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,刘嫖联合王美人摆平了栗姬,踢了刘荣,封了皇后,立了太子,任务只算完成一半。接下来,刘嫖和王美人派人搜罗刘荣罪名,准备一锅端到底。
两年后,机会终于来了。
这次,刘嫖和王美人仍然没有自己动手。她们又找到了一个肯卖力的替死鬼,汉朝排名第一的酷吏郅都。
初,郅都以郎事孝文帝;孝景帝时升至中郎将,以敢言直谏,冷酷无情闻名宫中。曾经,郅都跟随刘启入上林苑打猎,其间贾姬如厕,不料有一饿得慌的野猪闻到粪香拔腿冲来。刘启眼看贾姬就要被野兽侵犯,立即给郅都打眼神,让他去救人。然而郅都一动不动,仿佛瞎了眼。刘启急得只好独操兵器,跳将起来就要去救人。
就在这时,致都伏身拦住刘启劝道:“亡一姬,复一姬进,天下所少,宁贾姬等乎!陛下纵自轻,奈宗庙,太后何!”
此像贾姬这种女人多的是,死一个大不了再找一个。但是天子只有一个,陛下奋不顾身之前,首先要为国家和窦太后考虑考虑。
当时,刘启果然不救贾姬,后来窦太后闻听此事,赏郅都黄金百斤,致都自然也得到倚重。
上林苑一事,郅都初露锋芒,刘启决定派郅都到当时以治安混乱闻名天下的济南郡历练一番。济南郡之所以乱,根源在于地痞流氓。济南郡的这群流氓不但有文化,而且队伍庞大,已经发展成了宗族犯罪集团,历任郡守甚是头大。
数据是这样显示的:济南郡以宗族为帮派的流氓集团共有三百多家,家家都是强悍的主。他们不但强,而且猾,黑白通吃,无人可奈何。
郅都一到济南郡,不给任何人打一声招呼,也不给任何人一个面子,更不会开会动员。他就只管闷声抓人,不到一年工夫,济南郡治安脱胎换骨。地霸明抢暗诈,横行乡里,无恶不作的济南郡如今变成路不拾遗,甚至还成了全国最具安全感和最适合居住的郡县。
这些都是郅都用上百个恶霸人头换来的。也正如此,郅都变成了凶神恶煞的代名词。济南郡的流氓怕他,官场同僚怕他,连襁褓婴儿也怕他。
如果婴儿半夜狂哭乱喊,只要说一声:再哭,郅都就来了。没有人相信,这个婴儿还敢哭出第二声来。
郅都如此,他没有理由不升官。
不久,刘启就提他为中尉。郅都不负刘启所望,从济南郡挟着冷酷杀气扑回长安,整个首都都被震动了。
郅都有法必依,执法必严,该砍头的砍头,甚至该打挨大棍的也可以砍头,更骇人的是听说长安的列侯宗室迎面碰见郅都,都不敢抬头正视。经过这么几轮折腾,郅都名声天下无人不知。全国上下都给他冠了一个绰号“苍鹰”。
郅都不认皇戚贵族,不代表他不认王皇后。
皇后王娡认为要摆平刘荣,必须找一把好刀。郅都就是一把好刀,一把只需划过空气就能震人心寒的利刀。而且,她们也已经替郅都编好了刘荣的罪状:侵占刘恒祭庙墙外余地。
不久,有闲人状告刘荣,说他侵占刘恒宗庙墙外余土扩建王宫,刘启马上就召刘荣进宫对质。刘荣才到长安,不容他争辩,郅都也啥话都不问,直接把他关到监狱里去了。
刘荣一肚冤屈却无处可伸。
那时还没有笔,写字只能用刀刻。刘荣知道死已经是不可避免,只能带着一颗绝望的心,向郅都大人提出借刀笔留个遗言。
郅都冷冷地告诉刘荣:“想借刀笔?没有!”
伤痛,从来没有像今天来得这般绝望和无助。
就在刘荣举头无望之时,总算有人悄悄地给他送来了刀笔和简。
此人,是那个想救他,而又无能为力的窦婴。于是,刘荣果然在简板上痛诉绝望,自杀身亡。
刘荣自杀的消息传到宫内,终于刘嫖放心了,王皇后舒心了,唯有窦太后极度愤怒和悲哀。
此时,窦太后之前对郅都的所有好感,通通一笔勾销。
这个熟读了一辈子《道德经》的女人,没有什么阴谋能逃过她的眼睛。老子说,上德不德,是以有德;下德不失德,是以无德。她窦太后才是真正的上德,从不标榜自己的德行。然而,郅都之流,口口声声标榜治国有德,实则是借刀杀人的刽子手。
说得更损一点就是,他简直是一个无耻的杀人工具!
窦太后绕过刘启,直接派人去搜集郅都的罪状。当有关部门把郅都所谓犯罪事实呈现到窦太后面前时,窦太后立即召来刘启,把郅都的罪证甩到他面前:“杀还是不杀,你看着办吧。如果不杀,你必须叫郅都把孙子还给我。”
窦太后发飙,郅都死到临头了。
刘启当然不能因为窦太后一句话就把郅都干掉,他让郅都到远点地方躲一下,让窦太后先消消气。
不久,刘启秘密启用郅都。为了躲过窦太后的耳目,刘启派人持节到郅都老家,叫郅都不必回长安报到,直接取便道去上朝。
此上任地点相当隐蔽可靠,雁门太守!
雁门郡,即今天的山西省右玉县。此处山高皇帝远倒不说,它还是汉匈边境,是匈奴经常观光旅游又顺便抢劫的理想地盘。然而,当匈奴闻听郅都赴任雁门太守,先是一愣,接着拔腿吼道:“郅都来了,赶快跑啊!”
一时间,汉匈边境上,只见匈奴骑兵哗啦啦地全部撤兵。此情此景,无不让人感慨万千。只凭一个郅都,还没动一个兵,没动一匹马,匈奴全跑没影了。
天下第一酷吏,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啊!
从此,郅都真的像一个守关门的恶神,匈奴全都不敢靠近雁门半步。当然,郅都是人,不是神。既然是人,他和我们一样,可以吃刀子,可以挨利箭。于是,匈奴为了对付郅都,整出了一个郅都木偶像,命令所有战士练习骑飞箭射杀!
竟然无人射中。
他们心惮而虚,飞箭不稳,当然不中。
然而,悲观的匈奴不久转忧为喜了
因为,有人终于射杀了郅都。
此射杀高手不是匈奴,正是远在长安城下的窦太后。
窦太后获知刘启庇护郅都远调一事后,又秘密派人调查郅都,搜集罪状。因为有了上次受挫的经验,窦太后命令她的官僚必须搜到足以置郅都死地的罪状,组织有关人士弹劾,由窦太后撑腰斩杀。
窦太后的人终于凑够了郅都的死罪状。接着,窦太后召来刘启,然后下了一句狠话:“小子,你别再跟我玩了,这次你一定要给我斩了他!”
刘启争辩道:“郅都是忠臣,吓唬匈奴有功,怎么能杀呢?”
窦太后冷笑:“难道临江王刘荣就不是忠臣吗?”
是啊,你能杀得了我的孙子,我就不能打断你的狗腿子吗?一招还一招,一命还一命,还是扯平吧。
刘启只有忍痛杀了郅都,一场宫闱之争也总算平息了。