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解密》在芒果台热播。
暑期档是兵家必争之地,各大卫视本来都准备了年度“硬菜”,准备来个七月大比武。然而,总局的急文飞羽袭来,卫视的档期全部打乱重排。理由是充分的:向建党95周年献礼。“贴心”的总局还提供了一份推荐片单,让大家选用。
政治任务的流程一旦启动,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。东方卫视拿下了《胭脂》,换上推荐片单里的《检察官》,结果最终播出的是老剧《焦裕禄》。浙江卫视同样撤下了《胭脂》,换上老剧《太行山上》。北京卫视把《傻柱》改名《情满四合院》,结果还是上了老剧《国门英雄》。可是播了没几天,《国门英雄》又被更老的剧《亮剑》换下。就连央视的《海棠依旧》也推迟档期,换上纪录片 《筑梦路上》和电视剧《浴血天涯》,搞起了联播...
一线卫视里只有两家受影响较小:江苏卫视原本排播的就是《东方战场》;湖南卫视则由原先的《麻雀》换成了《解密》,依然是偶像谍战剧,只不过男主角由李易峰变成了陈学冬,女主角由周冬雨换成了颖儿。如果说其他家因为临时调档播老剧而无法顾及收视率的话,湖南卫视应该会趁势巩固自己的收视优势。
一场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接力赛
《解密》是麦家的得意之作,号称“最难改编的谍战小说”。它的文学性强,叙事策略讲究,然而“去故事化”,情节量少,影视转化的难度系数极高。
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难度系数再高的动作,也会有人挑战。简单而言,这个故事是由麦家、冯骥、安建三个人接力或者说合力完成的。
麦家是小说的原作者,自己也曾上手撰写剧本,但最终还是把编剧权交了出去。麦家之所以能够成为过去10年来经久不衰的谍战剧的策源地,是因为他有着其他小说家所不具备的在隐蔽战线工作过的经历。行家伸伸手,便知有没有。有过那种外人无法想象的履历,下笔就自带不可名状的神秘气息。
麦家
从《暗算》到《风声》到《解密》,麦家小说改编成了种种影视版本,成功之作不在少数,参与创作的大咖甚多,但有一点是业界公认的:麦家提供了基因独特的种子,为种种能人的加持留下了充分的发挥空间。电视剧《解密》也不例外,大山深处的701所,逼死逼疯数学家的“紫密”“黑密”,一入特情深似海的宿命感...种种气氛,种种玄虚,种种造化,都是麦家风格。谍战剧里有了这些,就给人以字正腔圆的感觉。
冯骥
冯骥是《解密》的编剧。冯骥编过抗战剧《永不磨灭的番号》,也写过当代军旅剧《火蓝刀锋》。冯骥的编剧风格受过港片的影响,美剧的熏陶,擅长以嬉戏的方式写战场和军营里的事,“李大本事”死的说活和蒋小鱼老没正形,是他惯用的人物塑造方式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在执行任务之前先磨砺主人公,是他的拿手好戏。
《解密》前十集主要就是“青春集训”的桥段。来自五湖四海的偏奇怪才,在魔鬼教官的手下苦心志、饿体肤、遭打击、长本事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集训的行列里多了一个“高智商、低情商”的容金珍(陈学冬)。他有时是天才,复杂局面中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判断力。他有时是魔鬼,因为他的任性和幼稚,不断有人付出血的代价。还有的时候是笑柄,端着一盆红内裤理直气壮地让女同事去洗...冯骥式的喜感时时涌动,而破译与反破译,刺杀与反刺杀,劫夺与反劫夺,也像一部谍战剧该有的那样一波波上演。
安建
导演安建的创作理念是“讲道理”。他不喜欢那些过于飞龙在天的、嗨得不辨方向的叙事,他希望故事的走向符合常情常理常识。但他又绝不循规蹈矩,他还追求意料之外、情理之中,两个人好好的突然打起来了,看上去很突兀,但有心人一倒带发现:打起来事出有因,不打起来还不行!作为一部谍战剧来说,讲道理就是讲逻辑,就是遵循这一类型基本的创作规律。能否把道理讲得风生水起要看本事,但有了讲道理的心就避免了出雷剧、神剧。
安建是现实主义的行家里手,《解密》总体上属于传奇和传说,把容金珍这样的人,由起点上的“数学奇才、生活弱智”,改造为终点上的“双商皆高”,其难度并不比破译“紫密”更低。“讲道理”这个基本的要求,在这部剧里并不容易实现。脱漏还是有的,但这个人物的大关节和大模样还是立住了。刚出场时的容金珍战战兢兢如孤独症患者,中间一重缠是一重关,到最后挂上帅气的小胡子“扮猪吃老虎”,简直是判若两人,难以置信。
当然,这部剧和绝大多数国产剧一样,太过迷恋外插花式的剧情了,耍个贫、逗个乐、扯个闲篇、谈个恋爱,走神的事是经常发生的。每到这样的时刻,我总想喊一声:容金珍,安能(印小天)叫你回来破译紫密!
那些套路之外的真情和真命题
如果一部剧全是套路,观者也就无需走心,任意飘荡就抵达了终点。如果主创在其中注入了心血和情意,观众便会有所触动和感悟。在看《解密》的过程中,我还是每每会心的。
安能之死太突然了。尽管我知道,要唤醒容金珍被上帝封存了的情商,惟有通过鲜血和死亡。《历史的天空》用东方文英的死,促成姜大牙在成熟阶梯上的最后一步,那是在全剧的2/3处。《美人鱼》里用人鱼被围猎、屠杀的鲜血,刺激刘轩成为彻头彻尾的环保主义者,那是在全片的3/4处。安能的死发生在全剧不到1/3处,这会不会太早了?
一点儿也不早。《解密》的黑色宿命感就是从这一刻建构起来的。安能的死让战友和恋人悲痛欲绝,这是人之常情。对于隐蔽战线上看惯了生死的老司机们来说,根本上说这不算什么。但它对新人的触动是入心入肺的:过了没多久,潘森(王燕阳)就向心中的姑娘严实(杨懿)表白了。他为什么突然变得果断,因为安教官的死让他觉得“有话要趁早说”。
这是多么痛切的领悟。没有姓名,只有代号。生死殊途,一念之间。他们从事的就是这样一份特殊的工作,他们许身国家,命不由己。新人的视角就是观众的视角,新人的领悟就是观众的领悟。虽然这些形而上的顿悟被动态的悬疑和事件冲淡了不少,但它从不缺席,就总会被人捕捉到。
过了没多久,两个即将被唤醒的潜伏敌特来投。他们小心翼翼,步步为营,但那番洗底上岸的心意不难识别。有一个理由是人同此心的:潜伏久了,有了正常生活,有了可爱的女儿,就不想再刀头舔血。这实际上从反面印证了特勤人员的黑色人生。想起安能,想起潘森和严实,再看看两个投诚者秀恩爱,这番感怀顿时变得真切而沉重。
一旦触及了真命题,一部剧的气象便不同。源于生活、低于生活的剧看多了,些许的深入思考和灵光闪现便显得难能可贵。目前我还只看了前18集,并跳看了最后两集,我想中间的大段剧情中,除了搏杀一定还有这类幽暗的渗透。
就视觉呈现来说,这部剧是实与虚互见。701所设在深山巨沟碧水老林中,还有那些做旧的建筑,貌似穿凿实则考究的制服,都显出了创作者还原历史情境的追求。小鲜肉们不羁的发型,年轻人嘴里滚过的流行语,又显出了这部剧意图讨好年轻观众的用心。
电视剧的商品属性越来越浓,向90后放电已经成为电视平台的主流诉求,“不求最真、只求最美”的妥协已经是常态。作为一个崇尚现实主义精神的评论人,在这样的风潮面前总是心情复杂。这就如同剧中一个段落:安能死后,701所行动处处长雷婷(白庆琳)主持会议,在分派任务时突然习惯性地同时也是无厘头地叫道“安能!”,然后她意识到什么就停嘴了,周围的人陷入死寂。我也是这样,写文章时每每下意识地为现实主义“招魂”,转而惊觉现在已是YY者的天下...
华策影视过去以数量取胜,而《镖门》的浮出水面,意味着他们在品质剧方面已有所作为。《解密》是这条路上新的探索,意在弥合偶像和正剧的缝隙,虽然20集后的起承转合还不尽知,但有一种水越少越开的感觉。我会接着看,接着品。
【文/李星文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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