么沈玦就不会被逼的不得不谋反,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。
原本她是想不出有什么阻止的法子,现在看到金姑娘,突然有了主意。
若是二皇子登基,那沈恒璘不就成为了那个失败者了嘛。
要想接触到二皇子,就必须要先和金姑娘处好关系,离明年沈恒璘要出现的时间越来越近了,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才是。
好在金家的两位姑娘都很好相处,大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,三姑娘虽然是家中的庶女,但看着活泼伶俐姐妹两的关系也不错。
认识了新朋友,沈韶媛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,她以往对这种宴席不感兴趣,那是因为没有可以和她说话的人。
文锦心来了之后,先是认识了秦红缨,现在又认识了金家姐妹,可比她这么多年结交的朋友都多。
以往她总觉得交朋友很难,现在才知道,原来和其他人相处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,交新朋友还很有趣。
这都是因为有表姐在,她果然最最喜欢表姐了!
文锦心这边和新朋友们吃着点心聊着天,那边的姑娘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完成了作品,准备要评选了。
她们已经没有参与之前的活动了,要是连这个都不参与,都不用叶舒君再来挑拨,她就该被人说不合群清高了,就跟着起身走了过去。
评选也很简单,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鲜花,一人一支,每人投一票,最后花最多的作品便是今日最佳。
最好的书画作品,便能在这春园内自行挑选一株喜欢的花带走,要知道,这里头的花都是珍品,有些更是千金难求的。
为了公平署名都写在背面,所画之人也都站的远远的,根本不知道哪副是谁画的。
石桌上铺着许多的作品,轮到文锦心,她一眼就瞧中了其中一幅月季花,颜色亮丽构图饱满,她就把手中的花放在了那副画的旁边。
文锦心可没那么的小心眼,不是故意说和叶舒君有矛盾就不投她,她都是顺着自己的喜好去投的。
只是没想到,她投完之后她身后的沈韶媛和秦红缨也跟着她投,就连金家两个姑娘也鬼使神差的跟着投。
文锦心投完走出来一看叶舒君的脸色就知道不好,她投的那副肯定不是她的。
文锦心只觉得冤,她可没有串通其他人不投叶舒君,这都是巧合。
但很明显,叶舒君并不相信这样的巧合,她的脸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,手指不停地在抠自己的裙带。
等到最后所有人投完统计票数时,那副月季正好比叶舒君的牡丹多了一票,叶舒君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。
结果一出,曹姑娘就高兴的笑了起来,那副月季是她画的。
叶舒君脸色都要绷不住了,这么多年她参加大大小小的诗会花会,从来没有输过,都是因为文锦心的出现,让她彻底的丢了脸面。
偏偏她还要装作为曹姑娘高兴的样子,去恭喜她,而之前吹捧她的人,此刻也都去捧着曹姑娘了。
叶舒君微低着眼眸,掩下眼里的怨恨。
若不是她要负责主持赏花宴她恨不得现在就走人,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无法忍受任何人的目光,不管是怜悯探究还是嘲笑的。
尤其是这些人里面还有文锦心。
好在还有苏雅晗又出来为她解围,“我倒还是喜欢舒君的这幅,早知道我就不画了,还能给舒君投一枝,舒君最近要帮沈夫人的忙,定是累了吧,今日结束可得好好休息几日。”
这话里话外的不就是在说曹姑娘提前准备了,叶舒君忙得很没空准备,而且似乎还在说投票不公。
平日与叶舒君关系好的,也上前安慰她替她说话,才让叶舒君没那么尴尬了一些。
脸上重新挂上了虚假的笑:“是我技不如人,最近偷懒懈怠了,应当向曹姐姐多学学,曹姐姐画的好实至名归,这会丫鬟们上了席面,咱们入席吧。”
她都这么说了,也就没人再没眼色的要继续这个话题了。
那边丫鬟已经将墨宝都收好,在石桌上摆上了美食,等着她们入席。
沈韶媛是主人,就和叶舒君坐在最中间,文锦心则是坐在她的另一边,期间文锦心能明显的感觉到,叶舒君有意无意的在针对她。
又是给沈韶媛夹菜又是亲密的说话,一副要显示出她与沈韶媛最好的模样。
她与沈韶媛好,从来没想过是要求什么回报,而她对沈韶媛的好,却是带着目的性的。
看的文锦心一阵无语,只觉得此人不仅心思恶毒还幼稚的很,根本懒得接她的招,低头和身边的秦红缨说话,当做没有看见。
吃了一半,文锦心就觉得坐着很是无趣,正巧秦红缨想去方便,她就主动的起身陪她去。
回去的路上秦红缨突然问道:“姐姐平日和叶姑娘相处可是有矛盾?”
秦红缨与文锦心一般大,只是因为怯弱看着年纪很小,但比大多数人看事情都要透彻和聪慧。
文锦心愣了一下,看四下无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。
“我与叶家姐姐没有矛盾,至于她是不是这么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秦红缨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,犹豫再三,还是坦然道:“姐姐诚心待人,人却不一定如此待你,我观叶姑娘是个心胸狭隘之人,这次她没拿头筹怕是会怪在姐姐头上,姐姐平日还是小心为好。”
虽然她不主动挑起事端,可别人却不一定这么想的。
文锦心和秦红缨认识也不过几日,却能感觉到她的真心相待,心中很是感动。
用力的点了点头,“红缨,多谢你。”
秦红缨没说什么客套话,只是朝她眨了眨眼露了个笑,万语千言都在这个笑里。
前世她除了兰慧别说是朋友了,连说话的人都没几个,用沈恒璘的话便是,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。
再美再令人羡慕也不过是只没有自由的雀鸟,永远也离不开那个牢笼。
可重活一世却不同了,她敢于敞开心扉,认识新鲜的人和事,才发现一切都和她原本想象的不同,她能过的更有滋有味。
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在乎的人,她都要有所改变。
两人说了会话,算着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,就往回走。
没想到刚走了两步,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苏雅晗和另外一个面生的姑娘。
碰上了总不能当没看见,两人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,可苏雅晗却只是点了点头不接话。
文锦心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,这人来者不善,就带着秦红缨要往旁边走。
但她刚往左边走了两步,就感觉到跟前的人也往那个方向移了两步,文锦心以为是巧合,也就好脾气又往另外一边走了两步。
可这一回她还是同样的朝同一个方向走了两步,这一次就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。
苏雅晗就是故意的。
两人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一只手,除了叶舒君,文锦心想不到有什么能让苏雅晗这么针对自己的。
看来秦红缨刚刚说的话马上就应验了,她不招惹别人,就会被人以为她软弱可欺,赶着来招惹她。
“苏姑娘可是还有事?”饶是她这样的好脾气,这会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硬气。
苏雅晗像是听不出一般,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轻飘飘的道:“没什么事,我只是想来和文姑娘多讨教讨教,如何能变得像文姑娘这般会蛊惑人心。”
文锦心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,但多年的教养让她没有急着开口。
而苏雅晗还在继续说:“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好啊,做什么都有人帮你,不过你可得小心了,书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‘以色事人者,色衰而爱弛。’”
身边的那个姑娘瞧着就是苏雅晗的跟班,很是捧着她,“谁说不是呢,再好看的花儿久了也就不香了,该枯萎了。”
文锦心都要被气笑了,她活了两辈子,夸她好看的很多,嫉妒她的也不在少数。
可她认识的都是有教养读过书的人,从来不会说当着她的面讲这种话,而且还不是那种玩笑的酸话,这样失礼失态的言论,真是让文锦心大开眼见。
文锦心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如何招惹了苏雅晗了,能让她一个贵女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别说是文锦心了,就是身边的秦红缨听到这样的话都惊了,很是气愤的要为文锦心说话。
就被文锦心拉住了手腕,朝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,这是她的事情,不能连累到别人。
“多谢苏姑娘的美誉,容颜易逝也好过从来没有过,苏姑娘想必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吧,锦心真是羡慕。”
苏雅晗就是看文锦心和秦红缨两个人好欺负,才故意追出来的。
就是要在她面前说上一番,好让她别总是仗着自己好看就为所欲为,但到底是想要给叶舒君出气呢,还是自己那点嫉妒心作怪就不得而知了。
她想的很好,文锦心娇滴滴的,一准被她说的哑口无言,羞愧难当的回去,不敢再出来祸害。
没想到文锦心不仅没有如此,还回了她,被气得哑口无言伸着手指‘你你你’的却成了她自己。
“你居然敢说我,谁给你胆子!”
苏雅晗真是气疯了,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说过丑,下意识的就要动手。
文锦心是个花架子,方才怼人的时候是嘴利索的很,可苏雅晗真的动起手来,她又傻傻的站着一下子懵了,不知道该如何反应。
就在苏雅晗的手要落下的瞬间,文锦心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发烫的手抱着转了个身,护在了他宽厚的怀里,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。
反倒是苏雅晗被用力一推直直的摔在了地上,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声。
文锦心双目迷茫的抬起头去看,正好看见了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,和他脸上无法掩盖的愤怒。
“敢碰她,你找死吗?”
未完待续……
喜欢请多多点赞评论收藏[送心]
关注我看更多精彩故事[舔屏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